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
季云深坐在對面,緊張地看著我。
十年了,他還是那么好看。
只是眼神里沒有了當(dāng)年的驕傲和冷漠,多了幾分疲憊和無奈。
"季總,你的企劃書我看過了。"我把文件推回去,"很抱歉,我們公司不能接受這個合作。"
季云深的臉色瞬間變白。
"蘇總,請問是哪里有問題?我們可以修改。"
"不是修改的問題。"我淡淡地說,"是我們公司對合作對象有嚴格的篩選標(biāo)準(zhǔn)。"
"什么標(biāo)準(zhǔn)?"
"信譽。"我看著他的眼睛,"我們不和沒有信譽的公司合作。"
季云深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我的意思。
"蘇總,您是在說季氏沒有信譽嗎?"
"難道不是嗎?"我笑了笑,"季氏最近的幾個項目,都出現(xiàn)了資金鏈斷裂的問題。這樣的公司,你覺得我們敢合作嗎?"
季云深咬著嘴唇,不說話。
他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季氏這兩年確實出了很多問題。
老爺子去世后,季云深接管了公司。
但他缺乏經(jīng)驗,在幾個重要決策上都出了錯。
現(xiàn)在季氏負債累累,急需資金周轉(zhuǎn)。
如果找不到投資,季氏很可能會破產(chǎn)。
"蘇總,我知道季氏現(xiàn)在有困難。但是我們有信心走出困境。"季云深誠懇地說,"請您給我們一個機會。"
"機會?"我重復(fù)著這個詞,"季總,你知道機會是什么嗎?"
"什么?"
"機會就是有些人擁有,有些人沒有。"我站起來,"很顯然,季總現(xiàn)在沒有。"
我走向門口,季云深急忙站起來。
"蘇總,請等一下。"
我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如果您對我們的企劃不滿意,我們可以重新做。如果您對合作條件不滿意,我們可以調(diào)整。"季云深的聲音里帶著懇求,"請您告訴我,怎樣才能讓您滿意?"
我轉(zhuǎn)過身,看著他。
這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季家少爺,現(xiàn)在正用懇求的眼神看著我。
十年前,我也是這樣看著他的。
但那時候,他是怎么對我的?
"季總,你想知道怎樣才能讓我滿意嗎?"
"是的。"
"跪下。"
季云深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
"我說,跪下。"我重復(fù)了一遍,聲音很平靜,"跪在地上求我。"
季云深的臉色變得煞白。
"蘇總,您這是在羞辱我。"
"羞辱?"我笑了,"季總,做生意本來就是這樣。有求于人的時候,就要有誠意。"
"可是跪下..."
"怎么?不愿意?"我聳聳肩,"那就算了。"
說完,我又要走。
"等一下。"
季云深叫住了我。
我看著他,等他的決定。
季云深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的拳頭握得很緊,臉上青筋都暴起來了。
我知道他在掙扎。
季云深這種人,最在乎的就是尊嚴。
讓他下跪,比殺了他還難受。
但是現(xiàn)在,他沒有選擇。
季氏如果倒了,他就什么都沒有了。
過了很久,季云深終于開口了。
"如果我跪下,您就愿意考慮我們的合作嗎?"
"我可以考慮。"
"只是考慮?"
"對,只是考慮。"我很直接地說,"我不能保證一定會合作。"
季云深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后,他慢慢地跪了下來。
季云深跪在我面前,頭低得很深。
"蘇總,我求您,請幫幫季氏。"
我低頭看著他,心里涌起復(fù)雜的情緒。
這就是曾經(jīng)傷害過我的人。
現(xiàn)在他跪在我面前,就像十年前我跪在他面前一樣。
只是這一次,角色徹底顛倒了。
"起來吧。"我說。
季云深抬起頭看著我,眼里有希望的光芒。
"您答應(yīng)了?"
