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錯位星辰1994年夏末,海城的蟬鳴聲浪裹挾著黃浦江的潮氣,
撞進(jìn)梧桐深處的顧家別墅。六歲的顧宸宇踮著腳站在合歡樹下,粉絨花瓣落滿他微卷的發(fā)梢。
他捏著水晶發(fā)卡的小手微微發(fā)顫,碎鉆折射的光斑在林晚鼻尖跳蕩,
輕輕別進(jìn)妹妹柔軟的黑發(fā)里。保姆張姨搖著蒲扇笑:“咱們少爺待晚晚,
親哥哥也沒這么上心的。”林晚的童年浸泡在琉璃蜜罐中。
父親顧明淵是海城大學(xué)建筑系最年輕的博導(dǎo),設(shè)計的“云頂雙子塔”圖紙攤在書房長桌,
藍(lán)色線條勾勒出即將刺破云層的鋒芒;母親周靜儀留法歸來,
琴房里流淌的肖邦夜曲能催眠整條法租界的梧桐,月光透過百葉窗,
在黑白琴鍵上投下琴鍵狀的銀斑。她臥室頂棚嵌著能遙控變幻的星空穹頂,
按下獵戶座按鈕時,
三顆腰帶星總會準(zhǔn)時落在枕頭上;衣帽間掛滿周靜儀從巴黎采買的高定童裝,
蕾絲裙擺掃過地板時,像拖著團(tuán)不會融化的云。每個雷雨夜,
顧宸宇都會抱著燙金封面的《安徒生童話》蜷在她床頭。閃電劈開夜空的剎那,
他總會用書頁擋住她的眼睛,聲音裹著童稚的鄭重:“晚晚閉眼,哥哥給星星打電話,
讓它們別吵架?!敝钡匠筷厝玖链皺?,他的睫毛上還沾著她的發(fā)絲,
像兩簇被露水打濕的合歡花。命運(yùn)的獠牙在2008年寒露展露。
海城一中運(yùn)動會三千米決賽,林晚在最后彎道沖刺時被人從后膝彎猛踹。急救車呼嘯而至,
碘伏棉球擦過膝蓋擦傷時,
護(hù)士遞來的血型檢測單像淬毒的匕首刺破完美假象——AB型的顧家夫婦,
絕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女兒?!澳阌H媽在臨江縣碼頭開蒼蠅館子!
”周靜儀將親子鑒定摔在黃花梨茶幾上,鉆石尾戒刮破林晚的胳膊,血珠滲進(jìn)米白色羊絨衫,
“蘇曼才是我的骨肉!”雕花鐵門外,真正的顧家千金蘇曼像株帶刺的野薔薇。
洗白的校服裹著瘦削身體,帆布鞋沾滿泥漿,褲腳還別著根生銹的別針。她眼神淬著毒火,
掃過林晚腳上的限量款馬丁靴時,突然往地上啐了口:“鳩占鵲巢的東西。
”她身后跟著面館老板娘秦桂枝,黢黑手指死掐女兒胳膊,指甲縫里嵌著油污面渣,
看見顧明淵時,佝僂的背彎得更低,像株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
第2章 荊棘歸途臨江縣碼頭終日彌漫著魚腥與桐油的氣味。
油污的“老秦面館”招牌在海風(fēng)里搖晃,鐵皮邊緣銹成紅褐色,
“館”字的“宀”被海風(fēng)掀掉半角。門縫里滲出地溝油的餿膩,混著遠(yuǎn)處漁船上飄來的咸腥,
在鼻腔里擰成股讓人作嘔的繩。閣樓木板吱呀作響,霉斑如同潰爛的瘡疤爬滿墻壁,
林晚伸手扶墻時,指尖能摳下塊潮濕的灰。她蹲在煤爐前扇火,濃煙嗆出眼淚,
在沾著炭灰的臉頰沖出兩道蜿蜒的泥溝。鋁鍋里的面湯咕嘟冒泡,濺在腳踝上燙出紅點(diǎn),
她慌忙縮腳,踢翻了旁邊的空酒瓶。樓下突然爆出碗碟碎裂聲?!袄喜凰赖?!
顧家給的五十萬呢?”秦棟染著黃毛的腦袋在樓梯口晃動,
他正揪著秦桂枝的頭發(fā)往油膩墻面撞,“昨晚麻將又輸三萬,拿錢!”閣樓門被踹開時,
林晚剛將面館結(jié)算的八百塊塞進(jìn)枕頭套。秦棟一把扯過她衣領(lǐng),
廉價的棉布瞬間勒緊脖頸:“賠錢貨!沒藏私房錢?”腕骨撞上生銹鐵床架,
劇痛讓她眼前炸開白光?;秀遍g仿佛看見顧宸宇沖來,白襯衫下擺被風(fēng)掀起,
拳頭攥得發(fā)白——那年在游樂園,有熊孩子搶她的棉花糖,他也是這副護(hù)犢子的模樣。
定睛卻是陌生男人。海城首富獨(dú)子陸澤單手將秦棟摜到墻角,
意大利手工皮鞋碾住他抓錢的手,骨裂聲混著慘叫刺入耳膜?!邦欏酚钔形艺湛茨?。
”燙金名片遞來時,雪松香驅(qū)散閣樓餿味,他袖口露出半截百達(dá)翡麗,
表盤碎鉆比顧家水晶燈更亮。目光掃過她滲血的手腕時,
他突然解下表帶壓在傷口:“這種地方,連你的眼淚都配不上?!鄙钜梗?/p>
林晚摸出枕頭下的名片。手機(jī)幽光照亮淚痕,
通訊錄置頂?shù)摹案绺纭焙蟾邆€未接來電的紅點(diǎn)——三年前被趕出顧家的雨夜,
忙音響了四十七秒,她終究沒敢接。窗外貨輪汽笛嗚咽,像頭困在深海的巨獸在哭,
她蜷在發(fā)霉的被子里按下?lián)芴栨I?!拔梗俊鳖欏酚钌硢〉纳ひ舸┩鸽娏?,
背景里有玻璃杯輕碰的脆響。海浪聲突然洶涌,電話被秦桂枝搶走砸向墻壁。
屏幕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秦桂枝的唾沫星子噴在她臉上:“賤蹄子!想勾搭金主逃跑?
