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許知意揉著惺忪的睡眼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昨晚她不敢回臥室睡,干脆在客廳守著那幅自畫像過夜。
"早。"沈硯辭的聲音從畫的方向傳來,聽起來比昨晚精神多了。
許知意掀開蓋在畫像上的布,發(fā)現(xiàn)畫中背景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1930年代的上海街道,那個叫周雅的女子依然站在街角陰影處,只是不再有昨晚那種詭異的笑容。
"你恢復(fù)得怎么樣?"許知意伸手碰了碰畫框。
"勉強能維持日常活動。"沈硯辭的虛影飄出來,比平時淡了許多,"昨晚...謝謝你的關(guān)心。"
許知意擺擺手:"別客氣,我們是搭檔嘛。"她起身伸了個懶腰,"今天去醫(yī)院繼續(xù)畫壁畫,順便找程醫(yī)生聊聊?"
沈硯辭的虛影微微閃爍:"嗯...注意安全。"
許知意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怎么了?"
"那個周雅..."沈硯辭的聲音低沉,"她可能已經(jīng)注意到你了。"
許知意后頸一涼:"什么意思?"
"畫中的變化不是偶然。"沈硯辭指向畫中那個女子身影,"她生前就有通靈能力,死后更是成了怨靈。如果她通過畫感應(yīng)到你..."
"等等,"許知意打斷他,"你是說這個周雅...也是鬼?而且現(xiàn)在盯上我了?"
沈硯辭的虛影點了點頭:"她一直想徹底消滅我的靈魂?,F(xiàn)在你成了我的'錨',她自然會..."
"Stop!"許知意做了個暫停手勢,"我需要咖啡,很多咖啡,然后再聽這種恐怖故事。"
一小時后,許知意帶著重新裝裱好的自畫像來到兒童醫(yī)院。她特意選了個透明畫框,方便沈硯辭觀察外界。
"許小姐,早啊。"程微云正好從走廊那頭走來,白大褂口袋里插著幾支彩色蠟筆,"昨晚展覽很成功,孩子們都很喜歡你的畫。"
"謝謝,程醫(yī)生。"許知意微笑回應(yīng),同時感到背包里的畫像散發(fā)出一陣寒意,"對了,你昨天提到這畫中人眼熟..."
"啊,對!"程微云眼睛一亮,"我回去翻了祖父的相冊,果然找到一張合影。"他掏出手機,調(diào)出一張翻拍的老照片,"你看,中間這個是不是很像你的畫?"
許知意湊近一看,呼吸頓時凝滯——照片上是七八個穿西裝的年輕人站在一棟洋房前,中間那個俊朗的男子分明就是沈硯辭!照片底部印著日期:1935.06.15。
"這...這確實很像。"許知意努力保持鎮(zhèn)定,"你祖父認識他?"
"不只認識。"程微云壓低聲音,"我祖父程瀚是當年'新銳畫家協(xié)會'的秘書長,這張照片就是協(xié)會成立一周年時拍的。中間這位..."他指著沈硯辭,"是沈硯辭,協(xié)會最年輕的創(chuàng)始人,被譽為'東方莫奈'的天才畫家。"
許知意心跳加速:"那他...后來怎么樣了?"
程微云的表情變得復(fù)雜:"1935年底,沈硯辭的畫室突發(fā)大火,他不幸遇難。奇怪的是..."他左右看了看,聲音更低了,"家族記載中提到,那場火災(zāi)很可疑。沈硯辭死前正在籌備一個揭露藝術(shù)圈黑幕的展覽。"
許知意握緊了背包帶子:"什么黑幕?"
"不清楚,資料都被銷毀了。"程微云搖搖頭,"但祖父日記里提到過,沈硯辭的死與協(xié)會內(nèi)部幾個人有關(guān),包括..."他指向照片最右邊一個戴圓框眼鏡的男子,"林墨,當時的會長,也就是林修遠的祖父。"
許知意倒吸一口涼氣。難怪林修遠看到畫像時反應(yīng)那么奇怪!
