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選秀結(jié)束那日,安陵容看著鏡中自己。前世她毒害甄嬛胎兒,逼死沈眉莊,
最后吞苦杏仁自盡。這一世她笑著扶起跪拜的皇后:"娘娘,陵容愿為您分憂。
"轉(zhuǎn)身卻將墮胎藥換成安胎方:"嬛姐姐,這藥我親自試過了。"當皇帝在龍床上咳血時,
她正往丹藥里摻朱砂:"皇上,該進補了。"甄嬛成為太后的那夜,
捏著她手輕笑:"妹妹這雙面間諜,演得比本宮當年還精彩。"宮墻外,
沈眉莊與溫實初的馬車消失在月色中。銅鏡里映出一張臉。蒼白,細嫩,
眉眼間還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像初春枝頭怯怯的花苞。安陵容伸出手指,指尖冰涼,
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輕輕碰了碰鏡面。觸感堅硬,冰冷,真實得讓人心頭發(fā)顫。
這張臉…太年輕了。年輕得沒有一絲被深宮風霜磋磨過的痕跡,
年輕得還沒有染上那些午夜夢回時洗刷不掉的血腥與罪孽。喉嚨深處,
仿佛還殘留著前世最后咽下的那顆苦杏仁的干澀與灼痛。那味道,混著絕望和悔恨,
是她為自己選擇的終結(jié)。眼前卻詭異地重疊著另一幅畫面——冰冷的景仁宮地磚上,
自己蜷縮著,氣息斷絕,而那個被她用盡一生去嫉妒、去傷害、最終親手推開的甄嬛姐姐,
就站在不遠處,逆著光,臉上似乎有濕痕滑落。那滴淚,隔著生死,
此刻卻燙得她靈魂都在灼燒。“小主?小主?
”一個帶著明顯松江口音、小心翼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有些模糊,像是隔著一層水霧。
安陵容猛地吸了一口氣,如同溺水的人終于掙脫水面。胸口劇烈起伏,
心臟在腔子里瘋狂擂動,撞得肋骨生疼。她倏地轉(zhuǎn)過頭,動作太大,
帶得發(fā)髻上那支新得的、并不十分貴重的素銀簪子都跟著晃了晃。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同樣年輕、帶著幾分惶恐和關(guān)切的圓臉。寶鵑。
前世那個最終背叛了她、卻也死在她前面的貼身宮女。此刻的寶鵑,眼神干凈,
只有純粹的擔憂。“小主,您怎么了?”寶鵑被她煞白的臉色嚇住了,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可是魘著了?方才內(nèi)務府公公才來傳過話,說您的名冊已遞上去了,
就等著宮里最終的信兒呢!這是天大的喜事,您該高興才是??!
”選秀結(jié)束…名冊遞上…這幾個字像鑰匙,咔嚓一聲,徹底捅開了安陵容記憶的閘門。
洶涌的洪流沖垮了她最后一絲恍惚。是了。就是今天。前世命運巨輪開始轉(zhuǎn)動,
將她碾入萬劫不復深淵的起點。她回來了。回到了承乾元年,
選秀塵埃落定、圣旨尚未頒下的這一天。喉嚨里的苦杏仁味驟然濃烈,
激得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鐵銹般的腥味彌漫開,
尖銳的疼痛讓她混亂驚悸的思緒瞬間凝聚成冰。前世種種,走馬燈般在腦中閃現(xiàn)。
甄嬛姐姐小產(chǎn)時身下刺目的紅,沈眉莊姐姐沉入千鯉池時那絕望的眼神,
自己跪在景仁宮冰冷的地上,聽著皇后那毫無溫度的聲音,
吞下那顆象征徹底失敗的苦杏仁……還有,
鏡子里自己那張被嫉妒、怨恨和恐懼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臉。錯了。一切都錯了。
她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已被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壓下。
鏡中那個蒼白少女的眼神,一點點沉淀下去,幽深如古井寒潭。“寶鵑,”安陵容開口,
聲音是自己都未曾料想的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一絲刻意為之的、恰到好處的虛弱,
“我…有些頭暈。許是昨日選秀,太耗心神了。你去,把窗戶再打開些?!睂汏N不疑有他,
連忙應聲去開窗。初夏微熱的風帶著御花園里草木的清新氣息涌進來,
稍稍驅(qū)散了殿內(nèi)沉悶的藥香和安陵容心頭的窒息感。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那支素銀簪。這一次,她要握住的東西,遠比這簪子沉重千倍萬倍。前世,
她選擇了孤注一擲地攀附皇后,將甄嬛和沈眉莊視為必須鏟除的障礙,最終落得滿盤皆輸,
