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江硯川在教室后排睡覺。沈柳棠用筆帽戳醒他:“同學,你壓到我試卷了。
”他懶洋洋抬頭,看見她校服袖口沾了道藍色墨跡。十年后婚禮現(xiàn)場,
司儀問新郎有什么遺憾。江硯川舉起新娘手腕:“當年沒來得及告訴她,那抹墨水像朵小花。
”沈柳棠笑著翻開婚禮手賬,第一頁貼著泛黃的試卷——那道藍色墨跡旁,
多了一行小字:“睡著的江同學,有點可愛?!?--九月初的風,
裹挾著夏末最后一點燥熱,莽撞地撞開高二(三)班的窗戶,帶著窗外懸鈴木沙沙的輕響,
一股腦兒涌了進來。新學期的第一縷陽光斜斜地打在教室后排,
正好落在一個伏在桌面、睡得人事不省的身影上。嶄新的藍白校服外套被隨意地團在臂彎里,
幾縷不馴的黑發(fā)從臂彎里支棱出來,隨著他綿長的呼吸微微起伏。沈柳棠微微蹙起眉尖。
她剛發(fā)完這排的數(shù)學試卷,走到最后一桌,
自己的卷子卻像是被封印在了桌面和某個沉睡物體之間。她低頭,
看著自己那份被壓住一個角的卷子,
又抬眼看向那個只露出后腦勺和一點側(cè)臉的新面孔——或者說,
是教導主任早上特意領進來、據(jù)說從鄰市轉(zhuǎn)來的江硯川。
這是沈柳棠第一次認真看著這個少年。窗外的陽光給他蓬松的發(fā)頂鍍了層淺金,
側(cè)臉線條干凈利落,鼻梁挺直,只是此刻眼睛緊閉,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安靜的陰影,
睡得那叫一個投入忘我。教室里嗡嗡的讀書聲和搬動桌椅的吱呀聲似乎都被他隔絕在外,
這些噪音似乎并不影響他良好的睡眠。沈柳棠耐心地等了幾秒,發(fā)現(xiàn)對方毫無醒轉(zhuǎn)的跡象,
她抿了抿唇,伸出白皙的手指,用自己水筆那冰涼的塑料筆帽,
不輕不重地戳了戳對方壓在試卷上的手臂?!巴瑢W,”她的聲音不高,像窗邊拂過的一縷風,
清晰又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疏離,“你壓到我試卷了?!北蹚澙锏娜藙恿藙樱?/p>
帶著點被驚擾的不耐。他先是慢吞吞地抬起頭,動作牽動臂彎里皺巴巴的校服外套,
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那雙眼初時還帶著濃重的睡意,霧蒙蒙的,
像蒙著清晨薄霧的湖面。目光有些遲鈍地聚焦,先是落在眼前那份被壓住一角的試卷上,
然后才緩緩上移,對上沈柳棠平靜的視線。四目相接。他眼里殘余的睡意像退潮般散去,
顯出一雙清亮卻帶著點懶散倦意的眸子。日光落在他臉上,讓他下意識地瞇了瞇眼,
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更深的弧影。他目光掃過沈柳棠干凈白皙的臉,
眼里閃過不易察覺的驚艷,最后目光停在了她的右手小臂上。那里,校服袖口挽起了一小截,
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而就在那淺藍色的校服布料邊緣,赫然洇著一小片不規(guī)則的藍色墨跡,
像一滴偶然墜落的藍墨水暈染開,又像……一朵笨拙又意外生動的小花。“哦。
”他含混地應了一聲,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低啞,像被砂紙輕輕磨過。
他慢吞吞地抬起壓著試卷的手臂,動作間,那團皺巴巴的校服外套差點滑落課桌。
他順手撈了一下,目光卻依舊停留在沈柳棠袖口那抹藍色上,
唇角似乎無意識地向上牽了一下,又很快被睡意壓平,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弧度,
辨不清是覺得有趣還是單純覺得這墨跡位置奇怪。沈柳棠迅速抽回自己的試卷,
指尖無意中蹭過他溫熱的臂彎皮膚,帶來一絲奇異的觸感。她沒再看他,目光低垂,
落在卷子左上角那個用娟秀字體寫著的名字上。她轉(zhuǎn)身走向講臺,繼續(xù)分發(fā)剩余的試卷,
腳步平穩(wěn),只是那沾著墨跡的袖口,被她下意識地往下拉了拉,
試圖將那抹突兀的藍色藏進校服深處。她沒看到,身后那個剛睡醒的家伙,單手支著下巴,
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懶洋洋地打了個無聲的哈欠,視線最終又落回到自己空蕩蕩的桌面,
嘴角那點模糊的弧度,似乎清晰了一瞬。似是有了什么東西在他的心里開始生長,發(fā)芽。
高二(三)班的空氣里,除了粉筆灰和書本的油墨味,
似乎還悄悄混進了一點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讓江硯川上課的心都亂了幾分。
時間像講臺上老班粉筆下簌簌落下的粉筆灰,不聲不響地飄走了一層又一層。轉(zhuǎn)眼,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迫在眉睫,空氣里都繃緊了一根弦。課間十分鐘,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連教室后排那片昔日公認的“休閑區(qū)”,也難得地被緊張的氛圍浸染。
