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破傘我借定了,誰攔我誰是狗!雨是斜的,風是軟的,橋洞下的水紋里,
浮著半片被打濕的云。我蹲在斷橋邊,手指死死摳著那面青銅小鏡,冷得像塊冰。
鏡面裂了一道細紋,像閃電劈過千年銅礦,映出的不是我的臉,
而是一幕模糊的畫面——白素貞撐著油紙傘,許仙狼狽地跑進雨幕,兩人相視一笑,
傘下一寸天地,仿佛隔開了整個塵世。可下一秒,畫面驟變:傘骨崩裂,
白素貞肩頭滑落一縷青絲,發(fā)梢竟泛著幽綠鱗光。她踉蹌一步,腳下水波翻涌,
竟浮出一條巨蛇虛影,盤踞橋頭,眼如赤火。我猛地抬頭。眼前,正是那場千年傳說的開端。
白素貞站在雨中,傘如白蓮初綻,許仙正慌慌張張地往橋下躲。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
打濕了青衫下擺。他抬頭望她,眼神干凈得像西湖剛洗過的一汪天光。
“姑娘……可否容在下避一避雨?”我腦子里“嗡”地炸開。別借!別借??!你們這一借,
就是千年劫!我沖出去,嗓子劈了:“別借傘!這男的以后會把你關進雷峰塔!你信我!
他是戀愛腦晚期,救不了你的!”話音未落,一道青光劈面而來?!罢宜?!
”小青從橋欄躍下,袖袍一揚,雷蛇炸裂,直沖我面門。我連滾帶爬往后退,
腳下一滑——“撲通!”湖水灌進鼻腔的瞬間,我聽見小青冷笑:“這丫頭片子胡言亂語,
看我不撕爛她的嘴!”冰冷的湖水裹著淤泥和腐葉的腥氣,嗆進肺里。我掙扎著往上浮,
手卻摸到一塊沉在湖底的石碑,上面刻著半句詩:“情劫起時雷峰立,誰人識得鏡中謎。
”我心頭一震。還沒來得及細想,一只溫熱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姑娘,快上來!
”許仙把我從水里撈出來,渾身濕透,發(fā)絲貼在額角,狼狽得像只落湯雞。他把我拖到橋邊,
自己卻咳得厲害,肩頭不住發(fā)抖。“你……你為何攔我借傘?”白素貞走來,聲音溫婉,
卻帶著一絲冷意。我喘著氣,抖著手掏出那面青銅鏡:“因為……這傘一借,你就完了。
”鏡面忽然一燙。畫面浮現(xiàn):三日后,端午節(jié),雄黃酒。白素貞飲下酒杯,身形扭曲,
蛇影沖天而起,許仙當場嚇暈。法海立于庭院,袈裟獵獵,手中金缽泛著刺骨寒光。
我盯著那畫面,冷汗直流。這不是演的。這是即將發(fā)生的?!澳闶掷锬玫氖鞘裁??
”小青逼近,指尖泛著青芒?!拔奈??!蔽乙а?,“你們故事里的東西,我修到一半,
就穿進來了。”“穿?”許仙一臉茫然,“你是說……你從未來而來?”“對。
”我抹了把臉,“我是歷史系研究生,姓林,叫林硯。你們的故事,我背過八百遍。
白素貞水漫金山,許仙出家,法海鎮(zhèn)妖,雷峰塔倒——全都是悲劇。
”白素貞眸光微動:“你說……我們注定悲???”“不?!蔽叶⒅?,“但你們的‘宿命’,
是被人寫好的?!毙∏嗬湫Γ骸盎闹?!我們自有命數(shù),豈是你一個凡人能妄言?
