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沖動攫住了我。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yīng)。在蘇蕊的手指即將抓住我胳膊的千鈞一發(fā)之際，我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力道之大，帶得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嘎”聲。
“哎喲！”蘇蕊猝不及防，被我起身的勢頭帶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狼狽地扶住了旁邊的課桌。
我根本無暇顧及她的狼狽和周圍更加驚愕的目光。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聚焦在走廊外那個即將走過的身影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幾乎要破膛而出，血液奔涌著沖向四肢百骸，帶來一種近乎眩暈的亢奮和恐懼交織的顫栗。
推開后門，午后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刺得我微微瞇起了眼。沈鐸的背影就在幾步之遙，那抹冷色調(diào)的白襯衫，在光影里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遙遠。
“沈鐸！”我沖口而出，聲音因為緊張和奔跑而微微發(fā)顫，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尖利，瞬間劃破了走廊的安靜。
那道挺拔的身影，終于停了下來。
他緩緩地轉(zhuǎn)過身。
陽光勾勒出他清晰冷峻的側(cè)臉輪廓。眉骨很高，眼窩深邃，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他的目光，如同深秋清晨凝結(jié)的寒霜，平靜無波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好奇，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審視。像是在看一件突然闖入視野、卻無關(guān)緊要的物品。
我所有的勇氣，在他這毫無溫度的目光注視下，幾乎要土崩瓦解。喉嚨發(fā)緊，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黏膩冰冷。我能感覺到身后教室里無數(shù)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背上，其中蘇蕊那道目光，一定淬著最毒的恨意。
不行！不能退縮！退一步，就是萬丈懸崖！就是冰冷的河水！
我強迫自己向前邁了一步，這一步，仿佛踩在燒紅的炭火上。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自然、實則僵硬無比的笑容，聲音因為強行控制而帶著一種怪異的甜膩：
“沈鐸同學(xué)，我……我有道數(shù)學(xué)題不會，聽說你數(shù)學(xué)特別好，能……能請教你一下嗎？”我胡亂地指向他手里那疊作業(yè)本，語無倫次，“就……就現(xiàn)在，方便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走廊里只剩下我粗重壓抑的呼吸聲，還有身后教室里隱約傳來的、壓抑不住的抽氣聲。
沈鐸沒有立刻回答。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依舊沒什么情緒地看著我，視線在我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指上停頓了一瞬。那目光，似乎能穿透我拙劣的借口，看到我靈魂深處翻涌的恨意和算計。
時間被拉得無限漫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煎熬。
就在我?guī)缀跻贿@沉默的威壓擊垮，準(zhǔn)備落荒而逃時，他終于動了。
他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薄唇微啟，吐出一個單音節(jié)，清冷得像冰粒砸在青石板上：
“嗯?！?/p>
沒有多余的一個字，甚至沒有詢問是哪道題。他轉(zhuǎn)過身，示意我跟上，繼續(xù)朝教師辦公室的方向走去。背影依舊挺拔而疏離。
成功了？第一步……成功了？
巨大的虛脫感瞬間攫住了我，雙腿有些發(fā)軟。我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邁開步子跟了上去。不敢回頭，不敢去看身后教室里蘇蕊此刻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一定精彩絕倫。
我們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安靜的走廊里。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在地面投下長長的光斑。沈鐸的腳步不快不慢，始終保持著一步半的距離。他身上有種很淡的氣息，像是干凈的肥皂粉混合著陽光曬過的紙張的味道，與他冷冽的外表形成一種奇異的反差。
教師辦公室在走廊盡頭。越靠近，我的心跳就越發(fā)不受控制。這拙劣的借口根本撐不到進辦公室。
果然，在距離辦公室門口還有幾步遠的地方，沈鐸停下了腳步。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辦公室緊閉的門，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那雙眼睛，在逆光下顯得更深沉了。