沈柳棠正埋頭于一套物理模擬卷的最后一道大題,眉頭微蹙,
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地演算著復雜的受力分析圖。陽光穿過窗欞,在她垂落的睫毛上跳躍。
就在她即將捕捉到那個關鍵平衡點時,旁邊傳來一個熟悉又帶著點試探的聲音。
“那個……沈同學?”沈柳棠筆尖一頓,在草稿紙上戳下一個小小的墨點。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江硯川,撞進江硯川那雙清亮又坦然的眸子里。他不知看了沈柳棠多久,
單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隨意地搭在桌沿,姿態(tài)放松得不像個即將上考場的人?!班牛?/p>
”沈柳棠應了一聲,聲音平靜,目光卻帶著詢問。
這聲輕輕的聲音卻像羽毛一般在江硯川心上撓過,惹得他心里癢癢的。
江硯川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幾根不聽話的黑發(fā)被他按下去又翹起來。
他下巴朝沈柳棠攤開的物理筆記本點了點,那本子字跡工整,重點清晰,圖例畫得一絲不茍,
可見少女的用心?!吧蛲瑢W,江湖救急,可不可以把筆記借給我看看呢?”他咧開嘴笑,
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那笑容坦蕩得讓人無法拒絕,帶著點少年特有的賴皮勁兒。
沈柳棠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又落回他空蕩蕩的桌面,最終點了點頭,
默默地將自己的物理筆記本往他那邊推了推?!岸嘀x救命之恩!”江硯川如獲至寶,
趕緊把筆記本扒拉到自己面前,抓起筆開始奮筆疾書。他抄筆記的速度很快,
字跡卻意外地帶著點灑脫的筋骨,并不潦草。沈柳棠重新投入到自己的題海中,
只是那道被打斷的思路,像斷線的風箏,一時竟有些難以接續(xù)。
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試卷上,眼角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瞥向旁邊。江硯川低著頭,
額前碎發(fā)垂落,遮住了一點眼睛,側(cè)臉線條在光影下顯得格外清晰。他抄得很認真,
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偶爾遇到復雜圖例,他會停筆,湊近些仔細描摹。
教室里人聲嘈雜,背書聲、討論題目的聲音、課桌椅挪動的吱呀聲混雜在一起,
卻奇異地構(gòu)成了一種屬于青春備考期的獨特背景音。
沈柳棠看著自己草稿紙上那個因他打擾而留下的小小墨點,又看看旁邊那個專注抄寫的側(cè)影,
心中那點被打擾的不悅,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漣漪很快便平復了。她輕輕吸了口氣,
重新拿起筆。時間在筆尖下流淌。不知過了多久,沈柳棠終于解出了那道物理大題,
輕輕舒了口氣,擱下筆。她習慣性地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自然地轉(zhuǎn)向旁邊。
江硯川還在抄,不過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他的筆尖停在了筆記本的某一頁下方。
沈柳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她記錄一個物理實驗步驟的地方,文字旁邊的空白處,
不知何時多了一排小小的、用鉛筆畫成的簡筆小人。第一個小人,扎著馬尾,眉頭緊鎖,
正對著桌上的試卷愁眉苦臉,旁邊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問號泡泡框。第二個小人,
依舊是馬尾辮,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成“O”形,
旁邊畫了個小小的閃電符號。第三個小人,則舒展了眉頭,嘴角上揚,手里拿著筆,
一副輕松攻克難題的得意模樣。畫的線條很簡單,甚至有些稚拙,
但神態(tài)捕捉得異常生動傳神,尤其是那標志性的馬尾辮和專注的神態(tài),
分明就是她剛才解題時的樣子!沈柳棠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她看著那排生動的小人,
再看看旁邊一臉無辜、仿佛只是“順手涂鴉”的江硯川。他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頭,
那雙清亮的眼睛里沒有惡作劇得逞的笑意,反而帶著點……像是被當場抓包的、小小的窘迫?
