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嶺東段的寒澗藏在兩座雪山之間，澗底常年飄著冰霧，氣溫低得能凍裂玄鐵。沈浪裹緊那件打滿補(bǔ)丁的黑衣，呵出的白氣剛到嘴邊就凝成了霜——這里是離破劍鎮(zhèn)最近的冰原雪豹棲息地，也是他練“骨轉(zhuǎn)”的絕佳之地。
骨轉(zhuǎn)，煉體三轉(zhuǎn)的最后一關(guān)，老劍痞的要求簡單粗暴：“讓冰原雪豹啃啃你的骨頭，再把寒髓玉粉往骨縫里塞。疼到骨子里，才能讓冰晶劍氣鉆進(jìn)骨頭里?！?/p>
沈浪摸了摸懷里的寒髓玉粉，玉瓶冰得硌手。他左臂的傷口剛愈合，肉轉(zhuǎn)帶來的爆發(fā)力讓手臂肌肉賁張，卻離“骨承劍氣”還差得遠(yuǎn)。他需要更烈的痛，更狠的磨礪。
寒澗深處傳來“嗷嗚”的低吼，帶著冰碴子的寒氣撲面而來。沈浪握緊斷劍，看見三只冰原雪豹從冰霧里走了出來——通體雪白，皮毛上結(jié)著薄冰，獠牙泛著寒光，最壯的那只額頭上有塊黑色的疤，顯然是豹群的首領(lǐng)。
“來得正好?！鄙蚶朔堑珱]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故意將左臂露出衣袖。那里的皮肉最薄，離尺骨最近，正是他計劃中“被啃咬”的目標(biāo)。
疤臉雪豹顯然沒見過這么“懂事”的獵物，歪了歪頭，琥珀色的眼睛里閃過疑惑。但饑餓很快壓過了疑惑，它低吼一聲，帶著另外兩只雪豹撲了上來。
沈浪沒有躲閃，只是在雪豹撲到近前時，猛地側(cè)身避開要害，同時左臂故意往疤臉雪豹的嘴邊送。
“嗤啦！”
鋒利的豹牙瞬間咬穿皮肉，刺骨的疼痛順著骨骼蔓延開來，比被玄水鱷撕咬還疼十倍——雪豹的牙齒帶著冰寒之氣，像無數(shù)根冰針往骨頭里鉆。沈浪疼得渾身發(fā)抖，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卻死死攥著斷劍，硬是沒哼一聲。
他能感覺到尺骨在雪豹的利齒下微微震動，似乎有細(xì)小的裂紋在蔓延。
“就是現(xiàn)在！”他眼中閃過狠勁，右手猛地掏出寒髓玉粉，趁著雪豹松口的瞬間，將粉末狠狠摁進(jìn)傷口里！
“嗷——！”
雪豹被粉末的寒氣刺激，疼得甩頭后退。而沈浪的左臂則像被扔進(jìn)了冰窖，又像有團(tuán)火在骨縫里燒——寒髓玉粉遇血即融，化作銀白色的液流，順著骨骼的裂紋往里鉆，所過之處，骨骼發(fā)出“咔咔”的輕響，像是在重組。
另外兩只雪豹見狀又要撲上來，沈浪忍著劇痛揮劍格擋，斷劍與豹爪碰撞，竟迸出了細(xì)小的冰花——是寒髓玉粉的寒氣順著手臂傳到了劍上。
“滾！”他怒吼一聲，左臂突然發(fā)力，竟一拳砸在沖得最近的雪豹頭上。那雪豹嗚咽著倒飛出去，撞在冰壁上暈了過去。
疤臉雪豹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里閃過忌憚。它能感覺到，眼前這人類的骨頭里，正滲出一種讓它心悸的冰寒氣息，和它們雪豹一族的冰意很像，卻更兇、更野。
就在這時，寒澗上方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沈浪抬頭，看見蘇沐月站在澗邊的冰崖上，白衣與冰霧融為一體，手里的冷月劍斜指冰面，劍尖滴落的水珠剛離開劍刃就凍成了冰珠。
她顯然又是來“路過”的。
“你好像很喜歡被畜生啃。”蘇沐月的聲音飄下來，冷得像澗底的冰，“再啃下去，骨頭都要碎了?！?/p>
沈浪咧嘴笑，疼得嘴角抽搐：“總比被天劍仙宗的老狗追著砍強(qiáng)。再說，你看——”
他抬起左臂，傷口處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皮膚下的尺骨卻隱隱透出銀白色的光，像嵌了根冰晶。剛才被雪豹咬傷的地方，竟有細(xì)小的冰線順著血管在游走。