“哪道題？”他開口，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平靜得像在問今天的天氣。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題？我連數(shù)學(xué)書都沒帶出來！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就是……就是代數(shù)課本第三章最后那道綜合題……我，我看了半天，一點思路都沒有……”
我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充滿“求知欲”，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
沈鐸靜靜地看了我?guī)酌腌?。那目光沉甸甸的，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就在我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我耳邊：
“第三章是解析幾何。代數(shù)課本沒有第三章?！?/p>
轟——！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臉頰像被沸水澆過，火辣辣地?zé)似饋?。謊言被當(dāng)面戳穿，無所遁形的羞恥感和被看透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恨不得地上立刻裂開一道縫讓我鉆進去。
完了。徹底搞砸了。他會怎么看我？一個愚蠢又蹩腳的騙子？一個不知所謂的花癡？
我?guī)缀醪桓姨ь^去看他的眼睛，那里面一定充滿了嘲諷和鄙夷。
然而，預(yù)想中的冷嘲熱諷并沒有到來。
沈鐸只是沉默地看著我，那目光里沒有鄙夷，沒有嘲笑，甚至沒有太多情緒。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以及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捕捉的探究。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
就在我快要被這無聲的壓力碾碎時，他再次開口了。聲音比剛才似乎低沉了一分，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像冰層下緩緩流動的暗河：
“利用我，報復(fù)她？”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輕飄飄的五個字，卻像五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zhǔn)無比地刺穿了我所有的偽裝和自以為是的算計！
我猛地抬起頭，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慌而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他知道了！他竟然……看出來了？怎么可能？他怎么會知道我和蘇蕊之間的事？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比剛才被戳穿謊言更甚百倍！重生是我最大的秘密，復(fù)仇是我唯一的執(zhí)念！如果連這都被看穿……那我在他面前，豈不是如同赤身裸體？毫無秘密可言？
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膩冰冷。我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洞悉一切秘密的、可怕的審判者。
“我……”我艱難地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大腦一片混亂，完全組織不起任何有效的辯解。
沈鐸的目光在我慘白如紙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依舊沒什么波瀾，卻似乎將我的恐懼、慌亂、絕望盡收眼底。然后，他做出了一個讓我徹底僵住的動作。
他抬起手，伸向我的臉頰。
我下意識地想要后退躲避，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擦過我的耳廓下方。動作快得如同錯覺。
下一秒，他收回手，修長的指間，拈著一小片極不起眼的、枯黃的銀杏葉碎片。大概是剛才在座位上被窗外的風(fēng)吹進來的。
他垂眸看了一眼指尖那微不足道的碎片，又抬眼看我。深黑的眼眸里，那抹探究似乎加深了一分，但依舊沉靜得如同古井。他將那點碎葉隨手彈開，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清冷平靜，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從未出口：
“下次找借口，記得先翻翻書。”
說完，他不再看我，轉(zhuǎn)身推開了教師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隔絕了我呆若木雞的身影。
走廊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午后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看出來了。他不僅看穿了我接近他的目的，甚至……似乎還知道更多？
那最后看向銀杏葉碎片的眼神……那眼神……無法形容，卻讓我靈魂深處都感到一種莫名的戰(zhàn)栗。
我失魂落魄地轉(zhuǎn)過身，腳步虛浮地往回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推開教室后門，迎接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和無數(shù)道含義復(fù)雜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有鄙夷，有等著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
