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消毒水味已經(jīng)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七天過去了，顧沉舟仍躺在ICU里，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醫(yī)生說那顆子彈雖然沒擊中要害，但引發(fā)了他本就脆弱的胃部大出血，加上之前的癌癥病史，情況不容樂觀。
我坐在ICU外的長椅上，機械地咀嚼著母親帶來的三明治。這七天，我?guī)缀鯖]離開過醫(yī)院，直播停了，代言推了，所有工作都按下暫停鍵。
"晴晴。"母親在我身邊坐下，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有件事...我瞞了你二十年。"
我疲憊地抬起頭："如果是關(guān)于林志明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他說他才是我的——"
"不！"母親打斷我，聲音罕見地激動，"他在撒謊！"她顫抖著打開紙袋，"這是當(dāng)年的親子鑒定報告，你父親...蘇文斌，千真萬確是你生物學(xué)上的父親。"
我接過文件，看到結(jié)論處清晰的"排除林志明為蘇晴生物學(xué)父親"字樣，一時不知該松口氣還是更困惑。
"那為什么..."
"因為林志明是個瘋子。"母親攥緊拳頭，"當(dāng)年他追求我不成，就到處散布謠言說我和你父親結(jié)婚時已經(jīng)懷了他的孩子。"她苦笑一聲，"你父親為了保護我，主動提出做親子鑒定。結(jié)果出來后，林志明惱羞成怒，這才有了后來的..."
她的聲音哽咽了。我輕輕抱住她，感受到她瘦弱的身軀在微微發(fā)抖。
"媽，都過去了。"我輕聲安慰，盡管自己心里也翻江倒海。
"沒有過去。"母親抬起頭，淚眼婆娑，"林志明把仇恨傳給了林妙，讓她繼續(xù)傷害你...而我居然從沒懷疑過那個'閨蜜'..."
我正想說什么，ICU的門突然打開，陳醫(yī)生快步走出來："蘇小姐！顧先生醒了，堅持要見你！"
我?guī)缀跏翘饋頉_進ICU。顧沉舟比昨天更憔悴了，臉色灰白得像張紙，但眼睛卻亮得驚人?？吹轿?，他微微勾起嘴角。
"別說話。"我輕輕握住他的手，"保存體力。"
他搖搖頭，艱難地抬起插滿管子的手臂，指向自己的氧氣面罩。我?guī)退麜簳r取下來。
"晴晴..."他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遺囑...改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胡說什么！你會好起來的！"
"聽我說..."他固執(zhí)地繼續(xù)，"如果...我走了...所有財產(chǎn)...給你...如果..."他停頓了一下，呼吸急促，"如果你再婚...雙倍..."
我瞪大眼睛："什么？"
"雙倍..."他努力解釋，"希望你...幸福..."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我心里。這個傻子，到死都在為我打算。即使我將來嫁給別人，他也想確保我過得好...
"閉嘴！"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你敢死試試！我明天就隨便找個人嫁了，花光你的錢，把你忘得一干二凈！"
顧沉舟笑了，盡管這個動作顯然讓他很疼："撒謊...你記性...太好了..."
護士走過來，示意探視時間到了。我戀戀不舍地幫他戴回氧氣面罩，在他額頭輕輕一吻："堅持住，好嗎？我有個驚喜給你。"
走出ICU，我立刻打給小雨："準(zhǔn)備直播，就現(xiàn)在。"
"現(xiàn)在？"小雨驚呼，"姐，你都一周沒露面了，突然直播什么??？"
"求婚。"我斬釘截鐵地說，"但不是他求我，是我求他。"
......
一小時后，我的直播間人數(shù)突破歷史記錄。彈幕瘋狂滾動：
【女神回來了！】
【顧總怎么樣了？】
【聽說中槍了是真的嗎？】
我素顏出鏡，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手腕上的疤痕清晰可見。沒有濾鏡，沒有美顏，只有最真實的蘇晴。
"大家好，我是蘇晴。"我直視鏡頭，"過去一周發(fā)生了很多事，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新聞。今天開播，是想告訴大家真相——關(guān)于我，關(guān)于顧沉舟，關(guān)于我們的感情。"
我深吸一口氣，第一次在公眾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兩年前我們離婚時，我說過永不原諒他。但現(xiàn)在我知道了，那個用最殘忍方式推開我的人，其實是用生命在保護我。"
彈幕瞬間爆炸：
【哭了！】
【所以癌癥是真的？】
【復(fù)婚！立刻！馬上！】
"很多人問我，為什么還愛一個'傷害'過我的人。"我繼續(xù)道，聲音有些哽咽，"因為那不是傷害，那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深沉的愛。"
我舉起手機，展示顧沉舟躺在ICU的照片："現(xiàn)在他生死未卜，而我想對他說——"
鏡頭前，我緩緩舉起一張手寫的卡片：「顧沉舟，如果你活下來，我嫁給你。如果你死了，我永遠是你的未亡人。選擇吧?！?/p>
彈幕瞬間被眼淚表情包淹沒。直播觀看人數(shù)突破千萬，#蘇晴求婚顧沉舟#瞬間沖上熱搜第一。
"還有..."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這是兩年前我扔掉的婚戒，其實一直偷偷留著。"打開盒子，里面是那枚簡約的鉑金戒指，"顧沉舟，你聽到了嗎？這次換我等你。"
直播間的禮物和祝福瘋狂刷屏。突然，一條金色彈幕跳出：
【聽到了?！?/p>
發(fā)送者：星辰大海。
我瞪大眼睛，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直播間突然黑屏——不是故障，而是有人從后臺切斷了信號。下一秒，醫(yī)院走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我轉(zhuǎn)身，看到陳醫(yī)生和幾名護士推著病床飛奔而來。病床上，顧沉舟戴著氧氣面罩，手里卻舉著手機——屏幕上正是我的直播間！
"他...他看了直播后心率飆升，堅持要見你！"陳醫(yī)生氣喘吁吁地說，"不符合規(guī)定但...我們破例五分鐘！"
我撲到病床前，眼淚模糊了視線。顧沉舟虛弱地抬起手，我連忙握住。
"你...瘋了嗎？"我哽咽道，"萬一傷口裂開..."
