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狂放、破碎、近乎歇斯底里的笑聲從蘇熒身后炸開！笑聲突兀高亢，毫無歡愉，如同繃緊弓弦斷裂前的悲鳴。
笑聲未落，沈澄的手臂如同鋼鐵鐐銬，狠狠、不容抗拒地將蘇熒向后拖拽，死死箍進懷里。
重重撞上劇烈起伏的胸膛，心跳聲透過衣衫撞擊肌骨，沉重欲碎。沈澄抱得極緊，骨骼呻吟，灼熱鼻息急促地噴在蘇熒頸窩。
沈澄在顫抖，蘇熒臉上卻一片冰涼，淚水早已洶涌滑落。不是因為窒息或疼痛。
是因為那個真相，那個被“咔嗒”聲揭露的荒謬。
“門鎖……振蕩……發(fā)生了……”蘇熒的聲音哽在喉嚨，破碎不堪，帶著淚水的咸澀。她艱難抬手，試圖覆蓋那微微痙攣的手背，“我回來了?！?/p>
她們竟毫無察覺。在共享早餐、交換親吻、依偎著的最平常瞬間，“蘇熒”早已不是幾天前的“蘇熒”。
空間在無知無覺時發(fā)生了置換，而她們這兩個本該對“異?！弊蠲舾械撵`魂，竟遲鈍至此！
沈澄手臂收緊，像是要將蘇熒生生揉碎嵌進骨血。破碎的笑聲已消失，只剩下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哽咽。
“蠢貨……”沈澄終于擠出聲，“不……你從未離開?！?/p>
溫熱的液體濡濕皮膚，沈澄的聲音悶悶傳來，“無論世界怎么偷偷摸摸地變換……我們吻著彼此的方式……一次……都沒有改變過！”
穿透震蕩、置換時空、“平行自我”的碎片，指向同一靈魂核心的喜悅。
她們面對面，近得能看清彼此狼狽翻涌的情感漩渦。眼神亮得驚人，如同劫后余生者看到彼岸燈塔火焰。
蘇熒抬起手，拂開沈澄頰邊被淚水沾濕的亂發(fā)，踮起腳，帶著近乎神圣的虔誠，吻上她的嘴唇。
這個吻復刻了過去，那無數(shù)個清晨或深夜她們交換過的溫暖印記——
無論是幾天前的“她們”，還是置換至此的“她們”，這份本能般的依戀與表達，從未偏移一絲一毫。
回吻激烈、兇狠，仿佛要將所有愛戀、痛苦、迷失，徹底熔鑄進這一個吻里。
就在這窒息的擁吻中，那枚齒輪懷表，依舊固執(zhí)躺在書桌上，在陽光下閃爍無機質(zhì)的光澤。
咔噠。咔噠。咔噠。
它永恒地走著，精確切割分秒。但此刻，那冰冷聲音落入耳中，卻像宇宙深處傳來的嘆息，最終釋然消散在陽光里。
它不再是懸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不再是振蕩的倒計時。它變成了一枚勛章，一枚冷酷宇宙規(guī)則最終不得不頒發(fā)的、承認自身失敗的勛章——
它承認了在混亂隨機的振蕩法則之上，存在著一種更頑固、更不可磨滅的定律。
門鎖方向可以改變，空間坐標可以重置……但靈魂彼此辨認的那束光，那份名為“愛”的引力常數(shù)，被證明是永恒不變的定律。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點急促敲打玻璃?？Х仍缫驯鶝?，杯壁凝結(jié)細小水珠。
兩人激烈情緒后留下的微咸氣息，在慢慢平復，心跳漸穩(wěn)。她們依舊緊擁，鼻尖輕蹭，感受彼此真實的體溫和存在。
那份穿透振蕩的確認感，沖刷每個細胞，帶來虛脫的平靜。
冰箱上色彩斑斕，其中就有一枚小小的、凝固著紫色花瓣的樹脂冰箱貼——
那是蘇熒很久以前收到的、來源不明的禮物，她曾在上面留下隱秘記號，亦在某個絕望夜晚失手碰落。
沈澄唇角彎起，直視那在兩個世界線起伏、卻始終閃耀著同一束光的靈魂核心。
“這次，”沈澄的聲音融在雨聲里，成為對糾纏了她們整個命運的悖論，最終的、塵埃落定的回答，帶著釋然的笑意，“門終于為你而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