"我說了,我只是考慮。"我冷冷地說,"給我三天時間,我會給你答復(fù)。"
"謝謝,謝謝您。"季云深連忙站起來,鞠躬道謝。
"不用謝我。"我看著他,"季總,你應(yīng)該感謝自己的誠意。"
說完,我真的走了。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我聽到身后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音。
我知道,季云深一定是癱坐在地上了。
他一定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跪在我面前求我。
而我,也沒有想到,復(fù)仇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
我以為我會很爽,很解氣。
但實際上,我只感到空虛。
看到季云深跪下的那一刻,我心里沒有勝利的喜悅。
只有無盡的悲哀。
悲哀于我們曾經(jīng)相愛,卻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悲哀于人心的變化,時間的殘酷。
悲哀于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永恒的東西。
當(dāng)天晚上,我坐在辦公室里,一個人對著窗外的夜景發(fā)呆。
我的助理敲門進來。
"蘇總,季氏集團又給您發(fā)了一份資料。"
她把文件放在我桌上。
我打開看了一眼,是季云深親手寫的一封信。
信里寫著:
"蘇總,我知道我今天的行為可能冒犯了您。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季氏是我爺爺一手創(chuàng)建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倒下。無論您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求您能伸出援手。季云深親筆。"
看完這封信,我心里五味雜陳。
這就是當(dāng)年那個高傲的季云深嗎?
那個說我不配和他在一起的季云深嗎?
那個說我只是個孤兒的季云深嗎?
現(xiàn)在他居然在求我。
我應(yīng)該高興的。
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復(fù)仇嗎?
可是為什么,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蘇總?"助理看我一直不說話,小心地詢問,"需要我回復(fù)什么嗎?"
"不用。"我把信放到一邊,"告訴季氏,我會在三天內(nèi)給答復(fù)。"
"好的。"
助理走后,我又拿起那封信看了一遍。
季云深的字還是那么好看。
就像他的人一樣,干凈清秀。
可是十年前,這雙手寫下的,卻是和我的分手信。
那封信我還留著,就放在家里的抽屜里。
那上面寫著:
"晚晚,我們不合適。希望你能忘記我,好好生活。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了。"
短短幾句話,卻徹底結(jié)束了我們的關(guān)系。
現(xiàn)在,他又給我寫信。
只是這一次,不是分手信,而是求援信。
命運真的很奇妙。
它總是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你一個機會。
一個報復(fù)的機會。
問題是,我真的要報復(fù)嗎?
報復(fù)能給我?guī)硎裁矗?/p>
能讓我心里的傷痛消失嗎?
能讓我們回到從前嗎?
還是說,只會讓我變成一個我自己都討厭的人?
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也沒有想出答案。
第二天早上,我在公司門口遇到了季云深。
他正站在門口等我。
看到我的車開過來,他連忙走了過來。
"蘇總,我能和您談幾分鐘嗎?"
我降下車窗,看著他。
他的眼睛紅紅的,看起來一夜沒睡。
"季總,還有一天才到期限。"
"我知道。"季云深說,"我只是想問您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您是不是認識我?"
我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我總覺得,您看我的眼神很特別。"季云深看著我,"就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我們以前見過。"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季總,你想多了。"
"是嗎?"季云深皺著眉,"可是我為什么覺得您的聲音也很熟悉?"
"也許是錯覺吧。"我發(fā)動車子,"我先進去了。明天這個時候,我會給你答復(fù)。"
說完,我開車進了停車場。
通過后視鏡,我看到季云深還站在原地,望著我的車。
他在懷疑我的身份。
這并不奇怪。
雖然我整過容,換了發(fā)型,但聲音和一些小習(xí)慣是改不了的。
如果他仔細觀察,一定會發(fā)現(xiàn)端倪。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就算他知道我是蘇晚晚,又能改變什么?
改變不了他曾經(jīng)傷害過我的事實。
改變不了我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可能的現(xiàn)實。
所以,讓他猜去吧。
反正,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