他輕輕搖頭，指了指氧氣面罩。我?guī)退麜簳r取下。
"卡片...算數(shù)嗎？"他氣若游絲地問。
我破涕為笑："當(dāng)然！"
"那..."他努力勾起嘴角，"我選...第一個..."
我俯身抱住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各種管子："歡迎回來，我的前夫。"
護士們在一旁偷偷抹眼淚。陳醫(yī)生咳嗽一聲："時間到了，病人需要休息。"
重新戴好氧氣面罩前，顧沉舟突然說："抽屜...床頭柜..."
我拉開抽屜，里面是一份文件和一個小盒子。文件是最新公證的遺囑，而盒子里...是一枚和我手中一模一樣的婚戒。
"你也...留著？"我驚訝地問。
他微微點頭："一直...在等..."
護士推著他返回ICU，我站在原地，一手握著一枚戒指，哭得像個孩子。
......
三個月后，春光正好。
我推著輪椅上的顧沉舟在醫(yī)院花園里曬太陽。他的氣色好多了，雖然還是很瘦，但眼神恢復(fù)了從前的神采。
"直播數(shù)據(jù)怎么樣？"他問我。
"破紀(jì)錄了。"我得意地說，"'抗癌夫婦'的人設(shè)果然吃香。"
他假裝生氣："誰跟你'夫婦'了？某人還沒正式答應(yīng)我呢。"
"哦？"我挑眉，"那請問顧先生，你打算怎么求婚？跪著求嗎？"
"跪不了。"他指了指輪椅，"但可以..."突然，他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雖然有些搖晃，但確確實實是站著，然后單膝跪地！
"顧沉舟！"我驚呼，"醫(yī)生說你還要兩周才能——"
"等不了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絨盒——第三枚戒指，這次是全新的鉆戒，"蘇晴，再嫁我一次好嗎？"
我看著他蒼白卻堅定的臉，突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求婚時也是這副表情——緊張得手心冒汗卻強裝鎮(zhèn)定。
"戒指太大了。"我故意刁難。
"可以改。"
"鉆石太閃。"
"...可以換。"
"求得太隨便。"
他笑了，陽光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那這樣如何——"他深吸一口氣，"蘇晴，我騙過你，傷過你，但從未停止愛你。余生我想光明正大地愛你，不再躲藏，不再隱瞞。你愿意給這個騙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看在你這么誠懇的份上...勉強答應(yīng)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然后在我的攙扶下重新坐回輪椅。
"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林妙的審判下周開庭，檢察官說可能需要我們作證。"
顧沉舟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你準(zhǔn)備去嗎？"
"嗯。"我點點頭，"不是為了報復(fù)，而是為了...結(jié)束。"
他握住我的手："我陪你。"
微風(fēng)吹過，櫻花紛紛揚揚地落下。我們靜靜地坐在樹下，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寧靜時刻。
"沉舟，"我突然問，"如果當(dāng)初沒有那些誤會，我們會是什么樣子？"
他思考了一會兒："大概...是一對平凡的夫妻？你繼續(xù)做小主播，我每天按時下班回家吃飯。"笑了笑，"然后為誰洗碗吵架，為孩子的教育問題爭執(zhí)..."
"聽起來不錯。"我靠在他肩上，"不過現(xiàn)在這樣...也不錯。"
是的，不錯。雖然傷痕累累，雖然差點失去彼此，但那些裂縫讓陽光照了進來，讓我們看清了彼此最真實的模樣。
顧沉舟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商業(yè)精英，他會脆弱，會害怕，會為愛低頭；我也不再是那個躲在殼里的蘇晴，我敢愛敢恨，敢直面過去，敢在千萬人面前展示傷疤。
遠處，母親和張醫(yī)生向我們走來，手里拿著剛出爐的檢查報告——顧沉舟的最新復(fù)查結(jié)果。從他臉上的笑容看，應(yīng)該是個好消息。
櫻花雨中，我俯身親吻我的前夫、未婚夫、未來的丈夫。這個用生命愛我的男人，這個我差點錯過的幸福。
"直播要開始了。"我輕聲說，"今天播什么主題？"
顧沉舟笑著握住我的手："就播...'重逢后的每一天都是晴天'。"
（全文完，約3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