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男主】我是被一陣桂花香氣喚醒的。那時我剛從原形里掙扎出來,
渾身的骨頭都在咯吱作響,毛茸茸的尾巴尖還沾著青丘密林里的腐葉。
化形術(shù)耗費了我積攢百年的妖力,眼前陣陣發(fā)黑,只能扶著棵老槐樹喘氣。
指尖觸到的樹皮帶著潮濕的涼意,可比起體內(nèi)翻涌的灼痛,這點涼根本不夠?!澳銢]事吧?
”有人在我身后說話,聲音清得像山澗里的冰泉,落在我發(fā)燙的耳膜上,
竟讓那些亂竄的妖氣都安分了些。我猛地回頭,尾巴沒藏住,蓬松的狐毛掃過地面的落葉,
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來人身著月白道袍,腰間懸著塊羊脂玉佩,
玉佩上刻著的“清”字在月光下泛著柔光。他站在老槐樹下,廣袖被夜風吹得輕晃,
發(fā)間別著支白玉簪,簪頭的紋路是清天派特有的流云紋。
我在青丘聽過無數(shù)關(guān)于修仙者的傳聞,他們捉妖、除魔,把我們這些異類視作穢物,
可這人看著我的眼神里,沒有厭惡,只有淡淡的關(guān)切?!皠偦??”他走近幾步,
我才發(fā)現(xiàn)他生得極好看,眉骨高挺,眼尾微微上挑,卻因為那雙過于清澈的眸子,
顯得格外溫和。他彎腰時,我聞到他身上的桂花香更濃了些,不是凡間的桂花,
倒像是長在仙山瑤池邊的品種,清冽又干凈。我往后縮了縮,尾巴緊張地卷起來。
妖的本能告訴我要跑,可腿像灌了鉛,連動一下都費力。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窘迫,
從袖中摸出個白瓷瓶,倒出顆圓潤的丹藥:“這是凝神丹,能穩(wěn)住你的妖力。
”丹藥滾落在我掌心,帶著溫潤的觸感,藥香混著他身上的桂花香,
竟讓我想起小時候偷喝的蜂蜜水。我抬頭看他,他正垂眸望著我,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淺影,
像落了層細雪?!拔医蓄櫊a?!彼f,“是清天派的掌門。”顧燼。
這個名字在修仙界如雷貫耳。傳聞他是千年難遇的修仙奇才,三百歲便已飛升在即,
卻放棄了仙位,留在清天派守護一方安寧。更有人說,他心善得過分,
連路邊受傷的螻蟻都會施法救治,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好人”。
可老好人為什么要救一只剛化形的狐貍?我不懂。青丘的長輩總說,人心最是叵測,
仙心更是冷硬如鐵?!澳憬惺裁矗俊彼娢也粍?,又問了一句,語氣里沒有半分催促。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像樣的聲音?;螘r出了岔子,我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清了,
只模糊記得母親曾喚我“半碗”,說我出生時只喝了半碗靈泉,怕是個沒福分的?!巴耍?/p>
”他輕笑一聲,那笑聲像風吹過玉佩,叮當作響,“那就先叫半碗吧,等你記起來再說。
”他竟真的用了我胡亂想出的名字。后來我才知道,那天他是下山除祟,路過這片林子時,
感應(yīng)到我化形時泄露的妖氣。尋常仙尊見了剛化形的妖,要么就地斬殺,要么收入鎖妖塔,
可他卻把我?guī)Щ亓饲逄炫?。清天派建在云霧繚繞的仙山之上,亭臺樓閣都透著靈氣,
弟子們穿著統(tǒng)一的青色道袍,見了顧燼都恭敬地行禮。他們看我的眼神卻很復雜,有好奇,
有鄙夷,還有警惕。我縮在顧燼身后,攥著他的衣角,那布料柔軟光滑,
帶著他身上的桂花香?!斑@是半碗,以后就住在我旁邊的聽雨軒?!鳖櫊a對眾人說,
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不必驚擾他?!钡茏觽兠婷嫦嘤U,卻沒人敢反駁。
聽雨軒很小,院里種著棵桂花樹,和我化形時靠著的那棵很像。顧燼給我找了身干凈的青衣,
又端來些靈果,說:“你剛化形,需要靜養(yǎng),有什么事就來主峰找我。”他轉(zhuǎn)身要走時,
我突然拉住他的衣袖。指尖觸到他溫熱的手腕,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松開手,
低著頭不敢看他。“怎么了?”他停下腳步,聲音里帶著疑惑?!澳恪瓰槭裁淳任??
