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革二十六年,八月初一
姜國都城京畿內(nèi)城皇宮,御書房前一片靜謐。
晨光灑落,青色地磚鋪就的地面泛著微光。
雕花廊柱巍峨佇立,似在無聲訴說著皇家威嚴。
龍椅之上,一位四十多歲的老人正端坐其中。
他一襲明黃龍袍加身,身姿挺拔卻難掩歲月痕跡,龍顏鳳目。
兩鬢黑白交雜,那一抹不算太長的關(guān)公胡,添了幾分沉穩(wěn)豪邁。
鼻梁高挺,相較常人略大一分,反倒凸顯出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黑色眸底,仿若藏著千般算計。
平日里看著,滿是慈祥。
與尋常人家的長輩無二,讓人極易心生親近之感。
但若瞧到那身龍袍,便能瞬間憶起他至高無上的身份。
這位就是姜國地位最崇高之人,姜國的皇帝,姜皇。
姜皇,年號維革,十六歲繼位。
在兩黨對立之中脫穎而出,穩(wěn)定朝政,距今已有二十六年之久。
此刻,姜皇手中緊攥一卷邊關(guān)加急軍報。
眉頭輕舒,顯然已覽閱完畢,眸中隱隱透著滿意之色。
下首三位臣子垂首靜立,自是將姜皇的神色瞧得真切,心底也暗自揣摩著。
“孫相,閆國郡古垓關(guān)邊境的軍報,你看看?!?/p>
姜皇打破寂靜,聲線平和,抬手將軍報遞給身旁紅袍太監(jiān)。
那太監(jiān)身著絳紅錦袍,衣角繡著精致云紋。
雙手接過軍報時,動作輕緩且恭敬,而后碎步承到孫晚縝面前。
孫晚縝,當今姜國丞相,年近不惑。
面容剛毅似刀削,神情嚴肅。
自帶一股凌然正氣,微有龍相。
一襲紫色官服筆挺,其上繡著的飛禽栩栩如生,隨時能躍然而出。
他接過戰(zhàn)報,目光一掃,不消片刻。
忽然縱聲大笑,笑聲爽朗震得殿內(nèi)似有回音。
旋即把戰(zhàn)報遞向左右兩邊同僚。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姜國又出一位良將!”
孫晚縝率先躬身行禮,話語擲地有聲。
“是啊陛下,邊關(guān)將軍一人陣前射殺兩王!當真是揚我國威?。 ?/p>
一位臣子覽畢之后,滿臉激動,眼中放光,話語間滿是欽佩與夸贊。
“劉國十八萬兵馬不戰(zhàn)而退,臣覺得古垓關(guān)這一戰(zhàn),打出了我姜國的威風,更彰顯陛下治下是何等雄武!”
另一臣子也不甘示弱,言辭間盡是溢美之詞。
姜皇微微抬手,輕擺兩下,示意他們停下這滔滔夸贊。
須臾,緩聲道:“閆國啊……”
僅僅三字,卻似攜著千鈞之力。
下首左右兩位臣子剎那間噤若寒蟬,冷汗悄然從額角滲出。
孫晚縝心下明了其中關(guān)竅,趕忙出言補救。
“不如把他召來京城,我等親自見見這位神勇將軍?!?/p>
“孫丞相,你是朕的好丞相啊?!?/p>
姜皇嘴角輕揚,露出一抹淺笑。
“立下蓋世奇功的將軍,朕定要好好瞧瞧他,孫相,你覺得呢?”
