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上,陳響當眾指控我初中霸凌她。千萬粉絲的網(wǎng)紅同學立刻將直播鏡頭對準了我。
滿場寂靜中,我掏出一本五百頁厚的日記本?!澳阏f時間地點,我們對賬。
”陳響冷笑著列舉罪狀:“你故意摔壞我的限量版鋼筆!
”我翻到對應日期:“那天你偷用我的鋼筆劃破了我的作業(yè)本?!薄澳愎室庥没@球砸我!
”“那是你沖進球場撿發(fā)卡,籃球脫手誤傷?!薄澳氵€撕了我的作業(yè)本!
”“你模仿班主任筆跡給我寫情書,我氣急才撕錯本子。
”陳響崩潰大喊:“可你那些眼神明明像刀子!”我翻開日記,
每頁頁腳都畫著流淚的小人:“看,我每天都在審判自己?!敝辈椖粡闹櫫R轉(zhuǎn)向淚目。
洗手間里,陳響對著鏡子哽咽:“原來橡皮分我一半……不是施舍?”01水晶吊燈的光芒,
砸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又被無情地彈射開來,刺得人眼睛發(fā)痛。
空氣里浮動著高級香檳微醺的甜膩、女士香水混雜的馥郁。
還有某種不易察覺的、屬于成功人士的志得意滿。闊別多年的面孔彼此寒暄,笑聲刻意拔高。
帶著點表演性質(zhì),試圖蓋過背景里若有似無的鋼琴旋律。我,葉桐,
端著一杯幾乎沒碰過的氣泡水,縮在角落一根巨大的羅馬柱投下的陰影里。這地方不錯,
足夠隱蔽,足夠旁觀,像在戲臺下最不起眼的位置。
我習慣性地用指腹摩挲著玻璃杯壁上凝結(jié)的細小水珠。
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那些精心修飾過的笑臉。二十年了,
時間給大多數(shù)人刷上了一層體面光鮮的釉彩,可骨子里那點東西,似乎變不了太多。
比如那個被眾人簇擁在中央的焦點,王梓,我們班當年的文娛委員。
如今已是坐擁千萬粉絲的直播頂流。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鏡頭感,
連舉杯的姿勢都像是精心設(shè)計過的慢動作回放。就在我神游天外,琢磨著要不要提前溜號時。
一個身影毫無預兆地切斷了我的視線。她像一柄淬了寒光的刀,直直地釘在我面前。
香檳色的燈光落在她身上,卻無法驅(qū)散她周身那股過于沉重的冷意。是陳響,我的初中同桌。
周圍的空氣瞬間像是被抽空了。那些高談闊論、那些刻意爽朗的笑聲,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猛然扼住喉嚨,戛然而止。無數(shù)道目光,
帶著驚愕、疑惑、看戲般的興奮。齊刷刷地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
聚焦在我和她之間這不足一米的真空地帶。這寂靜比剛才的喧鬧更令人窒息。
陳響微微仰著頭,下頜的線條繃得很緊。眼睛在燈光的陰影里顯得異常幽深,
像兩口望不見底的古井。她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清晰地鑿穿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葉桐,你還記得初中霸凌過我的事情嗎?”每一個字都帶著尖銳的回響,撞在四壁,
又狠狠反彈回來,砸在我的耳膜上。“嗡”的一聲,大腦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不是憤怒,不是委屈,而是一種極其荒謬的、甚至帶著點宿命意味的“果然如此”。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咚咚,咚咚,每一下都震得指尖發(fā)麻。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玻璃杯,冰涼的觸感勉強拽回一絲神志。幾乎是同時,
一道刺眼的光束猛地打在我臉上。是王梓。他反應快得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那張被美顏濾鏡過度修飾的臉上。此刻只剩下職業(yè)獵手發(fā)現(xiàn)超級爆點時的亢奮。
他幾步就竄到了最佳拍攝位置,他團隊的那個助理小姑娘更是訓練有素。
小巧但專業(yè)的手機云臺穩(wěn)穩(wěn)地懟了過來,鏡頭冰冷地鎖定了我的臉。直播間的畫面,
此刻想必已被我錯愕、僵硬的表情所占據(jù)。“家人們!重磅突發(fā)!同學會現(xiàn)場上演驚天指控!