”我小聲問,聲音還帶著剛化形的沙啞。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蹲下來,平視著我的眼睛。
他的眸子像盛著星光,亮得讓我有些恍惚?!氨娚降龋瑹o論人、仙、妖,只要心存善念,
便不該被輕易抹殺?!彼f,“半碗,妖性并非天生邪惡,只要你肯向善,
總有一天能修得正果。”向善?修得正果?我不懂。青丘的狐貍,生來就懂得弱肉強食,
懂得如何用最狡猾的手段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心是什么?善是什么?對我們來說,
不過是修仙者用來束縛異類的枷鎖??煽粗J真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顧燼似乎很高興,摸了摸我的頭,他的指尖帶著靈力的暖意,順著我的發(fā)梢流進身體里,
那些因為化形而紊亂的妖力,竟真的平靜了些?!昂煤眯菹??!彼f。他走后,我坐在窗前,
看著院里的桂花樹發(fā)呆。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像極了我在青丘時見過的蛛網(wǎng)。顧燼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每天都會來聽雨軒看我,
有時帶些新采的靈果,有時教我識字,有時只是坐在桂花樹下打坐,
任由我在旁邊搗鼓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他教我寫我的名字,“半”和“碗”,筆畫簡單,
卻總被我寫得歪歪扭扭。他握著我的手,一筆一劃地教我,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
讓我忍不住想,仙人的手都是這么暖的嗎?“你看,這樣就對了。”他松開手,
看著宣紙上整齊的兩個字,眼里帶著笑意,“半碗很聰明。”我臉紅了,
低下頭假裝研究硯臺里的墨。他身上的桂花香總在這時變得格外濃,
像要把我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他還教我吐納之法,說這樣能更快地穩(wěn)定妖力??晌沂呛?,
修煉的法門本就和修仙者不同,他教的法子對我來說收效甚微。但我還是每天跟著他打坐,
因為這樣就能靠他很近,能聞到他身上的桂花香,能偷偷看他專注時的側(cè)臉。
清天派的弟子們漸漸習慣了我的存在,雖然依舊沒人愿意和我說話,
但至少不會再用那種鄙夷的眼神看我了。只有一個叫凌風的師兄,每次見了我都冷著臉,
好像我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妖怪?!跋勺?,您就是太心軟了?!庇幸淮挝衣愤^主峰的大殿,
聽見凌風在里面對顧燼說,“那狐貍畢竟是妖,妖性難移,萬一哪天……”“凌風,
”顧燼打斷他,聲音比平時冷了些,“半碗本性不壞,只是缺少引導。我們修道之人,
當有容人之量?!薄翱墒窍勺?,歷代祖師都說過,妖就是妖,永遠成不了仙!