“陛下說的是?!?/p>
孫晚縝拱了拱手,低頭緘默,心中卻飛速盤算。
姜皇滿意頷首,目光如炬,投向另外兩人,語氣平淡卻暗藏威懾。
“還有半年就要春闈了,你們盡好自己的本職,不要讓朕為難啊?!?/p>
那兩人腿一軟,“撲通”跪地。
顫顫巍巍地不斷磕頭,額頭觸地有聲。
姜皇站起身來,身旁紅袍太監(jiān)迅速上前攙扶。
姜皇步履沉穩(wěn),緩緩離開御書房。
直至姜皇身影消失許久。
那兩位大臣還伏地打顫,臉色慘白。
孫晚縝瞥了他倆一眼,未發(fā)一言,徑直退了出去。
他心里門兒清,這二人的夸贊看似平常。
實則一腳踩上了結(jié)黨營私的雷點。
在陛下面前大肆夸耀一位邊疆武官。
任誰聽了,都難免會往文武勾結(jié)上頭想。
夸可以,你不能這么夸。
你得隨意得夸,你還得夸到陛下那里去。
而另外一點,這兩人是李太師一黨之人。
而李太師有一位堂哥,叫做李閆虢。
閆國王,呵,諸王同盟,大難臨頭啊。
孫晚縝在心中冷笑不已。
諸王同盟,是由九王之中五王抱團形成的同盟。
十幾年前,南淮王的血案,就是姜皇對他們開的第一刀。
如今沉寂了十幾年,姜皇又要再次下一位諸王同盟動手了嗎。
孫晚縝面上不改,內(nèi)心盤算。
這一次召邊將入京,不就是想看看是不是閆國王的人。
如果不是就收買人心,給李閆虢埋一顆釘子。
不過陛下倒是小氣,斬殺西固王和隼千王這樣的戰(zhàn)績,不說有何封賞。
只是讓他來京畿,試探他是否結(jié)黨營私,真是可笑啊。
更可笑的是劉國西線最高指揮官。
鎮(zhèn)守劉國西線二十年,固守邊疆的西固王。
這就這么草率的死了。
孫晚縝不由得嘆了口氣,抬頭望天,不由得來了一句。
“云卷云舒皆是天意難違。”
…
維革二十六年九月初三
古垓關(guān)中。風卷黃沙,漫天呼嘯,城垣在風沙侵襲下略顯滄桑。
張勛穿著一襲黑色衣袍坐在了先前議事廳中。
一腳踩在桌子上,全身依靠著椅子。
一手托著腮幫,一手拿著那道金黃色布帛書寫的圣旨。
輕眉緊蹙,反復打量,久久未動。
“你又不識字,看這么久看什么?”
朱陳沒眼看,明明不識字的張勛。
在面對圣旨時,竟然可以反復打量半個時辰。
還做出如臨大敵的神情。
“你不懂,這是圣旨。”
張勛隨手扔下剛才認真端詳?shù)氖ブ?,然后扭頭看向朱陳。
“這皇帝是什么意思?”
張勛不太能理解,好端端為何要把他召往京城。
有什么賞賜大可直接送往這邊來。
“京畿里的人耍一些小手段倒是一把好手?!?/p>
朱陳掃了一眼圣旨,淡淡開口。
態(tài)度瞬間冷了下來,隨之冷笑一聲。
古井無波的眸子沒有任何情緒流出。
“什么意思?”
王牧天來到張勛這兒,剛好聽到了朱陳的話。
“你們不明白嗎?”
朱陳輕笑,一把拿過了張勛剛放下的圣旨。
隨后攤開在桌子上,用手指了指中間部分的一句話。
“無朋黨之嫌,朕心甚慰?!?/p>
“這是什么意思?”
張勛瞧了一眼,隱隱約約覺得那大概是一行字。
“哈哈?!?/p>
朱陳扶額輕笑,頗有些無奈的神情。
他剛才好像忘記了,張勛不識字這件事。
他心里暗忖,姜皇若是知曉精心擬就的圣旨。
因張勛不識字而算盤落空,臉色定是精彩至極。
“這倒是說的不錯。”
王牧天看過朱陳指的那句話,也是很快明白姜皇的用意。
想要讓朕寬慰感到舒心,你不能結(jié)黨。
如果你有朋黨之心,那也得放棄,不然讓朕不寬慰的話…
本來寫的就是很明顯的話,甚至算不上暗示。
應該是照顧,張勛是個武將,看不懂那么多彎彎繞繞。
可姜皇做夢也想不到,張勛是個目不識丁的世襲武將。
朱陳沒有說出來,而王牧天也認為沒必要。
他們在一刻達到了驚人的一致。
“你說啊,到底什么意思?”