昔日同窗淚訴校園霸凌!!”王梓刻意壓低卻又難掩興奮的解說詞。像毒蛇的信子,
絲絲縷縷鉆進凝固的空氣里。02整個世界都在等著。等著看我驚慌失措,
等著看我語無倫次地辯解。等著看我這個“霸凌者”在眾目睽睽之下原形畢露,狼狽不堪。
那鏡頭,像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著我的眉心。血液在耳中轟鳴。
我甚至能感覺到額角有細小的汗珠沁出來。然而,
就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將被竊竊私語打破的邊緣。
就在陳響緊盯著我的、帶著強烈審判意味的目光注視下,我扯了扯嘴角。
那是個極其古怪的表情,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是想笑,還是想哭,
亦或只是某種極度荒謬感引發(fā)的面部抽搐。我無視了那幾乎要貼到我臉上的鏡頭,
也忽略了周遭所有凝固的目光。
左手下意識地探向自己隨身攜帶的、那個鼓鼓囊囊顯得有些笨重的托特包。
指尖觸碰到那堅硬、厚實的書脊。一種奇異的、近乎冰冷的鎮(zhèn)定感,順著指尖蔓延開來,
瞬間壓倒了所有翻騰的情緒。我深吸一口氣,動作沉穩(wěn)得近乎緩慢?!班Ю玻?/p>
”一本厚重得如同磚頭般的筆記本,被我掏了出來。
重重地拍在身旁那張鋪著雪白桌布、擺著精致甜點的長條桌上。
沉悶的響聲在死寂的大廳里格外突兀,震得幾個高腳杯里的液體微微晃動。
深藍色的硬殼封面,邊角早已磨損得發(fā)白。
頁口處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便利貼和索引標簽像瘋長的藤蔓。
昭示著它被無數(shù)次翻閱的過往。那厚度,足有五百頁開外。沉甸甸地壓在桌布上,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檔案般的權(quán)威感?!瓣愴懀蔽业穆曇舫龊跻饬系仄椒€(wěn),
甚至帶著點公事公辦的冷靜。目光迎向她那雙燃燒著火焰與寒冰的眼睛,“你說我霸凌你?
”我輕輕拍了拍那本厚重的日記本,指尖拂過粗糙的封面,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整個宴會廳,
連呼吸聲都微弱下去,只剩下王梓直播間里隱約傳出的、被刻意調(diào)低的背景音樂,
以及他自己急促而興奮的解說詞?!昂茫 标愴懙穆曇舳溉话胃?,像繃緊的琴弦驟然斷裂,
尖利得刺耳。她胸膛劇烈起伏,眼中蓄積的淚水終于滾落下來,
在精心描繪的妝容上沖出兩道狼狽的濕痕。她猛地抬手指著我,指尖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那就對賬!第一件!初二上學期,十月十七號,星期一!你故意摔壞了我的那支派克鋼筆!
全球限量版!那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你嫉妒我!”日期精確得像一顆子彈射來。
我的指尖沒有半分遲疑,像一臺早已輸入指令的精密儀器,
迅速而準確地在那本厚重的日記本側(cè)面摸索。密集的索引標簽在指腹下掠過,
發(fā)出細碎的摩擦聲。很快,我的手指停在一個用紅色記號筆特別標注過的標簽上?!罢业搅?。
”我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波瀾。手腕一翻,厚重的筆記本在我手中輕巧地打開,
發(fā)出書頁特有的、干燥而沉穩(wěn)的嘩啦聲。03動作熟稔得仿佛已經(jīng)演練過千百遍。
我翻到了準確的那一頁。泛黃的紙張上,是密密麻麻、略顯稚嫩卻工整的字跡。
我清了清嗓子,用不高但足以讓全場聽清、讓直播收聲清晰的音量,
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十月十七日,周一,陰。今天心情糟透了。語文課代表收作業(yè),
陳響沒帶。她沒問任何人,直接從我筆袋里抽出那支新買的鋼筆,說‘借我用一下’。
我還沒來得及說不行,她已經(jīng)擰開了筆帽。然后……(這里字跡被水漬暈開過一點,
又用力描深)她竟然用筆尖在我剛寫完的作文紙上,狠狠劃了一道!從標題劃到結(jié)尾!
那道口子又深又長,紙都劃破了!我看著她,她居然還對我笑?說‘哎呀,手滑了’。
我氣瘋了,沖過去想搶回我的筆,她攥得死緊,我們倆一拉扯……筆掉地上了,
筆尖直接戳歪了。我撿起來的時候,手都在抖。她倒好,立刻哭起來,說我是故意的,
搶她筆還摔壞……(后面幾行字跡有些潦草)放學后,我偷偷去看了那支筆,
專柜好貴……我攢了半年的零花錢,這周本來想買那本畫冊的……全泡湯了。媽媽問起錢,
我只能說丟了。唉。”讀罷,我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陳響。
她的臉色在變幻的燈光下有些發(fā)青,嘴唇微微翕動,卻沒發(fā)出聲音?!暗诙?!
