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秦煜辰的目光掃過跪伏的群臣，在云凌霄身上停留了一瞬。昨夜那句"與令堂有關(guān)"像根毒刺，扎得他整夜難安。
"平身。"皇帝抬手，聲音不怒自威。
云凌霄直起身，正對上秦煜辰審視的目光。三年帝王生涯讓當年那個溫潤太子變得鋒利如刀，但在他眼里，這人眼角微紅的疲態(tài)還是藏不住。
"今日朕設(shè)宴款待幽冥城特使，眾卿不必拘禮。"秦煜辰落座龍椅，目光卻未從云凌霄身上移開，"夜特使遠道而來，可還習(xí)慣我大燕風物？"
云凌霄執(zhí)杯起身："承蒙陛下關(guān)懷，大燕風光...與三年前一般無二。"他刻意加重了"三年前"三字，滿意地看到皇帝指尖微微一顫。
"哦？特使三年前曾來過？"趙弘敬突然插話，眼中精光閃爍。
殿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云凌霄面具下的嘴角微勾："夜某行走四方，三年前恰巧路過燕京，有幸目睹過云家軍的凱旋儀式。"他轉(zhuǎn)向秦煜辰，"那日云小將軍銀鞍白馬，何等風光。誰知轉(zhuǎn)眼就..."
"特使！"秦煜辰冷聲打斷，"今日是喜宴，不談舊事。"
"陛下恕罪。"云凌霄假意告罪，卻從袖中取出一卷畫軸，"夜某此來，還帶了幽冥城主的私人賀禮——南疆圣物《百毒圖》，記載天下奇毒解法。聽聞太傅千金精通藥理，想必會喜歡。"
秦煜辰眼神一凝。蘇玉瑤懂醫(yī)術(shù)是極少數(shù)人才知的秘密，這幽冥城情報網(wǎng)竟如此厲害？
王德全剛要上前接畫，趙弘敬卻搶先一步："老臣代呈。"他接過畫軸時，手指在軸端暗扣處輕輕一按。
云凌霄眼中寒光一閃而逝。
"打開看看。"秦煜辰命令道。
趙弘敬緩緩展開畫卷，剛展開一半，突然"啊"的一聲松手。畫軸落地，完全展開——哪是什么《百毒圖》，分明是一幅《云門血宴圖》！畫中云家滿門倒在血泊里，而高處龍椅上，赫然是秦煜辰冷眼俯視的身影！
"大膽！"禁軍統(tǒng)領(lǐng)拔劍出鞘，"竟敢污蔑圣上！"
殿內(nèi)大亂。云凌霄卻好整以暇地飲盡杯中酒："奇怪，夜某明明帶的是《百毒圖》，怎會變成這樣？莫非..."他意味深長地看向趙弘敬，"有人調(diào)了包？"
秦煜辰面色鐵青，目光在云凌霄和趙弘敬之間來回掃視。突然，他瞳孔微縮——趙弘敬右手拇指上沾著一點幾乎不可見的朱砂，正是畫軸暗扣處的印記！
"夠了！"皇帝拍案而起，"夜特使遠來是客，此畫必是有人栽贓。此事到此為止！"
云凌霄躬身："陛下圣明。"
趙弘敬臉色陰晴不定，最終也只得跪地謝恩。但當他抬頭時，卻見云凌霄正對他比了個奇怪的手勢——三指并攏，指天劃地。這是...
老丞相渾身一顫，眼中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
### 2.
宴席過半，酒酣耳熱。
云凌霄借故離席，獨自來到御花園透氣。面具下的皮膚灼痛難忍——焚天訣每逢月圓便會反噬，今日正是十五。
"主上。"夜梟如鬼魅般現(xiàn)身，"查清了，蘇玉瑤確是二十年前從宮中抱出的嬰孩。當時賢妃與蘇夫人同日生產(chǎn)，但賢妃的孩子'夭折'了。"
云凌霄眼神一厲："所以蘇玉瑤很可能是..."
"陛下同母妹妹。"夜梟低聲道，"而且，屬下發(fā)現(xiàn)一件怪事——當年接生的嬤嬤三年前突然暴斃，死狀與云將軍中的毒一模一樣。"
云凌霄猛地攥緊拳頭。三年前，正是云家覆滅之時！難道...
"夜特使好雅興。"
秦煜辰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云凌霄揮手示意夜梟退下，轉(zhuǎn)身時已恢復(fù)平靜："陛下不在宴上陪未來皇后，怎么有空來此？"
月光下，秦煜辰的面容格外蒼白。他揮手斥退隨從，直到園中只剩他們二人，才低聲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金銀財寶？封地爵位？朕都可以給你。"
云凌霄輕笑："陛下以為夜某是來討賞的？"
"云凌霄！"秦煜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別裝了！朕知道是你！三年前的事另有隱情，你聽朕解釋..."
"解釋什么？"云凌霄猛地甩開他的手，"解釋你怎么毒殺我云家滿門？怎么把我扔進亂葬崗等死？"他一把扯開衣領(lǐng)，露出脖頸處猙獰的毒紋，"看看這些！都是拜你所賜！"
秦煜辰如遭雷擊，踉蹌后退兩步："不...不是我下的毒..."