眾叛親離。這一世,棋盤重開,她要做執(zhí)子之人!唯一的活路,
是徹底站到甄嬛姐姐和眉莊姐姐這邊。她們,才是這深宮旋渦里,
真正能互相取暖、彼此托付的人??苫屎蟆擦耆莸闹讣讕缀跻哆M掌心。
那個表面仁慈寬厚、實則心機深如九幽寒潭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權(quán)勢的巔峰。要扳倒她,
絕非易事。她需要一把刀,一把能悄無聲息刺入皇后心臟的刀。而這把刀,
必須由她自己來充當。她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讓皇后深信不疑、能接觸到核心機密的身份。
“小主!小主!快!快接旨?。 ?寶鵑激動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是撲到她身邊,
用力地搖晃著她的手臂。安陵容猛地回神,這才發(fā)覺殿內(nèi)不知何時已跪了一地的人。
為首的內(nèi)監(jiān)捧著明黃的卷軸,臉上帶著宮里人慣有的、看不出深淺的笑意。窗外陽光刺眼,
殿內(nèi)檀香的氣息混著初夏的微塵,一切都帶著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啊闩彩?,
秉性柔嘉,著封為答應,賜居延禧宮偏殿。欽此——”尖細的嗓音在殿內(nèi)回蕩,
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安陵容的心上。延禧宮偏殿……前世,她也是從這里起步,
一步步走向深淵?!俺兼擦耆?,叩謝皇上天恩,皇后娘娘恩典!” 她俯下身去,
額頭貼在微涼光滑的金磚地上,姿態(tài)卑微而恭順,
聲音里恰到好處地帶著新晉宮嬪應有的激動與惶恐。無人看見,她低垂的眼眸深處,
是一片冰冷的堅毅。延禧宮偏殿狹小,卻比前世初入宮時多了幾分人氣。安陵容安靜地坐著,
手里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個粗糙的小布包——那是入宮前,
甄嬛姐姐托人悄悄送來的幾包安神香粉。前世她只當是尋常物件,隨手給了下人。如今,
這布包粗糙的紋理磨著她的指尖,卻像烙鐵一樣燙著她的心。甄嬛姐姐,
眉莊姐姐……這一次,我安陵容,定不負你們!機會來得比她預想的更快。
幾日后的景仁宮晨省,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將至?;屎蠖俗鲜?,
依舊是那副悲天憫人的菩薩面容,只是眼底深處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沒能逃過安陵容刻意留意的觀察。果然,幾句不咸不淡的訓導之后,皇后話鋒一轉(zhuǎn),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惋惜和憂慮:“華妃性子急,皇上近來又格外寵她。本宮身為六宮之主,
只盼著諸位姐妹都能和睦相處,平安誕育皇嗣,為皇家開枝散葉才好。
”她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坐在下首、臉色同樣有些蒼白的甄嬛,
最后落在了最末位、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安陵容身上。那目光溫和,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鞍泊饝被屎蟮穆曇舴诺酶岷土诵?,
“本宮瞧著你這孩子,心思細,人也穩(wěn)重。如今莞貴人初初有孕,正是最需靜養(yǎng)的時候。
延禧宮離碎玉軒近,你平素若得空,不妨多去走動走動,陪莞貴人說說話,解解悶。
你也是出身醫(yī)藥之家,懂些藥理,日常飲食上,也可幫著留心一二。姐妹之間,相互照應著,
本宮也放心些?!眮砹?!安陵容的心猛地一沉,隨即又被一股冰冷的決絕取代。前世,
就是這樣看似關(guān)懷的囑托,將她變成了皇后刺向甄嬛腹中骨肉的毒刃。她立刻起身離座,
動作帶著新人的一絲慌亂,卻又努力想表現(xiàn)得沉穩(wěn)。她走到大殿中央,深深地跪拜下去,
額頭再次觸及冰涼的金磚,姿態(tài)卑微到了塵埃里?!盎屎竽锬锎刃?,關(guān)懷六宮姐妹,
更體恤莞貴人龍?zhí)グ卜€(wěn),臣妾…臣妾銘感五內(nèi)!”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抬起臉時,
眼中已蓄滿了感動的淚水,在晨光下閃爍著脆弱而忠誠的光芒,清晰地映入皇后審視的眼底。