”陳響的聲音明顯帶上了孤注一擲的嘶啞。她像是不敢停頓,
必須一口氣把所有的“罪證”都砸出來?!俺跞w育課,四月二號!自由活動的時候,
你故意拿籃球狠狠砸我的背!我疼得直不起腰!你敢說不是?!”日期再次報出。
我的手指在書頁側(cè)面滑過,精準地定位。翻開?!八脑露?,周三,晴。下午體育課,
自由活動。王胖子他們幾個在打半場,我和幾個女生在旁邊聊天。陳響的發(fā)卡突然掉了,
滾進了籃球場。她一點都沒看場上正在激烈搶球,直接就低著頭沖進去了!
我當時正好接到一個傳球,位置有點偏,
跳起來想調(diào)整一下方向傳出去……(字跡在這里頓了一下)她突然就出現(xiàn)在我正前方撿發(fā)卡!
我人在空中,根本收不??!手里的球……脫手了,砸在她背上。她當時就蹲下去了。
我嚇傻了,趕緊跑過去想扶她問她怎么樣??伤痤^,看我的眼神……像刀子一樣,
全是恨。她一把推開我,自己站起來走了。整個下午,后背都像被針扎著。
我真不是故意的……可她說我是故意的。體育老師也批評我不注意安全。晚上回家,
后背被球砸到的地方有點疼,但心里更難受。感覺自己像個壞人?!蔽液仙先沼洷荆?/p>
那聲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澳翘?,體育老師罰我寫了八百字檢討。檢討書草稿,
就貼在這一頁后面。”陳響的身體晃了一下,手指死死摳住桌沿,指節(jié)泛白。
她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曾經(jīng)的同窗臉上,疑惑和審視的神情越來越重。王梓的直播間里,
彈幕瘋狂滾動著,雖然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但看王梓那越來越亮的眼神和不斷變化的口型,
顯然話題已經(jīng)爆炸?!斑€有!”陳響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哭腔,
但更多的是不甘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執(zhí)拗?!俺跞聦W期,五月二十號!模擬考前一天!
你把我寫了整整一個月的數(shù)學錯題本撕了!就在教室里!當著好多人的面!你撕得粉碎!
你毀了我復習的心血!這你怎么說?!”“五月二十日……”我低聲重復這個日期,
手指在日記本的側(cè)面快速移動。這個日期我記得格外清晰,因為那頁紙,
是整本日記里最“特別”的一頁。翻到。映入眼簾的,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首先看到的,
是一張被透明膠帶精心、卻又顯得笨拙地粘合起來的作業(yè)紙碎片。紙片泛黃,邊緣毛糙,
上面殘留著藍黑色的鋼筆字跡,依稀能辨認出幾道數(shù)學題。膠帶橫七豎八地覆蓋在上面,
像一道道丑陋的疤痕。碎片下方,是我的字跡,顏色很深,力透紙背,
每一筆都帶著當時強烈的情緒?!拔逶露眨芩?,暴雨。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蠢貨!今天收到了那張‘情書’,夾在物理作業(yè)本里。字跡模仿班主任的,
但內(nèi)容……(這里被狠狠劃掉幾行)約我放學后去小樹林!落款是‘愛慕你的人’。
我居然……居然信了!心跳得像打鼓!偷偷摸摸去了,
結(jié)果等在那里的是隔壁班幾個出了名的混混!他們圍著我起哄,吹口哨,說的話惡心死了!
我才知道被耍了!羞憤得要死,沖回教室。正好看到陳響坐在我位子上,
手里拿著我的化學筆記本!她當時那個笑……我腦子‘嗡’的一聲!就是她!
肯定是她模仿的字跡!是她設(shè)的局!我沖過去一把奪回我的本子,氣得渾身發(fā)抖,
只想把手里的東西撕碎!撕碎所有跟那個惡作劇有關(guān)的東西!我……我瘋了一樣,
抓起桌上一個本子就撕!撕了好幾頁才看清……(字跡劇烈顫抖)那不是我的本子!
是陳響的數(shù)學錯題本!我撕錯了!我看著她瞬間煞白的臉,
看著她眼里涌上來的淚水和難以置信……我僵住了。手里的碎紙片像燒紅的炭。她沒罵我,
只是用一種……很冷很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蹲下去,
一片一片地撿那些碎紙……”我的聲音在這里停住了,喉頭有些發(fā)緊。大廳里安靜得可怕,
連王梓都忘了實時解說。04只是呆呆地看著我手中的日記本,
看著那頁觸目驚心的“證據(jù)”。“我……”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哽塞。
“我當晚熬了個通宵,試著把那些碎紙片盡可能粘回去。就是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個……丑樣子。
第二天一早,我想還給她,跟她道歉……但她沒來上學。后來聽說她發(fā)燒了,在家躺了兩天。
再后來……我們就畢業(yè)了?!蔽液仙狭巳沼洷尽D巧钏{色的封面,像一塊沉重的墓碑,
封存了所有過往的喧囂與疼痛。陳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她雙手撐在桌面上,肩膀劇烈地起伏,眼淚洶涌而出。不再是之前那種帶著控訴的淚水,
而是混雜著巨大的迷茫、痛苦和某種信念崩塌后的絕望。她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我,
那雙被淚水浸泡的眼睛里,燃燒著最后的不甘和質(zhì)問?!昂谩?!