"那這是什么？"云凌霄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正是當年秦煜辰送他的信物，背面刻著"辰"字，"我父親死時手里攥著這個！你親手給的毒酒！"
秦煜辰面色慘白，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龍袍下滲出絲絲血跡。云凌霄一怔，下意識上前兩步，又硬生生停住。
"苦肉計？"他冷笑道。
秦煜辰艱難地抬頭，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凌霄...我體內(nèi)有蠱...三年前就..."話未說完，突然渾身痙攣，昏死過去。
云凌霄僵在原地。蠱？什么蠱能控制一國之君？他蹲下身，掀開秦煜辰的衣領(lǐng)，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皇帝心口處布滿了紫黑色紋路，正中央赫然釘著一根細如發(fā)絲的金針！
"金蠶蠱..."云凌霄認出了這南疆秘術(shù)。此蠱能操控宿主言行，但需每月以人血喂養(yǎng)。難道這三年來秦煜辰的冷酷無情，都是受蠱毒所控？
遠處傳來侍衛(wèi)的腳步聲。云凌霄迅速將秦煜辰衣領(lǐng)整理好，剛起身，就看見趙弘敬帶著禁軍匆匆趕來。
"陛下怎么了？"丞相厲聲質(zhì)問。
云凌霄冷聲道："陛下飲酒過量，突發(fā)昏厥。夜某恰好路過。"
趙弘敬狐疑地打量二人，突然伸手去揭云凌霄的面具："讓老夫看看你的真面目！"
云凌霄閃電般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骨頭："丞相，好奇心會害死貓。"他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道，"就像三年前，你派人毒殺賢妃那樣。"
趙弘敬渾身一震，眼中閃過驚恐："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云凌霄甩開他的手，轉(zhuǎn)身離去，"告訴蠱主，游戲才剛開始。"
### 3.
太和殿偏殿內(nèi)，太醫(yī)們手忙腳亂。
秦煜辰被安置在龍榻上，面色灰敗如紙。趙弘敬以"陛下需要靜養(yǎng)"為由驅(qū)散了眾人，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太醫(yī)。
"蠱毒又發(fā)作了？"丞相低聲問。
太醫(yī)點頭："比上次更嚴重。必須盡快找到新的藥引，否則..."
"閉嘴！"趙弘敬厲聲喝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去準備'那個藥'，婚禮不能推遲。"
太醫(y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躬身退下。趙弘敬獨自站在龍榻前，看著昏迷中的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父皇偏心，非要立你這病秧子為太子..."
"丞相好大的膽子。"
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趙弘敬駭然回頭，只見云凌霄不知何時已站在窗前，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你...你怎么進來的？"趙弘敬后退兩步，"來人！護..."
云凌霄鬼魅般貼近，一根銀針抵在丞相咽喉："喊一聲，你就再也說不出話了。"他瞥了眼龍榻上的秦煜辰，"現(xiàn)在，告訴我金蠶蠱的事。"
趙弘敬面如土色："什么金蠶蠱，老夫不知..."
"咔"的一聲輕響，云凌霄卸掉了他的右腕關(guān)節(jié)。老丞相痛得冷汗直冒，卻不敢出聲。
"三年前，"云凌霄的聲音如同地獄傳來，"你借陛下之手毒殺云家，又用蠱毒控制他。為什么？"
趙弘敬眼中閃過掙扎，突然獰笑起來："因為云烈發(fā)現(xiàn)了秘密！他查到賢妃是被毒死的，還查到當年兩個孩子都活著...啊！"
云凌霄猛地掐住他的喉嚨："說清楚！什么兩個孩子？"
"賢妃生的是龍鳳胎！"趙弘敬艱難地喘息，"男孩成了太子，女孩被蘇家抱養(yǎng)...就是現(xiàn)在的蘇玉瑤！云烈查到真相，威脅要告訴陛下...所以必須滅口！"
云凌霄如遭雷擊。所以秦煜辰與蘇玉瑤是親兄妹？而明日的大婚...
"誰指使你這么做？"他厲聲問。
趙弘敬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你永遠猜不到的人..."話音未落，他猛地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轉(zhuǎn)眼間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云凌霄暗罵一聲，迅速檢查尸體，從趙弘敬袖中摸出一塊令牌——上面刻著南疆文字："蠱王令"。
"南疆..."他眉頭緊鎖。三年前那場變故，竟牽扯如此之廣？
"凌霄..."
微弱的呼喚從龍榻傳來。云凌霄轉(zhuǎn)身，見秦煜辰已睜開眼，正艱難地向他伸手。
"你...都聽到了？"皇帝聲音嘶啞。
云凌霄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秦煜辰苦笑："現(xiàn)在你明白...為何我不得不...殺云將軍了？他知道玉瑤是我妹妹...若這丑聞傳出..."
