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苯瓿醯穆曇?，第一次，透出一絲疲憊。
“我已經(jīng)約了星展銀行的林副行長，今晚七點見面。他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但他們的條件，非?？量??！?/p>
辦公室的空氣，凝重得像要滴出水來。
他們識破了敵人的戰(zhàn)術(shù)，卻已經(jīng)踏入了對方的雷區(qū)。前進，是陷阱；后退，是懸崖。
許知意看著江年初那張寫滿倦容的臉。這個看似無所不能的男人，此刻也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
她忽然想起，他也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要獨自扛起一個百億帝國的重擔(dān)，面對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她的心里，第一次，對他產(chǎn)生了一種除了恨意和戒備之外的、復(fù)雜的情緒。
“或許……還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她輕聲說。
她指著電腦屏幕上，那張慈善晚宴的合照。
“不是王建國，不是李勝利。是這張照片的背景里，那個端著酒杯，和爸爸說話的人。”
江年初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照片的角落里，許為山正在和一個頭發(fā)花白、戴著眼鏡、氣質(zhì)儒雅的老人交談。那個老人，江年初有印象。
“他是誰？”
“陳伯。陳啟明?！痹S知意說，“他是爸爸最信任的朋友，也是集團的創(chuàng)始元老之一。五年前，他因為身體原因，賣掉了所有股份，提前退休了。爸爸當(dāng)時，非常失落?！?/p>
“他退休后，就和這些事情無關(guān)了。”江年初搖頭，“而且，商場之上，沒有永遠的朋友?！?/p>
“不。”許知意打斷他，“你不了解我爸爸。他或許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是一個……極度念舊，也極度重情義的人。他會把最信任的朋友，放在一個最安全、最不會被波及的位置。”
“陳伯的退休，發(fā)生在一個很奇怪的時間點。就在王建國和李勝利的勢力，在公司內(nèi)部開始急劇擴張的時候?！?/p>
“這或許不是一次普通的退休。這是一次……雪藏。我爸爸，可能把一些最重要的東西，托付給了他?！?/p>
江年初沉默了。
他看著許知意，看著她眼中那種篤定的、不容置疑的光芒。
這是一種源于血脈的直覺。是她作為許為山的女兒，獨有的、任何商業(yè)邏輯都無法推演出來的武器。
“你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他問。
“沒有。”許知意搖頭，“他退休后，就換了所有聯(lián)系方式，像是人間蒸發(fā)了。爸爸也從來不提。”
“但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p>
半小時后。
許知意和江年初，出現(xiàn)在新加坡植物園。
不是在游客如織的景區(qū)，而是在一片極少有人踏足的、專門用來培育珍稀蘭花的溫室區(qū)。
溫室里，溫暖而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蘭花清幽的香氣，和泥土的腥味。
一個穿著粗布衣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正戴著老花鏡，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小鑷子，為一株開得正盛的“卓錦萬代蘭”授粉。
他就是陳啟明。
曾經(jīng)在商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許氏集團二號人物，此刻，看起來，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侍弄花草的退休老人。
他看到許知意的瞬間，手里的鑷子，掉在了地上。
“知意……”他渾濁的眼睛里，寫滿了震驚、心疼和愧疚。
“陳伯?！痹S知意走過去，扶住他有些顫抖的手臂，眼圈紅了。
江年初站在他們身后，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看著眼前這一幕充滿了舊日溫情的重逢。
當(dāng)天晚上。
在陳啟明位于東海岸的一棟幽靜的別墅里。
他拿出了一個塵封已久的保險箱。
保險箱里，沒有錢，沒有黃金。
只有一份……用油紙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最原始的股權(quán)代持協(xié)議。
和一本，許為山親筆書寫的日記。
協(xié)議上寫明，陳啟明當(dāng)年并非“賣掉”股份，而是“代持”。他名下，依然擁有許氏集團百分之十五的、未被稀釋的原始股。
而許為山日記的最后一頁，只有一句話。
寫于他去世前一周。
“若大廈將傾，喚醒啟明。他知我心?！?/p>
原來，許為山早已預(yù)料到了一切。他早已為自己的女兒，為這家公司，留下了最后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退路。
這條退路，與金錢無關(guān)，與權(quán)謀無關(guān)。
只與一樣?xùn)|西有關(guān)。
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