就算這些事……都有你說的‘理由’!可是眼神呢?葉桐!你那些眼神呢?!每一次!
你看我的眼神!都像刀子!冷冰冰的,帶著厭惡,帶著……看不起!像看垃圾一樣!
那種無處不在的、無聲的羞辱,比摔筆、砸球、撕本子更傷人!你怎么解釋?!
日記能記下你的眼神嗎?!?。?!”她的聲音嘶啞破碎,
帶著哭腔的質(zhì)問像鞭子一樣抽打過來。這一次,我沒有立刻去翻動日記本。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淚流滿面的臉,
看著那深藏在眼底、積壓了二十年的委屈和傷痛。一股深沉的疲憊和同樣沉重的酸楚,
從心底最深處翻涌上來。我再次緩緩打開了那本厚重的日記本。這一次,
我沒有翻向特定的某一天,而是隨意地、一頁一頁地快速翻動起來。
嘩啦——嘩啦——嘩啦——泛黃的紙頁在燈光下飛速掠過。隨著翻動,
一個微小卻無比醒目的圖案,在每一頁紙張的最下方、頁腳的位置。反復出現(xiàn),
如同一種殘酷的復調(diào)旋律。那是一個用藍色圓珠筆反復描畫的小人。線條簡單,
只有寥寥數(shù)筆。小人總是微微低著頭,肩膀垮塌著,姿態(tài)沮喪。最刺眼的,是小人臉頰旁,
用更深的藍色、更用力的筆觸畫出的兩道斜線——那是眼淚。每一頁,每一個小人,
都在流淚。嘩啦——嘩啦——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里持續(xù)著。
05那無數(shù)個低頭哭泣的藍色小人,在紙頁的翻飛中連成一片模糊而悲傷的藍色光暈。
像一場無聲的、永不停歇的雨?!瓣愴懀蔽业穆曇艚K于帶上了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
手指停在其中一頁上,指尖輕輕點著那個哭泣的小人,“你看。這就是我的‘眼神’。
”我抬起頭,迎向她怔忡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拔颐刻於荚谌沼浝铮?/p>
審判我自己?!薄懊恳惶??!笨諝鈴氐啄塘恕_B王梓的直播間都陷入了短暫的彈幕真空。
隨即,海嘯般的文字洪流爆發(fā)式地涌出屏幕,速度快到幾乎無法辨認。
機屏幕被瘋狂滾動的彈幕完全淹沒:“臥槽……這日記本……破防了……”“淚目了家人們,
原來她才是被自己關(guān)在籠子里的那個!”“看那些小人!每一頁都在哭??!
這得是多大的心理負擔……”“霸凌?這明明是雙向的敏感和傷害!青春期的痛??!
”“那個年代,誰懂心理健康?。《际亲约河部?!”“給主播刷個火箭!
這情節(jié)比電視劇還扎心??!”“那個撕本子粘回去的細節(jié)……我哭死!”“誤會解開就好!
抱抱兩個小姐姐!”王梓臉上的職業(yè)性亢奮早已消失,他嘴巴微張。
眼神復雜地看著我和陳響,又看看自己直播間那爆炸的流量,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陳響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她不再看我,也不再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失焦地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靈魂。
只剩下無聲的淚水不斷滾落,沖花了眼線,在臉頰上留下蜿蜒的黑色痕跡。那姿態(tài),
脆弱得如同暴風雨后枝頭僅存的、被打蔫的花。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尷尬的沉默像濃稠的糖漿,裹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終于,有人試探性地清了清嗓子,
打破了這難堪的寂靜?!斑馈莻€……大家,酒水臺那邊好像上了新的甜點,法式的,
看起來不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同學,聲音干澀地提議道?!皩Γ∪L嘗!
”“走,過去看看!”06“王梓,你這直播……要不也歇會兒?讓大家……呃,放松放松?
”有人小心地提醒著。人群像是找到了逃離的出口,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尷尬。
默契地、緩慢地散開了,刻意繞開了我們這片區(qū)域,朝著酒水臺和遠處的露臺移動。
交談聲重新響起,卻壓得極低,帶著小心翼翼的窺探意味。目光,有意無意地,
還是會掃過來。王梓如夢初醒,對著鏡頭擠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翱瓤取莻€,
家人們,現(xiàn)場氣氛……嗯,有點需要緩和。我們先中場休息一下,給大家放首舒緩的音樂!
精彩稍后繼續(xù)!記得點關(guān)注不迷路!”他匆忙地示意助理關(guān)閉了直播鏡頭。
那束令人芒刺在背的強光終于消失了。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我和陳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