"所以你就殺我全家？"云凌霄聲音發(fā)顫。
"不！"秦煜辰激動地撐起身子，"我本想放你們走...但蠱毒發(fā)作...趙弘敬控制了我的身體..."他猛地咳嗽起來，嘴角又溢出血絲，"這些年...我每月都要飲人血...才能保持清醒..."
云凌霄想起那些離奇失蹤的宮女太監(jiān)傳聞，心頭一震。他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皇帝，觸手卻是一片滾燙。
"凌霄...幫我..."秦煜辰抓住他的手，眼中滿是哀求，"明日大婚必須取消...但不能由我出面...會打草驚蛇..."
云凌霄看著這個曾經(jīng)最熟悉如今又最陌生的人，心中天人交戰(zhàn)。最終，他緩緩點頭："我有辦法。"
### 4.
翌日清晨，一個爆炸性消息傳遍皇宮——丞相趙弘敬昨夜突發(fā)急病暴斃！更詭異的是，當宮人準備為他更衣入殮時，發(fā)現(xiàn)尸體心口處插著一根金針，針尾刻著細小的南疆文字。
秦煜辰聽聞消息后，立即下令推遲大婚，舉朝哀悼三日。而太傅蘇遠則被緊急召入宮中密談。
"陛下，老臣有要事稟報！"蘇遠一進門就跪倒在地，"小女玉瑤...她不能嫁入皇家啊！"
秦煜辰面色平靜："太傅何出此言？"
蘇遠老淚縱橫："二十年前，賢妃娘娘誕下的其實是龍鳳胎！女嬰被老臣抱養(yǎng)，就是玉瑤啊！這事只有先帝、趙丞相和接生嬤嬤知道...如今丞相暴斃，老臣不敢再瞞了！"
屏風后，云凌霄靜靜聽著這一切。昨夜他與秦煜辰商定，借趙弘敬之死引出真相。如今看來，計劃奏效了。
"太傅請起。"秦煜辰扶起老臣，"此事朕已知曉。多虧幽冥城特使昨夜識破丞相陰謀，才避免了一場人倫慘劇。"
蘇遠愕然："夜特使？"
"正是。"云凌霄從屏風后走出，"夜某奉城主之命，暗中調(diào)查趙弘敬與南疆勾結(jié)一事。昨日那幅畫，正是為試探丞相。"
蘇遠將信將疑："那...城主為何關(guān)心我大燕內(nèi)政？"
云凌霄面具下的嘴角微勾："因為城主與云家...頗有淵源。"
秦煜辰適時轉(zhuǎn)移話題："太傅先回去安撫玉瑤。大婚雖取消，但朕會封她為永安公主，以全兄妹之情。"
待蘇遠退下，秦煜辰長舒一口氣，突然踉蹌了一下。云凌霄下意識扶住他，觸手卻是一片冰涼。
"蠱毒未解，你撐不了多久。"云凌霄皺眉，"必須找到下蠱之人。"
秦煜辰苦笑："趙弘敬已死，線索斷了。"
"未必。"云凌霄從懷中取出那塊"蠱王令"，"這是南疆'萬毒門'的信物。三年前救我的老者說過，此門擅長操控人心..."
他突然頓住，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如果萬毒門從一開始就在操控這一切？如果趙弘敬只是棋子？如果...
"陛下！不好了！"王德全慌慌張張沖進來，"蘇小姐...她割腕自盡了！"
"什么？"秦煜辰臉色大變。
云凌霄卻異常冷靜："帶我去見她。幽冥城的毒術(shù)，或許能救。"
當眾人趕到太傅府時，蘇玉瑤已被安置在榻上，手腕處包扎著白布，面色慘白如紙。最令人心驚的是，她露出的脖頸處，竟浮現(xiàn)出與秦煜辰一模一樣的紫黑紋路！
"她也中了蠱..."云凌霄沉聲道，"不是自殺，是滅口。"
秦煜辰渾身發(fā)抖："能救嗎？"
云凌霄沒有回答，只是取出銀針，在蘇玉瑤手腕穴位連刺數(shù)下。片刻后，少女眼皮微動，竟真的睜開了眼睛。
"哥...哥..."她虛弱地呼喚。
秦煜辰跪在榻前，握住她的手："朕在這里。"
蘇玉瑤卻看向云凌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云...大哥..."
云凌霄渾身一震。這稱呼...只有云家小妹才會這么叫他！
"你的眼睛..."蘇玉瑤氣若游絲，"和我夢里...一樣..."
話音未落，她突然劇烈抽搐，口中溢出黑血。云凌霄急忙點她幾處大穴，卻為時已晚——少女眼中的光彩迅速消散，最終變成一片死灰。
"玉瑤！"秦煜辰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云凌霄緩緩起身，面具下的臉冰冷如鐵。他看向窗外南方的天空，一字一頓道：
"萬毒門，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 1.
太傅府的靈堂白幡低垂，香燭氣息混著藥味彌漫在空氣中。蘇玉瑤的遺體被安置在紫檀木棺內(nèi)，面容經(jīng)過精心修飾，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唯有那截露在袖口外的手腕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紫黑色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