張勛看著兩人閉口不談的樣子,有些焦急。
“陛下希望你是一個人,不代表任何勢力的一個人。”
朱陳微笑著,向著張勛解釋道,“你看朕心甚慰,但是你要無朋黨之嫌?!?/p>
“是嗎?這有什么難的?”
張勛狐疑地看向兩人,他有點不信呢。
王牧天遲疑了下,還是點點頭,表示朱陳說的沒錯。
不過,也是張勛的問題。
之前傳話的公公,明明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
畢竟是在大軍面前朗讀的圣旨。
可是這支軍隊的文化程度有多低。
王牧天心知肚明,也不打算多說什么。
反正這支部隊里的人能認得字只有他和朱陳。
張勛這才半信半疑地點點頭,然后開口詢問道:“接下來要做何打算?”
“自是去往京畿,響應陛下之令?!?/p>
王牧天一板一眼地回答。
“啊,”張勛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去是一定要去,但是我們?nèi)ブ耙鍪裁礈蕚鋯幔俊?/p>
“我們?”
王牧天迅速察覺到張勛話里的意思。
目光左右掃過朱陳和張勛,隨后指了指自己。
“當然了,我已經(jīng)跟石款墟交代好了,我們出去的時候,他代將軍之事?!?/p>
張勛直接把自己的安排全盤托出。
“畢竟在古垓關(guān)就我們還算的上是文人吧?!?/p>
朱陳半開玩笑的說著,只是沒有人也包括他自己發(fā)現(xiàn)。
再說到文人的時候,朱陳的黑瞳明顯閃過一抹苦澀。
“是啊,邊關(guān)重鎮(zhèn),豈有不通文墨之人,說不去豈不讓京畿的人笑話去了?!?/p>
張勛搭在了朱陳的肩膀上,語氣慵懶,半開玩笑地說著。
朱陳看了眼裝模作樣的張勛,倒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要知道對于一人一騎,連破五層陣線,還未到極限的張勛來說。
全身上下全是武德的將軍,認字,是不是太為難他了。
更何況京畿本就錯綜復雜,文人墨客本就不少。
將軍目不識丁,本就是不穩(wěn)定的存在。
要是還帶著那群武夫去,恐怕更會生事。
王牧天認真地點頭,他分析了其中利弊。
自己本就是出來闖蕩,這樣子也算是“闖”去了京畿是吧。
“知道了?!?/p>
張勛朗聲一笑,把搭在朱陳肩膀上的手收回。
然后目光淺淺,向著東邊望去。
沙漠之外的京城嘛,我倒想看看有什么不同。
次日清晨
罵罵咧咧的石款墟和還沒有睡醒的張黑。
穿著平時衣袍,站在官道的起點。
看著他們神勇的將軍,平時處理事最多的兩位副將騎上了赤馬。
他們知道等待他們的就會是無盡的軍務。
張勛一騎,背上一把長弓。
腰間掛著一把鐵劍,穿著寬松的黑色衣袍。
整個人神態(tài)輕松,看起來跟郊游一般。
而他身后的朱陳,背著行囊。
一身正常的書生打扮,帶著淺淺的自信微笑,仿若才子一般。
王牧天沒有過多的心思,他穿的如同尋常百姓一般。
背著簡單行李,面無表情地駕著馬跟著張勛身后。
看著他們?nèi)说纳碛皾u漸遠去,石款墟嘆了口氣,神色凝重。
目光對視著自然回頭的朱陳。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傳達了各自的意思。
朱陳嘴唇一張一合,最后說出了兩個字。
‘宿西’
便轉(zhuǎn)頭向前。
而這一切都很隱秘,沒有人發(fā)現(xiàn)。
隨后,石款墟拉著打著哈欠的張黑就要走。