”“那你們知道法海為什么非要收白素貞?”我反問,“因為他年輕時,也愛過一條蛇妖。
”鏡面一閃,畫面突變:年輕法海跪在雪地,懷中抱著一條奄奄一息的青蛇,淚落如雨。
那蛇抬眼看他,竟含情脈脈?!笆裁??!”小青驚退一步。
白素貞神色復雜:“這……不可能。”“信不信由你。”我把鏡子收進袖中,
“但我能看見‘情節(jié)節(jié)點’。你們每一步,都有預兆。而我,是唯一能改寫的人。
”許仙忽然開口:“若真如你所言,那……我們該如何?”我看著他,心一沉。
這人眼神太干凈了,干凈得讓人想罵醒他。“你得先認清法海不是好人?!蔽艺f,
“他袈裟反光比我家老花鏡還亮,一看就藏著壞水?!毙∏噜坂托Τ雎暎骸斑@丫頭,
倒有幾分膽色?!卑姿刎憛s蹙眉:“林姑娘,你既知未來,為何不早說?若你所言屬實,
那我們……豈非皆是棋子?”“對?!蔽尹c頭,“你們是故事里的角色,我是劇透的NPC。
可NPC也有選擇——我可以改結局。”話音剛落,鏡面忽地一震。
新畫面浮現(xiàn):法海在金山寺密室,正畫一道符,符紙上寫著“鎖魂酒”三字。
他低語:“白蛇情根深種,唯有此酒,可斷其心脈?!蔽彝左E縮。“糟了!端午那天,
他們不會用雄黃酒,會用‘鎖魂酒’!那酒能封住她的妖力,讓她自愿入塔!”“什么?
”白素貞臉色發(fā)白?!拔业米柚??!蔽艺酒鹕?,“現(xiàn)在就去金山寺,偷符!”“你瘋了!
”小青攔住我,“那可是法海的地盤!”“我不去,你們就完了。”我冷笑,
“你們以為雄黃是最大危機?錯!真正要命的是人心。”許仙忽然拉住我袖子:“林姑娘,
若你真能救娘子,我……我愿隨你同去?!蔽毅蹲?。這戀愛腦,居然也有點血性?
白素貞望著許仙,輕聲道:“許郎,你不必去。我自有法子。”“不。”許仙搖頭,
“若我連為你涉險都不敢,還談什么情愛?”我看著他,
心里嘀咕:這人設崩得比我的傘還快。但我們還是出發(fā)了。夜探金山寺,月黑風高。
我?guī)е嚆~鏡,走在最前。鏡中畫面不斷閃現(xiàn):巡邏僧人、符陣方位、地牢入口?!白筠D,
第三道門。”我低語。小青冷笑:“你這鏡子,倒比狗鼻子還靈?!蔽覀儩撊朊苁?,
符紙就掛在墻上,金光流轉,符文如蛇爬行。我伸手去取——“住手?!币宦暦鹛?,
如雷貫耳。法海立于門外,袈裟無風自動,手中禪杖點地,金環(huán)嗡鳴。“凡人,
竟敢擅闖佛門禁地?”我心頭一緊。糟了,情節(jié)亂了。按理說,這時候他該在打坐,
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林硯!”許仙擋在我前,“快走!”“走?”法海冷笑,“你們以為,
這出戲,是誰在演?”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青銅鏡上,眼神驟然一縮。“原來……是你。
”我一怔:“你認識這鏡子?”“千年前,它曾照破天機。”法海緩緩抬手,“今日,
它該歸位了。”他袖袍一揚,金光如網,直撲我面門。我下意識舉起鏡子。
“嗡——”鏡面爆發(fā)出一道青光,與金光相撞,轟然炸開。整座金山寺劇烈震動,梁柱崩裂,
佛像傾倒。我被震飛出去,撞在墻上,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鏡面裂紋更深。而法海,
竟在笑?!澳憧芍@鏡子為何能預知未來?”他一步步逼近,“因為它,
本就是‘天條’的碎片?!蔽椅嬷乜冢澏吨鴨枺骸笆裁匆馑??”“它記錄的,不是未來。
”法海低語,“是無數(shù)個被抹去的‘可能’?!蔽夷X中轟然炸響。就在這時,
鏡中畫面突變:白素貞在山中修煉,救下一個被狼群圍攻的少年。那少年抬頭,
竟是許仙的前世。下一幕:法海年輕時,跪在蛇妖墳前,將一枚玉佩埋入土中。
玉佩上刻著“青鸞”二字。我猛地抬頭。這些……都不是原情節(jié)!“你們的‘宿命’,
本就是被篡改的故事?!蔽宜宦曊f,“法海,你根本不是來收妖的——你是來報仇的!