"程醫(yī)生,這些資料我能看看嗎?"許知意急切地問。
"可以是可以..."程微云有些猶豫,"但它們都在我祖父的老宅里,需要周末才能帶你去。"
"那太好了!"許知意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周末我正好有空!"
"咔嚓!"
一聲脆響從許知意的背包里傳來。她慌忙打開一看,畫像的玻璃表面出現(xiàn)了一道裂痕,畫中的街道場景不知何時變成了暴風雨中的碼頭,陰沉壓抑。
"怎么回事?"程微云湊過來看。
"啊...可能是溫差..."許知意急忙合上背包,同時感到一陣刺骨寒意穿透布料,"程醫(yī)生,我們周末再詳談,我先去畫壁畫了!"
匆匆告別后,許知意躲進活動室,關(guān)上門才敢打開背包:"沈硯辭!你發(fā)什么瘋?"
畫像中的暴風雨更加猛烈了,海浪幾乎要沖出畫框:"你跟他很熟嗎?就這么隨便約周末?"
許知意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你該不會是在...吃醋?"
"荒謬!"畫中的沈硯辭背過身去,"我只是擔心調(diào)查進度。那個程醫(yī)生明顯對你有意思。"
許知意忍不住嘴角上揚:"所以呢?就算他對我有好感,那也是我的事。"
畫中的海浪突然掀起更高,一道閃電劈過天空:"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契約!"
"契約可沒規(guī)定我不能談戀愛!"許知意故意氣他。
畫像劇烈震動起來,畫框"砰砰"地撞擊背包。許知意這才意識到玩笑開大了,趕緊安撫:"好了好了,我逗你的。我答應(yīng)周末去是為了調(diào)查你的死因,不是約會。"
暴風雨漸漸平息,但畫中的天空依然陰沉:"...真的?"
"千真萬確。"許知意翻了個白眼,"再說了,誰會跟一個隨時可能發(fā)脾氣的民國老鬼談戀愛?"
畫中的沈硯辭沉默了片刻,突然說:"我可以短暫離開這幅畫。"
"什么?"許知意沒反應(yīng)過來。
"如果你畫一幅我的肖像,我就能暫時寄居其中,自由活動一段時間。"沈硯辭解釋道,"當然,距離不能離主畫太遠。"
許知意眼睛一亮:"那豈不是說,你可以親自去程家老宅調(diào)查?"
"理論上是這樣。"沈硯辭的聲音帶著猶豫,"但...這很消耗靈力,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需要你的一滴血。"沈硯辭輕聲說,"作為媒介。"
許知意咬了咬嘴唇。自從上次那滴血喚醒沈硯辭后,她對"血"這個字就格外敏感。但想到能幫他查明真相...
"成交。"她拿出素描本,"現(xiàn)在就開始畫?"
"不急,先完成你的壁畫。"沈硯辭的聲音緩和下來,"晚上回去再試。"
許知意點點頭,把畫像小心地掛在墻上,開始專心繪制壁畫。奇怪的是,今天她的畫筆格外流暢,色彩運用也大膽起來,仿佛有某種力量在引導(dǎo)她的手。
中午休息時,許知意發(fā)現(xiàn)手機里有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許小姐,關(guān)于那幅畫,有些事必須當面告訴你。今晚8點,霞飛咖啡館?!中捱h」
許知意皺眉。霞飛...這不正是畫中出現(xiàn)的街道名字嗎?
"沈硯辭,"她小聲對著畫像說,"林修遠約我今晚見面,說有關(guān)于畫的事要談。"
畫中的沈硯辭表情立刻變得警惕:"別去,可能是陷阱。"
"但他可能知道重要線索..."
"那就更危險了。"沈硯辭的聲音異常嚴肅,"周雅生前與林家關(guān)系密切。如果她已經(jīng)控制了林修遠..."
許知意打了個寒顫:"那怎么辦?"