“寒髓玉粉……和雪豹的冰意，好像真能融在一起?！彼溃蝗挥X得左臂充滿了力量，揮劍時竟帶起了一絲微弱的冰旋風(fēng)。
蘇沐月的瞳孔微縮，握著劍柄的手指緊了緊。她能感覺到，沈浪骨骼里的冰意雖然雜亂，卻蘊(yùn)含著一種霸道的生命力，比她見過的任何煉體修士都要詭異。
疤臉雪豹突然對著沈浪低吼一聲，卻沒有再撲，反而往后退了兩步，對著他微微低頭——像是在示好。
沈浪一愣，隨即笑了：“怎么，怕了？還是想跟我混？”
他從懷里掏出塊烤好的沙狼肉（昨天剩下的），扔給疤臉雪豹：“嘗嘗？比生肉好吃?！?/p>
雪豹猶豫了一下，叼起肉嚼了起來，吃完后又對著他低了低頭，帶著剩下的雪豹沒入冰霧深處，竟真的走了。
“有意思?！鄙蚶嗣蟊鄣谋?，“連畜生都知道誰不能惹。”
蘇沐月從冰崖上跳下來，落在他面前，扔給他一個更大的玉瓶：“里面是‘續(xù)骨膏’，北域寒月刀盟的東西，比你的破藥管用?！?/p>
沈浪接住玉瓶，入手冰涼，上面刻著寒月刀盟的狼頭印記?！爸x了，冰山臉。這次又是怕我死了沒人搶內(nèi)丹？”
蘇沐月沒回答，轉(zhuǎn)身往寒澗外走，走到澗口時突然停下：“天劍仙宗的魏長老，已經(jīng)到萬妖嶺東段外圍了。他的‘流云劍域’能凍住經(jīng)脈，你這點(diǎn)骨轉(zhuǎn)的冰意，不夠看。”
沈浪心里一沉：“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我殺了他派來的三個探子?！碧K沐月的聲音沒什么起伏，“他們的劍上，沾著祭壇那邊的妖帝殘血——魏老頭怕是想借妖帝殘血來增強(qiáng)劍域?！?/p>
沈浪摸了摸左臂的冰骨，突然笑了：“正好，我也想去祭壇看看。他要?dú)堁乙獎μナ裳?，不如就去祭壇上好好聊聊？?/p>
蘇沐月沒再說話，身影很快消失在冰霧里。但沈浪知道，她不會真的不管——剛才她站的冰崖位置，正好能看清寒澗里的所有動靜，若是他剛才應(yīng)付不了雪豹，她的冷月劍怕是早就出鞘了。
他打開蘇沐月給的玉瓶，續(xù)骨膏的香氣比之前的凝肌散更清冽，抹在左臂傷口上，骨骼里的灼痛感頓時減輕了不少。皮膚下的冰晶光芒更亮了，隱隱能看到骨頭上嵌著細(xì)小的冰碴，像極了未成型的劍氣。
“骨轉(zhuǎn)……成了一半？”他試著揮了揮左臂，竟覺得比右臂還輕快，握拳時能聽到骨骼摩擦的脆響，帶著冰寒的氣勁。
寒澗外突然傳來一陣極淡的靈力波動，很隱晦，卻逃不過沈浪的感知——是元嬰境修士的氣息，帶著流云劍派特有的清淡劍意。
魏長老來了。
沈浪握緊斷劍，又摸了摸懷里的寒髓玉粉，眼里閃過狠勁。
骨轉(zhuǎn)初成，正好試試這冰骨能不能凍住元嬰老狗的劍。
他轉(zhuǎn)身往寒澗深處走，不是逃，而是想再找?guī)字谎┍傲牧摹薄嗫袔卓?，說不定骨頭上的冰晶劍氣能更烈些。
澗底的冰霧越來越濃，隱約能聽見雪豹的低吼，卻不再是敵意，更像是在呼應(yīng)他骨骼里的冰意。
沈浪的身影消失在冰霧里，只留下一串帶著冰碴的腳印，和空氣中越來越濃的、屬于“骨轉(zhuǎn)”的冰寒殺氣。
而寒澗外的冰崖上，蘇沐月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指尖凝結(jié)出一朵冰花，很快又碎了。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瘋子……但這瘋子的骨頭，好像真能承住劍氣?！?/p>
遠(yuǎn)處，天劍仙宗的流云劍影越來越近，一場圍繞祭壇和骨轉(zhuǎn)的廝殺，已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