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個惡毒的計(jì)劃，就這么輕描淡寫定了下來。
他們要用林秀晴的賤命，去照亮他們所謂的光明前程。
很快，趙富貴就利用村支書身份，伙同林秀芳，將林秀晴的物理筆記和周老師的“間諜信”作為通敵“鐵證”，舉報(bào)到了公社武裝部。
他們，要置林秀晴于死地。
而林秀晴，對此一無所知。
傍晚，林秀晴拖著疲憊身體回家，一股濃烈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院子中央，一堆黑色灰燼還在冒著青煙。
林秀晴的那個小鐵盒，被撬開扔在一旁，里面空空如也。
準(zhǔn)考證、成績單，還有合影......她所有的希望，她唯一的退路......
全被燒成灰燼！
林秀芳就站在那堆灰燼旁，抱著胳膊，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她走到林秀晴面前，一字一句嘲諷道：
“妹妹，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一個泥腿子，就別再做什么科學(xué)家的春秋大夢了。”
“你這輩子，就只配爛在這個村子里，給我和承宇哥當(dāng)一輩子的墊腳石！”
那一刻，林秀晴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看著她那張扭曲的臉，看著那堆足以毀滅她一生的灰燼。
林秀晴沒有哭，也沒有鬧。
只想著，等身體好些，就去離婚，離開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
然而，林秀晴終究太天真了。
這天，她正在后院喂豬，院門突然被一腳踹開。
幾個佩戴紅袖章的民兵沖進(jìn)來，手里拿著繩子，表情嚴(yán)肅。
“林秀晴！你被舉報(bào)涉嫌與海外敵對勢力勾結(jié)，出賣國家機(jī)密！跟我們走一趟！”
林秀晴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院門口的趙承宇。
他眼神躲閃，不敢看她。
而林秀芳，則躲在他身后，嘴角勾起笑容，毫不掩飾。
林秀晴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陰謀。
“不......不是我！”
林秀晴拼命掙扎，卻被民兵粗暴反剪雙手，用麻繩捆了起來。
即將被拖走時(shí)，林秀晴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盯著趙承宇：
“趙承宇，為什么？”
他終于抬頭看她，眼神冰冷，緩緩開口。
聲音不大，卻像把刀子，將她凌遲：
“秀晴，為了這個家，為了秀芳和我的未來，只能委屈你了。”
林秀晴被氣笑了。
很好！
林秀芳，趙承宇。
你們以為燒掉了我的錄取通知書，就能高枕無憂了？
你們的聯(lián)手陷害，掐滅了我對你們最后一絲情分。
從這刻起，我和你們之間，不死不休！
鐵門在身后“哐當(dāng)”一聲鎖死，震落鐵銹掉進(jìn)林秀晴頭發(fā)里。
潮濕的霉味混著汗水酸臭，是這間昏暗的監(jiān)舍唯一的味道。
這是林秀晴被關(guān)進(jìn)來的第三天。
每天，他們都把同樣的問題問她八百遍。
冰冷的水潑臉上，林秀晴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說！那個署名‘周志華’的人，是不是你上線？那些公式和外文密碼，是用來干什么的？”
公式？密碼？
林秀晴差點(diǎn)笑出聲。
那是她的物理筆記，是她想去觸碰的星辰大海，在他們嘴里，卻成了通敵罪證。
她不想連累周老師，每次只重復(fù)一句話：“我沒有罪！”
她是林秀晴，是一個被丈夫和親姐姐做局推進(jìn)深淵的農(nóng)婦，不是什么特務(wù)。
審訊無果，林秀晴又被扔回監(jiān)舍。
一個身形壯碩的女人擋在她面前，身后跟著幾個跟班。
她就是這兒的“牢頭”，人稱“胖姐”。
“新來的，女特務(wù)？”
胖姐目光在林秀晴身上掃了一圈，像在打量案板上的肉。
“聽說嘴很硬?。俊?/p>
她一腳踢翻林秀晴面前的飯碗。
飄著幾片爛菜葉稀粥，混著地上的黑泥，糊了一地。
“不管你嘴多硬，在這里，就得守我的規(guī)矩?！?/p>
她用那只踩過粥的腳，指了指地上污穢。
“給我把地舔干凈！”
身后跟班們發(fā)出一陣哄笑。
林秀晴抬起眼，靜靜看著她。
“胖姐，這地上的土比碗里的米還多。你確定讓我舔？”
她慢悠悠補(bǔ)充道：“別回頭再告我偷吃勞改農(nóng)場財(cái)產(chǎn)?！?/p>
監(jiān)舍瞬間一片死寂。
胖姐臉上橫肉猛地一抽，隨即惱羞成怒。
“你他媽找死！”雨點(diǎn)般的拳腳落在林秀晴單薄的身上。
林秀晴蜷縮身體，護(hù)住要害，任由疼痛撕扯每一寸神經(jīng)。
這點(diǎn)痛算什么。
比起趙承宇和林秀芳給她的，差遠(yuǎn)了。
這些賬，她一筆一筆，都記著呢。
第二天，林秀晴被罰去采石場砸石頭。
麻繩像砂紙，把她的手掌磨得血肉模糊。
監(jiān)工的鞭子時(shí)不時(shí)抽在背上，火辣辣疼。
“動作快點(diǎn)！你這個女特務(wù)，還想偷懶?。俊?/p>
林秀晴機(jī)械地?fù)]動鐵錘，仇恨是最好的支撐。
它讓她忘了饑餓，忘了疼痛，只記得一件事。
活下去，報(bào)仇。
就在林秀晴快累脫力時(shí)，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采石場鐵絲網(wǎng)外。
是趙承宇。
他的腿腳不方便，斜靠在柱子上。穿著干凈的干部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與這里的骯臟格格不入。
那張林秀晴曾愛到骨子里的臉，此刻寫滿了虛偽痛心。
“秀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他嘆了口氣，好像林秀晴只是個不懂事孩子。
“你聽我一句勸，把罪認(rèn)了吧，??？”
“只要你認(rèn)了，我爸會想辦法讓你減刑，早點(diǎn)出來?！?/p>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甚至帶上一絲“溫柔”。
“到時(shí)，我們......我們還能重新開始?！?/p>
林秀晴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她扶著粗糙的石壁，艱難站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重新開始？”
林秀晴走到鐵絲網(wǎng)前，隔著冰冷鐵絲看著他。
“從哪兒開始？從你燒掉我的錄取通知書開始，還是從你親手把我送進(jìn)這人間煉獄開始？”
林秀晴的眼睛里充滿仇恨的火焰，她用盡全身力氣，將一口混著血沫和沙土的唾沫，狠狠地淬在他臉上。
他干凈的臉上，頓時(shí)劃出一道屈辱的痕跡。
他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趙承宇！”林秀晴聲音嘶啞干澀，卻無比清晰。“把臉擦干凈！”
“不然，我怕你下地獄時(shí)，閻王爺都嫌你臟！”
他臉上的虛偽瞬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猙獰扭曲。
“林秀晴，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咬牙切齒地吼：“那你就爛在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