"先按計劃,晚上我教你畫轉(zhuǎn)移肖像。"沈硯辭沉吟道,"如果必須見林修遠,至少讓我能自由行動保護你。"
下午的壁畫工作異常順利,許知意幾乎完成了整面墻的底色和輪廓。收拾工具時,程微云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
"許小姐,能借一步說話嗎?"他的表情有些緊張。
許知意跟著他走到走廊拐角:"怎么了?"
程微云壓低聲音:"我查了更多資料...關(guān)于沈硯辭的死,可能不只是意外。"他遞過一個U盤,"這里面有我祖父的日記掃描件,1935年下半年的部分...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去老宅了,醫(yī)院臨時派我去外地學(xué)習(xí)。"
許知意接過U盤:"謝謝,這已經(jīng)幫了大忙。"
"還有件事..."程微云猶豫了一下,"那個林修遠...你要小心他。我祖父日記里提到,林家與沈硯辭的死有直接關(guān)系。"
許知意心頭一緊:"具體是什么關(guān)系?"
"不清楚,日記里寫得很隱晦。"程微云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保持聯(lián)系。"
回到公寓,許知意立刻打開電腦查看U盤內(nèi)容。沈硯辭的虛影飄在她身后,兩人一起閱讀那些泛黃的日記掃描件。
「1935.10.15
硯辭今日神色慌張,言已發(fā)現(xiàn)協(xié)會資金流向異常。林會長堅持是印刷錯誤,但數(shù)額差距太大...」
「1935.11.03
硯辭秘密告知,已掌握確鑿證據(jù),證明協(xié)會高層挪用公款,勾結(jié)外國商人倒賣國寶級文物。決定下月展覽上公開...」
「1935.11.28
可怕的一夜。硯辭畫室起火,消防趕到時已燒成灰燼。尸體面目全非,僅憑懷表辨認。周小姐當場昏厥...林會長下令所有人封口...」
許知意抬頭看向沈硯辭:"所以你是被謀殺...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犯罪證據(jù)?"
沈硯辭的虛影劇烈波動著:"我...想起來了部分...那天晚上,有人鎖了畫室的門...窗外有人影..."
"是林墨和周雅?"
"不確定..."沈硯辭痛苦地抱住頭,"記憶很模糊..."
許知意不忍心看他這樣:"好了,先別想了。我們按計劃畫轉(zhuǎn)移肖像,然后..."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門鈴打斷。透過貓眼一看,許知意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是林修遠,比約定時間提前了兩小時。
"是林修遠!"她小聲告訴沈硯辭,"怎么辦?"
沈硯辭的虛影立刻回到畫中:"讓他進來,但別靠近畫。我懷疑他被控制了。"
許知意深吸一口氣,打開門:"林先生,我們不是約的8點嗎?"
林修遠的臉色異常蒼白,眼睛下有濃重的黑眼圈:"事態(tài)緊急...那幅畫有危險..."他的聲音嘶啞得不自然。
"什么危險?"許知意警覺地后退一步。
林修遠沒有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墻上的自畫像,嘴角突然扭曲成一個詭異的笑容:"找到你了...硯辭..."
他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尖細的女聲!
許知意寒毛直豎:"你...你不是林修遠!"
"聰明。"林修遠的身體詭異地扭曲著,動作變得像提線木偶,"我是周雅...沈硯辭的未婚妻...也是送他下地獄的人!"
許知意轉(zhuǎn)身想跑,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住手腕。林修遠——或者說被附身的林修遠——一步步逼近墻上的畫像,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
"百年了...終于找到你的藏身之處..."女聲咯咯笑著,"這次我要讓你魂飛魄散!"
許知意拼命掙扎:"住手!"
就在刀尖即將刺向畫布的瞬間,畫中的沈硯辭突然伸出手,牢牢抓住了林修遠的手腕!整個公寓的溫度驟降,窗戶上瞬間結(jié)滿冰花。
"周雅..."沈硯辭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放開那個無辜的人。"
"終于肯見我了?"女聲尖笑,"為了這個小丫頭?她是誰?你的新歡?"
