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似甩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從浴室出來,隨手將換下的校服團成球扔在角落。
她拉開衣柜,指尖在一排嶄新衣物上逡巡。
裙子?不要。
一件高定連衣裙被甩到身后。
闊腿褲?丑死了。
絲絨長褲在空中劃出拋物線。
牛仔褲?
她拎起那條做舊破洞款,對著鏡子比了比——丟了。
她可不是精神小妹。
衣帽間很快變成了災(zāi)難現(xiàn)場。
羊絨衫堆成小山,圍巾像蛇一樣纏在吊燈上,某件可憐的大牌大衣甚至掛在了門把手上。
“嘖,都什么破衣服?!?/p>
明似赤腳踩過滿地奢侈品,突然在角落發(fā)現(xiàn)件很黑怕的黑色連帽衫。
她拎起來抖了抖,滿意地點頭。
她三兩下套上帽衫,長度剛好遮住大腿根。
正要離開時又折返,從廢墟堆里精準地翻出條中褲。
“這才像話?!?/p>
她對著全身鏡轉(zhuǎn)了個圈,喲喲喲切克鬧,故意把衣柜里剩下的衣服又踹得更亂些。
臨走前用毛巾把濕發(fā)包了起來,還不忘順走一雙限量版球鞋,鞋帶拖在地上像兩條得意的尾巴。
....
餐廳的智能門在她面前自動滑開,冷氣混著食物香氣撲面而來。
明似瞇起眼。
長桌盡頭,鐘遂沒了裹尸布的束縛,整個人透著一股難得的閑適,卻依然掩不住骨子里的壓迫感。
黑色的休閑長褲包裹著那雙筆直的長腿,腳下是一雙柔軟的麂皮拖鞋。
明似大咧咧地在鐘遂對面盤腿坐下,實木椅被她拖出刺耳的聲響。
傭人悄無聲息地上前,在她面前擺上食物。
兩人隔著一長條的桌。
鐘遂的目光在明似身上短暫停留,又淡淡地開始安排她。
“周末去上禮儀課?!?/p>
明似正專心地用餐,頭也不抬的拒絕道:“不去!”
鐘遂慢條斯理地拿起手帕擦拭嘴角。
“現(xiàn)在倫敦時間中午12點,明姝此時應(yīng)該很方便接電話?!?/p>
明似的筷子猛地頓在半空,一塊紅燒肉啪嗒掉回碗里,濺起的湯汁在她衛(wèi)衣上暈開一片油漬。
“草?”
鐘遂這個老登是怎么知道她的弱點?
鐘遂將手帕對折兩次,動作優(yōu)雅得像個老派紳士。
見明似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他難得解釋一次。
“702的住戶喊你皎皎,這應(yīng)該是你的乳名,能知道你乳名的那定是親近之人,在你和我們相處時,如遇危險,她會是第一時間報警再通知明姝的人。”
“但,你是個敢群毆,不把警方放眼里的人。”
“再結(jié)合,扛你出701時閉嘴的狀態(tài),基本可以確定,你怕702的住戶打電話給明姝?!?/p>
“當然,這也不能百分百確定。”
“但我剛剛的試探、你的反應(yīng),足以百分百確定——”
“你怕有人打電話給明姝?!?/p>
明似瞪著鐘遂,手里的筷子被她捏的嘎吱響。
卑鄙小人!
她是真不明白,她親愛的媽媽為什么會跟這種男人好上?
兩人的視線還在餐桌上對峙。
最終,明似一把拍下筷子,震得碗碟叮當響。
她咬著牙,從牙縫擠出兩個字:“我、去?!?/p>
聞言,鐘遂嗯了一聲,抿了口杯中酒,“吃飯吧。”
沒有果然如此的傲慢,也沒有勝利者的優(yōu)越。
只有上帝般的從容。
要不然鐘遂是鐘遂呢,以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信息,撬出最關(guān)鍵的籌碼。
明似越想越氣,還吃飯?
哪還有胃口吃?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她身后發(fā)出砰的巨響,重重砸在地上。
似不解氣,抬腳狠狠踹向旁邊的椅子,那價值不菲的手工椅在地上滑出老遠。
“吃你妹!”她幾乎是吼出這句話。
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
鐘遂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只吩咐一旁的傭人:“一會送一份食物上去。”
....
臥室里。
明似抄起梳妝臺上的剪刀。
衣柜里的高定禮服首當其沖。
咔嚓一聲,薄紗裙擺裂成兩半。
她踩上布料狠碾幾下,又拽出那條絲巾絞成麻花。
“禮儀課是吧?”剪刀寒光閃過,一件襯衫的袖口應(yīng)聲而落。
她拽出衣柜最深處的真絲睡袍,剪刀嘶啦一聲從領(lǐng)口直剖到下擺,像給魚開膛般利落。
“夠不夠禮儀?”
咔嚓咔嚓的聲響在房間里瘋狂回蕩。
雪紡長裙被她攔腰剪斷,她一腳踩住垂落的裙擺,剪刀狠狠扎進綴滿珍珠的腰封,珍珠噼里啪啦滾落一地。
布料碎片在她周圍堆積成山,剪刀刃已經(jīng)卷邊,但她仍不滿足。
最后拽出那件駝絨大衣,剪刀卡在厚實的衣料里,她就用牙咬住一邊,雙手拼命拉扯,直到砰的一聲,整件大衣被生生撕成兩半。
布料碎片如暴雪般在臥室里紛飛。
明似氣喘吁吁地躺在布料殘骸的廢墟里,吊燈的光暈在視線里模糊成一片慘白的光斑。
她討厭鐘遂。
討厭鐘遂讓明姝吃了那么多苦。
討厭鐘遂沒養(yǎng)育過她一天,就想干涉她。
現(xiàn)在她長那么大,早過了最難帶的時候,鐘遂就想坐享其成?那明姝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算什么?
她明似勢必要給鐘遂點顏色瞧瞧。
篤篤篤——
正當明似的呼吸漸漸平復(fù)時,一陣克制的敲門聲打破了房間里的寂靜。
明似沒有動,只是眼珠轉(zhuǎn)向了門的方向。
“小姐,您晚上沒怎么吃飯,廚房重新做了份牛肉炒飯?!?/p>
餐車轱轆在地毯上碾過細微的聲響,伴隨著瓷碗輕碰的脆響。
明似聞到從門縫滲進來的香氣,不是精致的和牛丼,而是帶著鍋氣的炒飯,油香混著嫩牛肉和蔥花的氣息。
她摸了摸肚皮,好像是有點餓。
她沖著門口沒好氣地喊:“放門口!”
門外傳來餐盤輕輕放下的聲響。
接著是傭人克制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地漸漸遠去。
明似豎起耳朵聽著動靜消失,又等了足足三分鐘,才躡手躡腳地蹭到門邊,把門拉開一條縫。
炒飯的香氣立刻撲面而來,金黃的米飯粒粒分明,嫩滑的牛肉片上還冒著油光。
餐盤邊甚至還放了一罐冰鎮(zhèn)可樂,水珠正順著鋁罐往下滑。
明似看得眼睛發(fā)亮。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這幫人什么時候這么上道了?還知道年輕人愛這樣吃——炒飯+可樂。
明似正要伸手去拿,突然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她嚇了一大跳,“我操——”
她猛地抬頭,正對上鐘遂居高臨下的目光。
男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