“臣妾位份低微,能得娘娘如此看重,委以重任,實乃天大的福分!臣妾…定當竭盡全力,
不負娘娘所托!莞貴人那里,臣妾必日日勤謹問安,飲食湯藥,必親手查驗,
不敢有絲毫懈??!請娘娘放心!”她一字一句,說得無比清晰,無比虔誠。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蜜糖,精準地遞到皇后嘴邊。
她知道皇后要聽什么——一個惶恐、感恩、急于表現(xiàn)、易于掌控的棋子。
皇后臉上的悲憫之色似乎更深了,她微微頷首,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滿意的弧度:“好孩子,快起來吧。你有這份心,本宮就放心了。
”安陵容謝恩起身,垂手退回自己的位置,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過甄嬛。甄嬛正捧著一盞茶,
低垂著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緒。安陵容的心,
在胸腔里無聲地攥緊了。從景仁宮出來,安陵容并未直接回延禧宮,而是腳步一轉(zhuǎn),
朝著御花園深處、一處較為僻靜的涼亭走去。她需要透口氣,更需要理清思緒。
皇后的指令就是懸在頭頂?shù)睦麆?,她必須立刻見到甄嬛。剛轉(zhuǎn)過一片開得正盛的芍藥叢,
一個清冷疏離的聲音自身側(cè)傳來:“安答應留步。”安陵容腳步一頓,循聲望去。
只見沈眉莊獨自站在一株高大的海棠樹下,花影婆娑,落在她素雅的月白色旗裝上,
更襯得她氣質(zhì)如蘭,清冷出塵。她看著安陵容,眼神平靜,
但深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疏離。
前世種種驟然涌上心頭——眉莊姐姐墜湖時的冰冷,她絕望的眼神……安陵容心頭一刺,
面上卻立刻浮現(xiàn)出恭敬而略帶怯懦的笑容,規(guī)規(guī)矩矩地福下身去:“沈貴人安好。
”沈眉莊緩步走近,并未立刻叫她起身,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才淡淡道:“起來吧。
方才在景仁宮,皇后娘娘對你很是器重。”安陵容心念電轉(zhuǎn)。沈眉莊向來心細如發(fā),
又因家世教養(yǎng),對人心看得透徹。她此刻的試探,再明顯不過。
自己方才在景仁宮那番“忠心”表露,落在沈眉莊眼中,恐怕與趨炎附勢的小人無異。
她站起身,微微垂著頭,雙手緊張地絞著帕子,聲音放得又輕又軟,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沈姐姐…不,沈貴人明鑒?;屎竽锬锬竷x天下,
對臣妾這等微末之人垂詢,是臣妾的福氣。臣妾…臣妾只是想著,能替娘娘分憂,
替莞貴人姐姐盡一份心力,便是本分。”她頓了頓,似乎鼓足了勇氣,才抬起眼,
飛快地看了沈眉莊一眼,那眼神清澈又帶著點小鹿般的惶惑,“臣妾…臣妾人微言輕,
只盼著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貴人姐姐們待臣妾好,臣妾都記在心里,不敢忘的。
”沈眉莊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清冷的眸子似乎要將她看穿。過了片刻,她才微微頷首,
語氣緩和了些許:“你能這樣想,便是好的。宮闈深深,明哲保身固然不易,
但更要緊的是…莫要行差踏錯,失了本心?!薄俺兼斢涃F人教誨!”安陵容再次福身,
姿態(tài)放得極低。沈眉莊沒再多言,只淡淡道:“去吧?!北戕D(zhuǎn)身,沿著另一條小徑緩緩離去。
看著她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深處,安陵容才緩緩直起身,后背竟已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眉莊姐姐這一關(guān),只是開始。取得她們真正的信任,遠比在皇后面前演戲要艱難百倍。
午后的碎玉軒寧靜祥和,廊下放著幾盆開得正好的茉莉,幽香浮動。
甄嬛斜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手里拿著一卷書,陽光透過窗紗,在她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暈。
安陵容提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食盒進來,臉上帶著溫順靦腆的笑意:“給莞姐姐請安。
”甄嬛放下書卷,笑容溫婉:“陵容妹妹來了,快坐。又帶什么好東西來了?