張黑困的不行,勉強睜開眼看見石款墟凝重的神情。
感覺自己像是沒睡醒,又揉了揉眼。
只見得,石款墟又恢復原來正常的表情。
心道果然是自己睡迷糊了,然后跟著石款墟一同返回關(guān)隘之中。
…
此時的閆國郡,初晨剛至。
無垠的黃沙漫天席卷。
閆國王府在這片沙海環(huán)抱中,靜靜佇立。
風沙是它終年無法擺脫的敵手。
在歲歲年年無休無止的摩挲下,雕琢出深刻且粗糲的質(zhì)感。
每一道溝壑、每一處凹陷。
都密密匝匝地印刻著,往昔悠長歲月的斑駁痕跡。
不管是什么王朝更迭、烽火硝煙、市井繁華。
樁樁件件都凝在這簌簌沙聲里。
沙土沏成的王座上,閆國王端坐著。
他身形高大卻微微佝僂,歲月在這張臉上刻滿滄桑。
一身黑金色蟒袍襯得他威嚴不凡。
嚴肅、莊重。
是旁人瞧見他的第一印象。
可無人知曉,蟒袍之下。
威嚴以及不可接近的神色下。
是一顆日夜為閆國殫精竭慮的心。
王座上的閆國王手中,緊攥著一封密信。
短短的一封信函,他來來回回看了四五遍。
信上提及古垓關(guān)那位聲名赫赫的將軍,被召往京城之事。
他眉頭緊鎖,目光幽深如淵,心底暗忖。
京畿局勢一向波譎云詭,前些日子不知被誰謀算,被召往了京畿。
所幸安全回來,但此刻急召閆國古垓關(guān)將軍。
想必還是在提防著我們閆國啊。
這將軍手握邊關(guān)‘重兵’,又因為此戰(zhàn)立功不小。
此番進京,怕要掀起不小的波瀾。
若是看看此人的秉性,看看對于閆國來說。
這是否也算多了一張底牌,也算是未來閆國的依靠。
畢竟,我也老了……
念及此處,閆國王微微抬起眼皮,朝著下首問了一句。
“聽說那位古垓關(guān)的將軍被召往了京城?!?/p>
“回殿下,不日就要經(jīng)過閆國郡城?!?/p>
下首跪著的大臣垂首回話。
語氣恭敬,心中卻揣測著李閆虢的心思。
知曉閆國近年來的處境。
此番閆國王主動提及,定有盤算。
“哦?”
閆國王來了興致。
原本暗沉的眼眸瞬間銳利如鷹,睜開眼。
緊緊盯著下首之人,隨后不容置疑地吩咐道:“讓他來見我?!?/p>
“是!”
那人迅速應聲,暗自琢磨著。
接下來,該如何周全安排這場會面。
好順遂這位沙漠之王的心意。
閆國王下達指令后,目光再度低垂。
仿仿佛陷入無盡沉思。
周遭靜謐,只剩殿外風沙摩挲宮墻的簌簌聲。
他滿心憂慮,京畿風云變幻。
諸王同盟如今又該何去何從。
…
維革二十六年九月二十日
西江郡,夏水陵籠罩在一片如夢似幻的薄紗之中。
日光費力地穿透繚繞云霧,灑在崇山峻嶺之上。
一身洗得泛白布衣的青年沐著微光。
背著破舊,卻被塞得滿滿當當?shù)臅t。
沿著蜿蜒陡峭、怪石嶙峋的山路。
一步步朝著山巔攀爬。
他身形清瘦,腳步卻穩(wěn)健有力。
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緊緊拽著身旁突兀的巖石助力。
歷經(jīng)艱辛,終于登上了山最高的地方——
那處孤崖。
恰似巨鷹棲居俯瞰的絕佳瞭望點,能將周遭景致盡收眼底。
“總算找到一處沒有人棲居地地方了?!?/p>
青年看著四周,滿心滿意地說著。
很快尋了塊平坦巨石,緩緩卸下書簍。
從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泛黃起皺的地理志。
那地理志邊角磨損得厲害,顯然是被反復翻閱無數(shù)次。
他雙手鄭重捧起書冊,脊背挺直。