”法海臉色驟變。“閉嘴!”他禪杖猛擊地面,金光如潮水般涌來。許仙撲來護我,
卻被震飛。小青怒吼,青蛇現(xiàn)形,與法海纏斗。白素貞趕到,白衣翻飛,素手一揚,
水龍沖天。金山寺在崩塌。我蜷縮在角落,青銅鏡貼在心口,燙得像塊烙鐵。
鏡中最后浮現(xiàn)的畫面:雷峰塔地基下,埋著一道符,符上寫著——“執(zhí)念為牢,情即為劫”。
我忽然明白了。這鏡子,不是來改結局的。是來“還原真相”的?!傲殖?!
”白素貞沖到我身邊,“快走!”我搖頭,把鏡子塞進她手里:“不。你拿著它。
看看那些被藏起來的‘過去’?!彼徽??!澳銈儾皇茄皇侨?,不是劫?!蔽掖鴼?,
“你們是被遺忘的‘真實’。”法海怒吼:“焚了此鏡!”他沖來,禪杖直取白素貞。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鏡光大盛。一道虛影浮現(xiàn)——是那條青蛇,是法海的舊愛,
是小青的前世。她看著法海,輕聲道:“你還記得,那年雪中,你說過永不負我嗎?
”法海僵住,禪杖落地?!安豢赡堋阋鸦觑w魄散……”“執(zhí)念不散,魂亦不滅。
”青蛇虛影消散前,留下一句,“你鎮(zhèn)的,從來不是妖,是你自己的心魔。
”金山寺徹底崩塌。我們逃出,天已微明。白素貞握著鏡子,
淚落如雨:“原來……我們曾救過他,他也曾愛過她。
”許仙握住她的手:“那……我們還怕什么?”我靠在斷橋欄上,咳出一口血。
鏡面裂紋蔓延,開始吸收我的氣息。生命力在流失?!傲殖?!”小青急道,“你怎么樣?
”“沒事。”我笑,“這鏡子認主了。它要真相,就得拿命換。
”白素貞忽然將鏡子按在我心口:“不。它該認的,是‘記得的人’?!辩R光一閃,
竟緩緩融入我體內。我渾身一震。腦海中,無數(shù)畫面奔涌而來:白素貞千年修行,
許仙十世輪回,法海情劫三生……還有那面鏡子的來歷——它是上古“記憶之神”所鑄,
專為留存被遺忘的真相?!澳悴槐鼗厝??!卑姿刎戄p聲說,“你已是故事的一部分。
”我抬頭看她,忽然笑了?!澳俏沂遣皇强梢愿膫€結局?”“不必?!彼蜻h方,
“有些結局,本就不該改?!痹S仙撐起油紙傘,走到她身邊:“娘子,我們走吧。
”小青哼了一聲:“這回可別再淋雨了,不然我可不救你?!彼麄內藵u行漸遠,
身影融進晨霧。我站在斷橋上,雨又下了起來。鏡已不在,可我仍能“看見”。
看見白素貞回頭望我一眼,唇角微揚??匆娫S仙低聲對她說:“那位林姑娘,
倒像是我們前世欠下的恩人。”看見法海獨自立于金山寺廢墟,手中握著那枚“青鸞”玉佩,
久久未動。我摸了摸心口,那里空了一塊,又滿了一塊。忽然,
鏡中最后一條信息浮現(xiàn):“下一個執(zhí)念,已在路上?!蔽姨ь^,望向西湖對岸。煙雨朦朧中,
一座新塔正在修建。塔基下,有人埋下一道符。我邁步走去。雨是斜的,風是軟的,
橋洞下的水紋里,浮著半片被打濕的云。我伸手,想接住那片云。
指尖觸到水的剎那——塔頂一道金光,直射我眉心。---2 我靠,
這屆反派怎么還帶自爆的?塔光刺來那瞬,我本能抬手。青銅鏡雖已融入體內,
但血脈里驟然涌起一股灼熱,像有熔巖在經脈中奔流。眉心一痛,仿佛被釘入一枚銅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