”凌風的聲音帶著急切。后面的話我沒再聽,轉(zhuǎn)身回了聽雨軒。院里的桂花落了一地,
像鋪了層碎金。我蹲在樹下,撿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聞了聞。妖就是妖,永遠成不了仙。
這句話像根刺,扎進了我心里。顧燼依舊每天來看我,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他教我御劍,
可我總是掌握不好平衡,每次都摔得狼狽不堪。他從不生氣,只是耐心地扶我起來,
重新教我口訣?!皠e怕,有我在?!彼偸沁@樣說。他的聲音很溫柔,像春風拂過湖面,
蕩起圈圈漣漪。可我卻越來越害怕,害怕自己會辜負他的信任,
害怕自己真的像凌風說的那樣,改不了妖的本性。那天,青丘的使者找到了我。
他化形為一只青灰色的狐貍,蹲在聽雨軒的房頂上,眼睛在夜色里閃著幽光?!吧僦?,
”他低聲說,“老族長快不行了,他讓您回去繼承族長之位。”我愣住了。少主?族長之位?
我在青丘不過是只不起眼的小狐貍,什么時候成了少主?“您是九尾天狐的后裔,”使者說,
“老族長說,只有您能帶領(lǐng)青丘躲過這場浩劫?!焙平伲课也唤?。
“清天派正在秘密煉制鎖妖陣,”使者的聲音帶著恨意,“顧燼那個偽君子,
表面上對您和善,實際上是想利用您找到青丘的入口,把我們一網(wǎng)打盡!
”我猛地站起來:“你胡說!顧燼不是那樣的人!”“少主,您被他的表象迷惑了!
”使者激動地說,“他給您的凝神丹里加了追蹤術(shù),
他教您的吐納之法其實是在削弱您的妖力!您以為他是真心對您好嗎?
他只是想馴服您這只狐貍,讓您成為他的寵物!”使者的話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想起凌風的話,想起顧燼每次看我時那過于溫和的眼神,
想起他身上那讓我心安又讓我不安的桂花香。難道……他真的是在利用我?
“只要您能拿到顧燼的本命法寶‘清玄劍’,”使者說,“我們就能破解鎖妖陣,
青丘也能躲過這場災(zāi)難。少主,這是您的責任!”責任。這個詞顧燼也對我說過。他說,
修仙者的責任是守護蒼生??晌业呢熑?,是守護青丘。那個晚上,我一夜沒睡。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顧燼送給我的那支玉簪上——那是我生辰時他送我的禮物,
他說玉能養(yǎng)氣,讓我貼身戴著。我握著玉簪,指尖冰涼。第二天,
顧燼像往常一樣來教我劍法。他站在桂花樹下,白衣勝雪,陽光透過枝葉灑在他身上,
像鍍了層金邊?!敖裉煳覀儗W新的招式?!彼χf,抽出了腰間的清玄劍。劍身清亮,
映出他溫和的眉眼。那就是清玄劍,清天派的鎮(zhèn)派之寶,也是顧燼的本命法寶。
只要拿到它……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疼得厲害?!鞍胪耄趺戳??
”顧燼察覺到我的異樣,關(guān)切地問,“不舒服嗎?”我搖搖頭,
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沒有,仙尊,我們開始吧?!彼c點頭,開始演示新的劍法。
清玄劍在他手中像有了生命,劍光流轉(zhuǎn),帶著凌厲的劍氣,卻又不失優(yōu)雅。我看著他的身影,
腦子里卻全是使者的話。他是在利用我嗎?他教我識字,教我吐納,教我御劍,
難道都只是為了削弱我的妖力?他說眾生平等,說妖也能向善,難道都只是騙人的鬼話?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族人在等我,青丘的安危在我肩上。趁他收劍的瞬間,
我突然撲了過去,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的腰,同時伸手去拔他腰間的清玄劍。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做,愣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我握住了劍柄,猛地拔了出來。
清玄劍離開顧燼的手,發(fā)出一陣嗡鳴,劍身的光芒瞬間變得黯淡。顧燼踉蹌了一下,
臉色蒼白,嘴角溢出一絲血跡。本命法寶被奪,對修仙者來說是重創(chuàng)。
“半碗……”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不解,還有一絲……失望。
那失望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讓我?guī)缀跻詹蛔∈种械膭??!盀槭裁??”他輕聲問,
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痛苦。我別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耙驗槲沂茄?。”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