”“是臣妾瞧著姐姐近日胃口似乎不大好,特意去小廚房盯著,熬了些清淡的薏米山藥羹,
最是健脾養(yǎng)胃的?!卑擦耆輰⑹澈蟹旁陂竭叺男咨?,親自打開,
端出里面溫熱的甜白瓷小碗,雙手捧給甄嬛,眼神真誠,“姐姐嘗嘗?溫度剛剛好。
”甄嬛含笑接過:“妹妹有心了?!卑擦耆菘粗】卩?,心中那根弦卻繃得更緊。
皇后不會等太久。她必須在皇后的“命令”下達之前,搶占先機。果然,又過了幾日,
一個黃昏。景仁宮派來的心腹宮女剪秋,親自到了延禧宮偏殿,帶來的不是口諭,
而是一個用普通青布嚴密包裹的小小紙包?!鞍残≈鳎奔羟锏穆曇魤旱脴O低,
臉上帶著皇后身邊人特有的那種矜持又疏離的微笑,“皇后娘娘體恤莞貴人初次有孕,
胎氣或有不穩(wěn),恐其憂思過甚反傷了身子。這是娘娘特意命太醫(yī)院配的安神定驚的好方子,
最是溫和不過。娘娘囑咐了,小主您懂些藥性,務必親手為莞貴人煎服,看著她用下,
娘娘方能安心。”剪秋將那個不起眼的布包輕輕放在安陵容面前的桌上,動作很輕,
卻像一塊巨石砸在她的心湖,濺起冰冷刺骨的恐懼。來了!和前世一模一樣的戲碼!
那布包里裹著的,哪里是什么安神定驚的良藥?
那是能無聲無息奪走一個未成形小生命的劇毒!前世,
她就是被這“皇后信任”的榮光沖昏了頭腦,被那巨大的恐懼所脅迫,
親手將毒藥摻進了甄嬛的安胎藥里,釀成了無法挽回的慘劇。安陵容的指尖瞬間冰涼,
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她甚至立刻站起身,對著那布包的方向微微福身,
臉上露出受寵若驚和無比鄭重的神色:“皇后娘娘恩典,事事為莞貴人姐姐思慮周全,
臣妾…臣妾感激涕零!請姑姑回稟娘娘,臣妾定不負娘娘重托,必當親手熬制,
親眼看著莞貴人姐姐服下,絕不敢有絲毫差池!”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激動和一絲顫抖,
將一個被賦予重任、誠惶誠恐的小答應演得惟妙惟肖。剪秋滿意地點點頭,
又“提點”了幾句“莫要聲張”、“娘娘信任你”之類的話,才轉(zhuǎn)身離去。殿門關(guān)上,
隔絕了最后一絲天光。安陵容臉上的惶恐和激動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冰冷的凝重。
她快步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解開那青布包。里面是一小包碾磨得極其細膩的褐色藥粉,
散發(fā)著一股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腥氣。她湊近,用指尖捻起一點點,放在鼻尖仔細嗅聞。
那極其隱晦的、屬于“碎骨子”的獨特氣息,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著她的神經(jīng)。
前世她不懂,只知按吩咐行事。這一世,她早已將這味宮中禁藥的氣味刻入了骨髓!
確認無疑。安陵容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走到自己妝臺前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打開一個暗格。
里面赫然藏著幾包她利用協(xié)理六宮藥材采買之便、一點點偷換積攢下來的藥材。
她精準地挑出其中兩味——氣味相似、藥性卻截然相反的安胎固本之藥。
她走到自己殿內(nèi)那個小小的、專門用來煎煮她“補身湯藥”的小炭爐前。
爐上正溫著一個陶罐,里面是她日常掩人耳目熬煮的尋常滋補湯水。
她將剪秋送來的那包致命毒粉,毫不猶豫地全部倒進了滾燙的湯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