而蘇蕊，就站在她的座位旁。她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鐵青中透著慘白，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杏眼此刻死死地瞪著我，里面翻涌著震驚、憤怒、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被背叛般的、扭曲的嫉恨。她精心維護的、在沈鐸面前“溫柔可人”的形象，剛剛被我那場拙劣又大膽的“請教”，撕開了一道丑陋的口子。
她看著我，嘴唇微微哆嗦著，像是想說什么惡毒的話，卻又被巨大的沖擊噎住了喉嚨。
我沒有看她。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支撐自己不要倒下。我徑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拉開椅子坐下。動作僵硬得像生了銹的機器。
利用他報復(fù)蘇蕊，爽嗎？
沈鐸那句話，如同魔咒般在我耳邊反復(fù)回響。
爽嗎？被看穿的恐懼和計劃被打亂的慌亂，早已壓過了那點微弱的報復(fù)快感。
現(xiàn)在，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寒冷和一種更深的、對未知的恐懼。沈鐸……他到底是誰？他究竟知道多少？
我趴在冰冷的課桌上，將滾燙的臉頰埋進臂彎。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幾個深紅的月牙印。
復(fù)仇之路的第一步，就踢到了一塊深不可測、冰冷堅硬的鐵板。
放學(xué)鈴聲像是解除了某種封印，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壓抑了一下午的竊竊私語和探究目光，此刻肆無忌憚地投射過來。我低著頭，飛快地收拾著書本，只想立刻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林晚！”蘇蕊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尖利，幾步就沖到了我的課桌前，擋住了我的去路。她胸口起伏著，精心梳理的頭發(fā)因為激動而散落了幾縷在頰邊，那張漂亮的臉蛋因為嫉恨而顯得有些扭曲?！澳闶裁匆馑迹磕銊偛耪疑蜩I干什么？”她質(zhì)問道，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還沒離開的同學(xué)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抬起頭，迎上她噴火的目光。心臟還在因為沈鐸那洞穿一切的眼神而劇烈跳動，殘留著冰冷的恐懼。但此刻面對蘇蕊，那恐懼迅速被另一種更熟悉的、更洶涌的情緒所取代——恨意。如同滾燙的巖漿，在冰冷的恐懼層下奔流。
“沒什么意思，”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手指卻緊緊攥著書包帶，“有道題不會，請教一下沈鐸同學(xué)而已。怎么，學(xué)校規(guī)定不能問他問題嗎？”我甚至故意學(xué)著她慣常那種嬌憨無辜的語氣，反問道。
“請教問題？”蘇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刻薄的譏諷，“林晚，你騙鬼呢？你數(shù)學(xué)什么時候這么‘好學(xué)’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跑到他面前丟人現(xiàn)眼！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樣，沈鐸會搭理你？你配嗎？”
刻薄的話語像淬毒的針，狠狠扎過來。前世，類似的話我聽她說過無數(shù)次，在蘇強對我動手后，在我被鄰里指指點點時，她總是用這種看似關(guān)心、實則鄙夷的語氣，將我貶低到塵埃里。
一股邪火猛地竄上心頭。我盯著她，忽然笑了。不是剛才面對沈鐸時那種僵硬的笑，而是一種帶著冰渣的、充滿惡意的笑容。
“我配不配，好像不是你說了算吧？”我微微歪著頭，學(xué)著她平時那種天真的姿態(tài)，眼神卻冷得像冰，“至少，沈鐸同學(xué)剛才，可是‘搭理’我了呢。倒是你……”我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她氣得發(fā)白的手指，“蘇蕊，你這么激動干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沈鐸是你什么人呢?！?/p>
“你！”蘇蕊被我噎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周圍同學(xué)的目光變得更加玩味了。她最在意別人把她對沈鐸的心思拿到明面上說，尤其是在沈鐸本人對她并不熱絡(luò)的情況下。這無異于當(dāng)眾撕開她的遮羞布。
她猛地揚起手，似乎想給我一巴掌。我瞳孔一縮，身體瞬間繃緊，前世被打的記憶條件反射般涌上來。
然而，她的手終究沒有落下。她死死咬著下唇，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硬生生忍住了。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劇毒的蛇信。
“林晚，你給我等著！”她壓低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濃烈的恨意，“你以為你算個什么東西？敢跟我搶？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說完，她猛地一跺腳，撞開旁邊的同學(xué)，像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了教室，留下一個充滿了怨毒的背影。
