昏暗的、仿佛燭火般搖曳的光線下,映入眼簾的是無數(shù)個……玻璃瓶。
大大小小,奇形怪狀,像某種怪誕的叢林。它們密密麻麻地陳列在深色的木架上,瓶身在微弱的光源下折射出幽暗、變幻的色澤——深紫、墨綠、暗紅……像凝固的毒液,又像沉睡的幽靈。每個瓶子都貼著一張泛黃的標簽,上面的字跡有的模糊不清,如同鬼畫符;有的卻異常清晰,透著股冰冷的詭異。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一個冰涼的瓶身。那瓶子形狀像個小小的葫蘆,入手沉甸甸的。把它拿到眼前,借著那點幽光,看清了標簽上兩個清晰的小字:
記憶。
嗡——
腦子里的酒精和混亂似乎被這兩個字瞬間點燃!一股難以言喻的、近乎瘋狂的沖動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臟!打開它!看看里面是什么!把她腦子里那些該死的、像毒蛇一樣啃噬安苒溪的畫面——陸星衍的懷抱,蘇念身上的襯衫,那惡心的反應——統(tǒng)統(tǒng)塞進去!關起來!鎖死!
“我的老天爺……”她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在寂靜的店里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這…這他媽是什么地方?賣瓶子的?這瓶子…賣記憶?!” 安苒溪死死攥著那個冰冷的葫蘆瓶,眼睛瞪得溜圓,仿佛第一次認識“記憶”這兩個字。
“想要這個瓶子嗎?”
那個輕柔得如同鬼魅的聲音,毫無預兆地緊貼著安苒溪背后響起!
“啊——!”
被嚇得魂飛魄散,手一哆嗦,那個沉重的葫蘆瓶差點脫手砸在地上!她手忙腳亂地抱緊它,心臟狂跳得快要沖破胸膛。猛地轉過身,那個紫斗篷女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站在了她身后一步之遙的地方!
昏暗的光線下,她的臉依舊藏在斗篷的陰影里,只感覺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壓力撲面而來,幾乎讓安苒溪窒息。只下意識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舌頭都打了結:“不…不是…我…我就想問問…這…這里面…到底裝的什么玩意兒???”
斗篷下,那抹詭異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像黑暗中綻放的毒花。
“記憶瓶里裝的,自然是記憶?!彼穆曇粢琅f輕柔,卻像冰冷的絲線纏繞上來,“你可以把你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記憶,小心珍藏進去……”她頓了頓,那輕柔的語調里忽然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誘惑,像惡魔的低語,“…也可以把你那些痛苦不堪、恨不得徹底遺忘的…狗屁倒灶的記憶,永遠地…關進去?!?/p>
轟——!
這話像一道驚雷直接劈在安苒溪混亂不堪的腦子里!
什么?!把記憶…裝進去?!把那天殺的畫面…關進去?!
安苒溪驚駭?shù)醚壑樽佣伎斓沙鰜砹?,嘴巴張著,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這地方…
這他媽難道是…
魔法商店?!
安苒溪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痛感清晰地傳來——不是夢。
掌心黏膩的冷汗讓安苒溪意識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安苒溪干笑兩聲,聲音在空蕩的店里顯得格外刺耳。這地方太邪門了,得趕緊走。
可那紫斗篷女人像是沒聽見安苒溪的動靜,依舊背對著她整理貨架。她纖細的手指拂過那些詭異的玻璃瓶,聲音輕得像羽毛飄落:"不挑一個再走嗎?"
這句話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猛地勒住安苒溪的腳踝。明明想逃,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轉了回去,鬼使神差地走向那些閃著幽光的瓶子。
"格子屋是諸神的恩賜。"她的聲音突然鉆進安苒溪的耳朵,帶著蠱惑人心的韻律,"只會在世人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有人來求勇氣,有人來要遺忘...我知道,這里一定有你要的東西。"
安苒溪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貨架上滑動。女人說得對,她突然不想走了。她必須帶一個走。
當指尖觸碰到那個細長的玻璃瓶時,一股電流般的戰(zhàn)栗順著脊椎竄上來。就是它了。
"愿望"。
透明的瓶身上纏繞著金線,兩個工整的漢字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發(fā)亮。安苒溪像著了魔一樣緊緊攥住它:"我要這個!多少錢?"
"不要錢。"女人終于轉過身,斗篷的陰影下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是它選中了你...也是你選中了它。"
什么選中不選中的...
正想追問,一陣陰冷的風突然灌進店里。眼前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已經(jīng)站在了巷子里。身后"砰"的一聲巨響,那扇古舊的大門緊緊閉合,仿佛從未打開過。
安苒溪呆立在原地,低頭看著手中的瓶子。陽光照在精致的玻璃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暈。這玩意兒該不會是...
"擦三下能召喚燈神?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要那個混蛋陸星衍了,不要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讓他消失。出差時還口口聲聲地說想我,回來就……"安苒溪自嘲地笑了笑,手指摩挲著嚴絲合縫的瓶塞。上面纏繞的絲帶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香氣,讓人頭暈目眩。
"見鬼了..."安苒溪嘟囔著把瓶子塞進口袋,搖搖晃晃地往家走。酒精的后勁越來越猛,眼前的景物開始重影。
推開家門時,她直接栽進了沙發(fā)。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迷迷糊糊地想:陸星衍怎么還沒回來...
深夜,一股刺骨的寒意。安苒溪蜷縮在沙發(fā)上,渾身發(fā)冷。奇怪,往常自己喝醉,陸星衍都會把她抱回床上...
摸索著打開燈,刺眼的光線讓她不自覺地瞇起眼。等視線聚焦后,猛地僵住了——
太干凈了。
整個客廳亮得反光,每件物品都整齊得像是樣板間。安苒溪跌跌撞撞地沖進臥室,床鋪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更可怕的是,衣柜里陸星衍的衣服、浴室里他的洗漱用品、甚至他最愛窩著打游戲的沙發(fā)角落...全都消失了。
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快步?jīng)_向洗手間。
墻上只掛著一個漱口杯。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臥室、衣柜、書房...她像個瘋子一樣翻遍每個角落,可陸星衍的痕跡就像被橡皮擦徹底抹去。就連他最愛窩著打游戲時在沙發(fā)扶手上磨出的那道痕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鞋柜上只剩自己的鞋子,墻面上他不小心刮蹭的痕跡都不見了,連空氣里都聞不到他慣用的雪松香水的味道。
這個家干凈得像是...從未有過第二個人生活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