顧家的錢還沒榨夠呢!”第3章 暗涌陸澤的黑色賓利停在面館后巷時,
秦桂枝正逼林晚洗堆成山的碗碟。洗潔精泡沫漫過手腕,凍瘡在熱水里發(fā)脹發(fā)癢,
像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噬骨頭?!瓣懮倌 鼻毓鹬︴唛_塑料凳上的魚鱗,
轉(zhuǎn)頭抽走林晚手里的抹布,指甲在她手背上掐出紅印,“晚晚快陪陸少說話!
”“顧宸宇讓我?guī)Ь湓?。”陸澤將牛皮袋推過油漬斑斑的餐桌,塑料袋裝的鹵雞爪還在滲油,
暈染開一片深色的漬,“他下月訂婚?!绷滞碇讣獾拇赏雺嫷厮榱?。瓷片濺起處,
滑出沈薇薇挽著顧宸宇的合照——背景是顧家琴房,
那架周靜儀不許旁人觸碰的斯坦威鋼琴上,沈薇薇涂著丹蔻的手指正壓在黑白琴鍵,
而琴譜架上,還擺著當(dāng)年顧宸宇教她識譜的《兒童鋼琴入門》。
“沈家注資三億幫顧氏渡過金融危機(jī)?!标憹傻膰@息混著魚腥氣,
他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個絲絨盒子,里面躺著枚水晶發(fā)卡,和當(dāng)年那枚幾乎一模一樣,
“他讓你...忘了合歡樹?!北┯暌?,林晚沖進(jìn)碼頭燈塔。咸澀海風(fēng)灌滿裙擺,
像面被扯得獵獵作響的旗。她對著翻涌的黑色海面嘶喊:“顧宸宇——!”浪濤吞沒尾音時,
身后傳來剎車聲。陸澤舉著傘立在車旁,傘沿雨水串成珠簾,他將羊絨大衣披在她肩上,
指腹擦過她凍得發(fā)紫的耳垂:“哭出來,海就聽見了?!贝笠驴诖铮?/p>
她摸到個硬物——是那枚水晶發(fā)卡,碎鉆在掌心硌出淺淺的印。
第4章 禁忌之繭再遇是在海城美術(shù)館慈善夜。林晚托著香檳塔穿梭人群,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發(fā)出清脆的回響。水晶燈的光落在她裸露的后頸,那里有道淺疤,
是當(dāng)年被周靜儀推倒時撞在鋼琴角留下的。她看見顧宸宇挽著沈薇薇走過紅毯。
沈家千金指尖的十克拉粉鉆刺破光影,正嬌嗔著指向展廳深處:“宸宇總說妹妹最愛莫奈,
是這幅《睡蓮》吧?”香檳潑上雪白襯衫的瞬間,沈薇薇的耳光攜風(fēng)而至,
卻被顧宸宇凌空截住。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沈薇薇的手腕傳來,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我的人,
輪不到你動手?!薄澳愕娜??”沈薇薇猛地甩開他的手,手腕翻轉(zhuǎn)時,
鉆石手鏈在水晶燈下劃出道冷冽的弧光,碎鉆折射的光點(diǎn)像淬了毒的針,
扎在林晚裸露的手臂上?!八F(xiàn)在不過是臨江縣碼頭面館的丫頭!
”她特意加重“碼頭”二字,鼻音里的輕蔑幾乎要漫出來,“顧宸宇,
你非要跟這種渾身魚腥的人糾纏不清?”地下車庫的感應(yīng)燈被腳步聲驚醒,
次第亮起的慘白光線打在顧宸宇臉上,將他眼下的青黑切割得愈發(fā)分明。
那片青黑比三年前更深,像用濃墨反復(fù)暈染過,連帶著眼底的紅血絲都清晰可見。
林晚被他抵在邁巴赫冰涼的車門上,皮革的紋路硌得后背生疼,
他身上的松木香混著威士忌的酒氣籠罩下來,形成個密不透風(fēng)的牢籠?!瓣憹蓻]照顧好你?
”他拇指擦過她眼下的青黑,力道重得像要把那片疲憊碾碎,
連帶著過去七年的光陰都揉進(jìn)骨縫,“為什么不接電話?那十七個未接來電,你就這么狠心?
”“顧少爺?shù)奈椿槠拊谂赃叄也桓医??!彼^躲開他的觸碰,耳后的碎發(fā)掃過他的手背,
像條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的蛇,涼得他指尖一顫。她看見他西裝袖口露出的表鏈,
還是當(dāng)年她用第一筆稿費(fèi)給他買的銀鏈,只是如今被更昂貴的鉑金表鏈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