他飛快地眨了下眼,耳根似乎染上了一層極淡的、不易察覺的紅暈。
沈柳棠的心跳也莫名快了幾分。“咳,”他清了清嗓子,眼神飄忽了一下,聲音有點低,
“空白地方……不浪費。” 他飛快地補充了一句,然后立刻低下頭,裝作無事發(fā)生,
筆尖重新在紙上劃動起來,只是那動作,怎么看都帶著點欲蓋彌彰的僵硬。沈柳棠沒說話,
目光在那排可愛的小人和江硯川微紅的耳根之間來回轉(zhuǎn)了一圈。她默默收回視線,
重新看向自己的試卷。然而,嘴角卻像被那排小人的笑容感染了似的,
不受控制地、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窗外的陽光似乎更暖了些,
落在筆記本那排小小的鉛筆畫上,也落在了少女微微泛紅的臉頰邊。
教室里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兩顆年輕的心跳,
在安靜的角落里,無聲地同頻共振。高二的尾巴像只頑皮的貓,輕輕一甩,便溜走了。
高三的序章,在蟬鳴聒噪的盛夏里,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破釜沉舟的氣息,轟然拉開帷幕。
課桌上堆砌的書本試卷日漸增高,幾乎要淹沒一張張年輕卻寫滿疲憊的臉。
空氣里彌漫著油墨、汗水以及一種名為“前途”的沉重壓力。沈柳棠和江硯川,
像兩艘被高考洪流裹挾的小舟,在題海里沉浮。他們的交集,
也漸漸被壓縮到了最小單位——偶爾在堆滿書的課桌縫隙間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或者在擁擠的飲水機旁擦肩而過時,江硯川會順手接過她沉甸甸的水杯,
默不作聲地幫她灌滿。那個曾經(jīng)畫滿了可愛簡筆畫的物理筆記本,早已被翻得卷了邊角,
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和重點,安靜地躺在沈柳棠厚厚的復習資料最底層,
像是被封印的、屬于高二的某個輕盈的夢。這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難得的放風時間。
陽光依舊灼熱,塑膠跑道蒸騰起一股刺鼻的氣味。大部分同學都蔫蔫地躲在樹蔭下,
為即將到來的模擬考節(jié)省體力。沈柳棠卻獨自一人,拿著羽毛球拍,
對著體育館外側(cè)的水泥墻,一下、一下,固執(zhí)地練習著發(fā)球。
白色的羽毛球撞擊在灰撲撲的墻面上,發(fā)出單調(diào)而沉悶的“啪、啪”聲。
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落,浸濕了鬢邊的碎發(fā),校服的后背也洇開一小片深色。她緊抿著唇,
眼神專注得近乎偏執(zhí),每一次揮拍都帶著一股要把所有壓力都擊打出去的狠勁。突然,
一個力道過猛,羽毛球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沒有撞上墻壁,反而斜斜地飛了出去,
不偏不倚,落進了體育館側(cè)面那片茂密的冬青灌木叢里。沈柳棠追過去,
看著那片深綠色的、枝條交錯的灌木叢,眉頭蹙得更緊了。她試著用球拍柄撥了撥,
枝葉紋絲不動,羽毛球白色的羽毛在墨綠的葉隙間若隱若現(xiàn),像個無情的嘲笑。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彎腰鉆進去時,一個身影懶洋洋地踱了過來。
江硯川大概也是嫌樹下太悶,出來透氣的,手里還拎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
他走到她旁邊,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灌木叢里的羽毛球?!皣K,技術(shù)有待提高啊,
沈大學霸。”他語氣帶著慣常的調(diào)侃,嘴角微揚。陽光落在他汗?jié)竦念~發(fā)上,
折射出細碎的光點。沈柳棠沒理他的揶揄,只是看著那片棘手的灌木。江硯川也沒等她回應,
隨手將礦泉水瓶塞進她手里。瓶身還帶著他掌心的溫熱和濕意,觸感清晰地傳遞過來。
沈柳棠下意識地握緊了瓶子,指尖微微蜷縮?!澳弥?。”他丟下兩個字,然后沒有絲毫猶豫,
彎腰撥開最外層的冬青枝葉,動作利落地鉆了進去。茂密的枝葉立刻將他大半個身子吞沒,
只留下校服的一角在外面晃動。灌木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還有枝條被折斷的輕微噼啪聲。沈柳棠握著那瓶溫熱的礦泉水,站在原地,
能清晰地聽到里面?zhèn)鱽淼膭屿o。她看著那片晃動的枝葉,心跳莫名地快了幾拍,
不是因為羽毛球,而是因為那個毫不猶豫鉆進去的身影。很快,江硯川就鉆了出來。
他拍打著粘在校服外套和褲子上的枯葉碎屑,頭發(fā)也被蹭得有些凌亂,
額角還沾上了一道細細的灰痕。他手里舉著那個白色的羽毛球,臉上帶著點勝利者的得意,
朝沈柳棠晃了晃。“喏?!彼延鹈蜻f過來,動作隨意,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柳棠伸手接過。羽毛球的塑料球托上,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