許知意趁機抓起茶幾上的花瓶,狠狠砸向林修遠的后腦。林修遠身體一晃,刀掉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聲。
"滾出他的身體!"許知意又抄起一本厚畫冊準備再砸。
林修遠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一團黑霧從他口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個人形——一個穿著1930年代旗袍的美麗女子,但面容扭曲猙獰。
"你們都要死!"周雅的怨靈尖叫著撲向許知意。
千鈞一發(fā)之際,墻上的畫像爆發(fā)出一陣強光,沈硯辭的虛影完全實體化,擋在許知意面前。兩股靈力相撞,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響。
"跑!"沈硯辭回頭對許知意大喊,"帶著畫跑!"
許知意毫不猶豫地沖向墻面,一把扯下畫像抱在懷里。就在這時,周雅的怨靈突然改變方向,一爪抓向沈硯辭的后心!
"小心!"許知意尖叫。
沈硯辭側(cè)身閃避,但還是被擊中了肩膀。他悶哼一聲,半透明的身體開始閃爍不定。
"硯辭!"許知意心如刀絞。
"沒...事..."沈硯辭勉強支撐著,"畫...保護畫..."
周雅的怨靈再次撲來,這次沈硯辭用盡全力揮出一拳,將她暫時擊退。他趁機飄回許知意身邊:"快...畫我的肖像...現(xiàn)在!"
許知意手忙腳亂地抓起素描本和鉛筆,顫抖著手開始畫沈硯辭的側(cè)臉。周雅的怨靈在空中重新凝聚,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沒用的...這次你們逃不掉了..."
"快...再快一點..."沈硯辭的聲音越來越弱。
許知意咬破自己的手指,將一滴血抹在畫紙上。就在周雅再次撲來的瞬間,她完成了最后一筆——
"砰!"
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沈硯辭的身影從原畫中完全消失,而素描紙上的肖像則活了過來!紙上的沈硯辭一躍而出,化作實體擋在許知意面前,與周雅的怨靈激烈交鋒。
"走!去浴室!"新出現(xiàn)的沈硯辭——準確說是他的分身——大喊,"鹽和鐵器能暫時阻擋她!"
許知意抱起原畫沖向浴室,身后傳來家具翻倒和玻璃破碎的巨響。她鎖上門,顫抖著從柜子里找出浴鹽,沿著門縫撒了一圈。
外面的打斗聲持續(xù)了約十分鐘,突然一切歸于寂靜。
"沈...沈硯辭?"許知意小聲呼喚。
沒有回應(yīng)。
又過了幾分鐘,一陣微弱的敲門聲響起:"知意...是我..."
許知意小心地打開門,看到沈硯辭的分身站在門外,但身影已經(jīng)淡得幾乎看不見。原畫中的沈硯辭也回到了畫里,但畫布上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從肩膀貫穿胸口。
"你...你受傷了!"許知意心疼地碰了碰畫布。
"不嚴重..."沈硯辭的聲音虛弱不堪,"周雅暫時退走了...但她會回來..."
許知意環(huán)顧一片狼藉的公寓:"林修遠呢?"
"在門口...只是昏迷..."沈硯辭的分身越來越淡,"聽我說...我的時間不多了...周雅背后還有人...林墨可能也以某種形式存在著..."
"我該怎么做?"許知意急切地問。
"完成...調(diào)查...找到我當年...沒完成的...最后一幅畫..."分身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那幅畫...藏著...證據(jù)..."
話音剛落,分身完全消散,素描紙上的肖像也變回了普通鉛筆畫。畫中的沈硯辭閉著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只有那道裂痕提醒著剛才的激戰(zhàn)。
許知意小心地把畫掛回墻上,然后去門口查看林修遠的情況。他呼吸平穩(wěn),似乎只是睡著了。許知意撥打了120,然后回到畫前,輕輕撫過畫框。
"別擔心,"她低聲說,"我一定會找出真相,還你公道。"
畫中的沈硯辭沒有回應(yīng),但畫布上的裂痕似乎...微微愈合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