教室里的空氣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更加熱烈的議論聲。各種目光交織在我身上，探究、好奇、幸災(zāi)樂禍。
我站在原地，緊緊攥著書包帶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后背的冷汗還沒干透，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傳來清晰的痛感。
“搶”？蘇蕊用了“搶”這個字。
心底那股冰冷的恨意，因為這充滿占有欲的字眼而瘋狂滋長。沈鐸從來就不是你的，蘇蕊。前世不是，今生，更不會讓你如愿！
這第一步，雖然被沈鐸看穿，雖然踢到了鐵板，但至少……成功地、狠狠地撕開了蘇蕊那張偽善的面具，在她最敏感的心尖上，插了一根毒刺！
接下來的日子，蘇蕊果然開始了她全方位的“反擊”。她不再掩飾對我的敵意，或者說，那份敵意因為沈鐸而徹底爆發(fā)了。
流言像長了翅膀一樣在校園里飛快傳播。版本五花八門，核心卻出奇一致：高三（2）班的林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知羞恥地糾纏高冷學(xué)霸沈鐸，甚至不惜當(dāng)眾撒謊出丑，被沈鐸毫不留情地戳穿，丟盡了臉面。
“聽說了嗎？林晚那天直接撲上去攔住沈鐸，臉皮真厚！”
“可不是嘛！蘇蕊都氣哭了，說林晚明知道她……還故意這樣！”
“嘖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條件，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還想攀高枝？”
這些惡毒的議論如同跗骨之蛆，無處不在。走在走廊上，能感覺到背后指指點點；去食堂打飯，周圍會突然安靜下來；就連上廁所，隔間外也可能傳來刻意的嗤笑聲。
蘇蕊則扮演著完美的“受害者”和“正義使者”。她會在別人議論時，恰到好處地露出委屈又無奈的表情，欲言又止：“唉，你們別說了……晚晚她……可能只是一時糊涂吧……” 那副泫然欲泣、善良大度的模樣，成功激起了更多人對我的鄙夷和對她的同情。
她甚至“好心”地提醒其他女生離我遠點：“晚晚最近……情緒不太穩(wěn)定，你們跟她說話小心點，別惹她不高興了?！?不動聲色間，將我孤立了起來。前世那些曾和我一起討論功課、分享零食的普通同學(xué)，如今都對我避之不及。
物理課上分組實驗，我理所當(dāng)然地被剩下了。老師皺著眉頭問：“林晚，你怎么沒組？”
我還沒開口，蘇蕊就搶著說：“老師，可能……大家都有自己的搭檔了吧？” 她一臉無辜，周圍幾個女生配合地低下頭，避開我的視線。
老師無奈地擺擺手：“那你一個人做吧，注意安全?！?/p>
我默默走到角落的實驗臺，拿起冰冷的儀器。周圍的喧鬧和合作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我低著頭，組裝著電路，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不是委屈，是憤怒，是恨意在胸腔里無聲地燃燒。蘇蕊得意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的背上。
放學(xué)后值日，本該兩人一組，和我搭檔的女生捂著肚子：“老師，我肚子疼，實在掃不動了……” 眼神閃爍地瞥了蘇蕊那邊一眼。
蘇蕊立刻體貼地接話：“那你快去醫(yī)務(wù)室吧！我和晚晚一起掃就行，反正我們……熟?！?/p>
等那女生走了，蘇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把掃帚往我腳邊一扔，抱著手臂，下巴微抬，眼神冰冷：“掃干凈點，林晚。尤其是角落，別偷懶?！?說完，她徑直走到教室后面，拿出隨身聽，戴上耳機，悠閑地翻起了雜志。
我一個人，沉默地掃著偌大的教室。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投在空曠的地面上，顯得格外孤寂。掃帚摩擦地面的聲音，單調(diào)而刺耳。
這些孤立和刁難，像一層層冰冷的淤泥，試圖將我重新拖回前世那種絕望的窒息感里。但這一次，不一樣了。心底那團名為復(fù)仇的火焰，在淤泥的覆蓋下，不僅沒有熄滅，反而因為蘇蕊的步步緊逼而燒得更加熾熱、更加瘋狂！
我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困獸，舔舐著傷口，磨礪著爪牙，等待著給予獵物致命一擊的機會。而我的目標(biāo)，從未改變——沈鐸。
我開始有意識地出現(xiàn)在沈鐸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不再是上次那種魯莽的攔截，而是更隱蔽、更“合理”的“偶遇”。
放學(xué)后，我會“碰巧”出現(xiàn)在他常去的舊書店那條巷子口。他背著洗得發(fā)白的帆布書包，身影挺拔地走出來時，我會低著頭，抱著幾本書，腳步匆匆地“路過”，與他擦肩而過時，肩膀會“不經(jīng)意”地、極其輕微地蹭過他的手臂。每一次觸碰，都帶著刻意的算計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緊張。
“對……對不起。” 我會立刻停下來，抬起頭，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xiàn)一絲慌亂和歉意，眼神飛快地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像受驚的小鹿。
沈鐸的反應(yīng)總是如出一轍。他腳步甚至不會停頓，只是側(cè)過頭，目光淡淡地掃過我，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波瀾，既沒有被打擾的不悅，也沒有絲毫被撩動的漣漪。如同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甲。然后，他收回目光，繼續(xù)走他的路，將我徹底無視在微涼的晚風(fēng)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