以及一點灌木叢里的泥土氣息。她低頭看著球,又抬眼看向他。
他校服袖子上被尖銳的枝條劃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線頭露了出來,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額角那道灰痕,讓他看起來有點滑稽,又帶著點說不出的……真實感?!爸x謝。
”沈柳棠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靶∈隆!苯幋o所謂地擺擺手,
抬手隨意抹了一把額角的汗,結(jié)果把那道灰痕抹得更開了些,像只不小心蹭了煤灰的貓。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轉(zhuǎn)身,雙手插在校服褲兜里,踢踏著步子,
又慢悠悠地朝樹蔭下晃蕩過去,背影挺拔又透著一股懶散的勁兒。沈柳棠站在原地,
手里握著那個失而復得的羽毛球,還有那瓶溫熱的礦泉水。球拍柄上,
似乎還殘留著他塞過來時那瞬間的觸感。她看著江硯川晃進樹蔭下的背影,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跳躍的光斑。遠處傳來集合的哨聲,
尖銳地劃破沉悶的空氣。沈柳棠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她低頭,
看著羽毛球上那點細微的泥土印,指腹在上面輕輕摩挲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
也朝著集合的方向走去。胸中那股因練習不順而積郁的煩悶,不知何時,
竟隨著那個鉆出灌木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消散了大半。高三的跑道漫長而枯燥,但此刻,
陽光似乎不再那么刺眼,風里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名為陪伴的清甜。
……高考結(jié)束的喧囂塵埃落定,錄取通知書像遲來的信鴿,帶來了各自奔赴的方向。
沈柳棠如愿考入本省頂尖的A大中文系,江硯川則去了鄰省以工科聞名的B大,
兩座城市之間,隔著近三百公里和兩個多小時的高鐵車程。大學伊始,
新鮮感如同潮水般涌來,將離別的淺愁暫時沖淡。新的環(huán)境,新的課程,新的朋友,
一切都讓人應接不暇。沈柳棠穿梭在古樹參天的A大校園里,抱著厚厚的文學理論課本,
步履匆匆。江硯川則一頭扎進了B大實驗室和圖紙堆里,手機常常一整天都處于靜音狀態(tài)。
聯(lián)系變得稀疏而短暫。偶爾在微信上聊幾句,
也總是被一方突然的“要上課了”、“實驗數(shù)據(jù)出來了”打斷。對話框里的對話,
漸漸只剩下天氣提醒、節(jié)日問候和一些零碎的生活片段分享,像散落一地的珠子,
串不成完整的珠鏈。深秋的一個周末,沈柳棠所在的文學社承辦了一場校際詩歌朗誦會。
作為骨干,她忙得腳不沾地,從場地布置、流程安排到現(xiàn)場主持,事事親力親為。活動結(jié)束,
送走最后一位嘉賓和同學,已是華燈初上。深秋的夜晚寒氣襲人,她裹緊單薄的外套,
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燈火通明的禮堂大門。喧囂褪去,冷風一吹,
身體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瞬間席卷而來。她站在空曠的臺階上,
看著遠處路燈下匆匆而過的陌生身影,拿出手機,習慣性地想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
指尖卻懸停在屏幕上方,猶豫著要不要打擾他。這個點,他應該還在實驗室,
或者在趕某個設計圖的死線吧?最終,她只是默默地熄了屏,將手機揣回口袋,
準備獨自走回宿舍。剛走下幾級臺階,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帶著點笑意,
毫無預兆地自身后響起:“喂,沈大學霸,活動圓滿成功,是不是該請功臣吃個宵夜?
”沈柳棠猛地頓住腳步,心臟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隨即又狂跳起來。她倏然轉(zhuǎn)身。
禮堂門口暖黃色的燈光傾瀉而下,勾勒出江硯川挺拔的身影。他就站在那里,
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連帽衛(wèi)衣,外面套著件半舊的黑色夾克,肩上隨意地挎著一個旅行包。
風塵仆仆,臉上帶著明顯的倦色,下巴甚至冒出了點青色的胡茬。他嘴角噙著笑,
那雙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帶著風塵仆仆的暖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澳恪鄙蛄囊粫r失語,眼睛微微睜大,
滿是難以置信。冷風灌進她的衣領,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