佇立在呼嘯山風之中。
嘴唇微微開合,低聲念著咒語。
這咒語乍一聽,旁人并不覺得出奇。
但是仔細聽來,卻能發(fā)覺其中不凡。
聲音被山風扯碎,飄散在山林間。
詞句出口時,還裹挾著青年溫熱的氣息,在空中凝成淡淡白霧。
在他停下頌念的那一刻,青年抬起頭。
面龐被山風吹得泛紅。
一雙黑色的眸子澄澈一如平常,幽潭不起波瀾。
可若凝神細看他瞳孔中的倒影,奇異之事頓現(xiàn)——
那本靜靜躺在他手中的地理志。
書頁邊緣,竟開始閃爍著點點斑駁星光。
起初,只是微弱地忽明忽暗。
轉(zhuǎn)瞬就成了奪目銀芒,似要掙脫書頁束縛。
剎那間,面前的山川草木。
被一只無形巨手輕觸,泛起如夢流光。
光芒從腳下土地開始涌動,逆旋而起,一時間草木四散,卻奇異無聲。
方圓三里的土地山川。
像是被定格在琥珀中的畫面,靜止得近乎詭異。
相較之下,林中飛鳥依舊振翅穿梭。
野兔在草叢里時隱時現(xiàn)。
松鼠跳躍枝頭。
動物們渾然不覺周遭劇變,依舊循著本能活動。
流光似靈動銀蛇,沿著既定軌跡蜿蜒攀升。
一路匯集涌動的風云,裹挾著山林間的蓬勃靈氣。
最終精準地集中在青年手中——
不,是懸浮于他掌心上方、微微顫動的那本地理志上。
光芒涌入,書頁震顫,待光芒漸息。
只見那卷地理志之上。
竟緩緩浮現(xiàn)出腳下山川的立體虛影。
峰巒溝壑、溪流瀑布,纖毫畢現(xiàn)。
已是微縮天地。
那青年目睹此景,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隨即席地而坐,盤起雙腿。
雙手認真地將地理志平放在自己面前。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微微顫抖的手指。
接著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觸山川虛影的主峰,微微施力下壓。
那原本高聳的山峰竟隨之矮了幾分。
又緩緩挪動手指。
沿著山脈走勢小心撥弄,像是在重塑大地筋骨。
動作輕緩又鄭重,額頭上沁出細密汗珠。
眼神卻專注得近乎癡迷,似已忘卻身外天地。
一心沉浸在這掌控山川乾坤的奇妙瞬間。
在夏水陵,那流光剛透進山谷,一切悄然生變。
山壁像是被一雙無形巨手,輕柔撥弄。
巖石簌簌滑落,卻沒發(fā)出丁點聲響。
眨眼間,西側(cè)山峰凹陷下去一塊。
東側(cè)山坳則緩緩隆起。
高度、坡度挪移轉(zhuǎn)換,精準得如同鏡像對稱。
山間小徑蜿蜒著位移,原本通向靜謐溪澗的路。
無聲扭轉(zhuǎn),盡頭已對著云霧繚繞的山巔。
溪邊怪石嶙峋,此刻仿若浮游在大地上。
默默漂向?qū)Π?,嵌入那邊的泥地,嚴絲合縫。
草木也跟著遷移。
成林的樹木集體錯動。
根須破土、入土一氣呵成。
枝葉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依舊掛著晶瑩露珠。
野花簌簌低語般挪了窩。
斑斕色塊,眨眼鋪滿新的山坡。
夏水陵的生靈。
在晨夢中未受一絲驚擾,待日光大盛。
眼前景色已煥然一新,是歲月悄然布下的幻術(shù)。
不著痕跡,只剩煥然一新的山水。
靜靜訴說著這場無聲劇變。
山峰之上的青年,緩緩閉上了雙眼。
卻沒有看見那山川之中,還處在休憩的一隊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