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你好”第一章 蟬鳴里的初遇高一開學那天，蟬鳴聒噪得像是要把整個夏天煮沸。
夏天背著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捏著皺巴巴的報到單，
在擁擠的公告欄前踮著腳找自己的名字和班級。額頭上沁出的薄汗順著臉頰滑落，
他下意識地用袖子蹭了蹭，布料粗糙的觸感讓他微微蹙眉。找到“高一（1）班”的名單時，
他的名字“夏天”旁邊，緊挨著的是“盛夏”。兩個同樣帶著“夏”字的名字，
像是被命運刻意排在一起。走進教室，喧鬧聲撲面而來。夏天低著頭，
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快速掃過座位表，
最后落在靠窗的倒數(shù)第三排——那里有兩個空位，桌角分別貼著他和“盛夏”的名字。
他選了靠里的位置坐下，剛把書包塞進桌肚，旁邊的空位就被人帶著一陣風坐下了。
夏天側頭看了一眼。來人身形挺拔，穿著嶄新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袖口隨意地卷到小臂，
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腕。他頭發(fā)理得干凈利落，額前幾縷碎發(fā)被風吹得微亂，
眉眼間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疏離，卻又因為過于優(yōu)越的長相，顯得格外惹眼。是盛夏。
仿佛感覺到他的目光，盛夏抬了抬眼皮，視線短暫地與他相撞。那眼神很淡，
像夏日午后被樹葉過濾過的陽光，沒什么溫度，卻也算不上冷淡。“夏天？你好”盛夏開口，
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尾音微微上揚，像是在確認。“嗯?！毕奶禳c點頭，
聲音有點悶，他不太習慣和陌生人這么快搭話。盛夏沒再多說，
從背包里拿出嶄新的課本和文具，動作不緊不慢，卻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從容。
他的書包是夏天只在手機上見過的牌子，文具也都是精致的進口貨，
和夏天那支簡單的簽字筆形成了鮮明對比。夏天默默地收回目光，
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舊課本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封面磨出的毛邊。
他知道自己和盛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個是活在陽光下、被精心呵護的名字，
一個是掙扎在陰影里、連名字都帶著點勉強的存在。班主任簡單交代了開學事宜，
然后宣布要選臨時班干部，組織大家自我介紹。輪到盛夏時，他只是站起身，
淡淡說了句“我叫盛夏”，就坐了下來，臺下卻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多半是女生的竊竊私語。輪到夏天，他站起來的時候腿有點發(fā)僵，
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叫夏天?！?說完就飛快地坐下，臉頰燙得厲害。
他能感覺到有人在看他，那些目光里或許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對他窘迫樣子的打量。
只有旁邊的盛夏，似乎什么都沒在意，正低頭翻著一本物理競賽輔導書。
那是他們同桌生涯的開始。最初的日子，兩人幾乎沒什么交流。夏天沉默寡言，
課間都是埋頭做題；盛夏則是一副對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樣子，偶爾聽課，
更多時候是戴著耳機聽歌，或者望著窗外發(fā)呆，有時甚至直接睡覺，但老師礙于他家長，
從未說過他。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成績都好得驚人。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
盛夏是年級第一，夏天緊隨其后，屈居第二。班主任在班會上特意表揚了他們，
笑著說：“我們班這兩個‘夏’，真是給班級爭光了，一個盛夏，一個夏天，
連成績都像夏日驕陽一樣耀眼。”臺下響起掌聲，夏天低著頭，耳朵有點紅。
他偷偷看了一眼盛夏，對方臉上沒什么表情，好像年級第一對他來說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也就是從那次月考后，他們之間的沉默才被打破。盛夏偶爾會在夏天做題卡殼時，
用筆尖敲敲他的練習冊，吐出兩個字：“輔助線?！毕奶煦兑幌?，順著他的提示想下去，
果然豁然開朗。他會小聲說句“謝謝”，盛夏通常只是“嗯”一聲，繼續(xù)看自己的書。
有時夏天會發(fā)現(xiàn)盛夏對著一道化學題皺眉，他猶豫片刻，
還是把自己的解題思路寫在草稿紙上，輕輕推過去。盛夏看了一眼，抬眸沖他挑了挑眉，
眼里難得帶了點笑意：“謝了。”那笑容很淡，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
在夏天心里漾開一圈細微的漣漪。他們開始有了更多的交集。一起討論難題，
一起在晚自習后走出校門，偶爾在食堂碰到，會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盛夏喜歡打籃球，
夏天就會在旁邊看著。夏天漸漸發(fā)現(xiàn)，盛夏的疏離只是一層外殼。他其實很聰明，反應快，
看問題總有獨特的角度。他也并不像看起來那么冷漠，有時會在夏天忘記帶傘的雨天，
默默把傘塞給他，自己淋著雨跑開；會在夏天被調(diào)皮的男嘲笑穿著時，
不動聲色地用一句“你上次考試好像還沒他一半分”堵回去。而盛夏也發(fā)現(xiàn)，
這個叫夏天的同桌，雖然沉默寡言，卻有著驚人的韌性。他似乎永遠在學習，
課間、午休、晚自習，好像不知疲倦。他的手指因為長期握筆，指關節(jié)有些發(fā)紅，
卻異常靈活。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只是那樣的笑容很少見，
像雨后偶然露出的陽光，干凈又溫暖。蟬鳴漸漸稀疏，秋天悄然而至。
學校貼出了物理競賽的報名通知，盛夏幾乎是立刻就報了名，轉頭問夏天：“你不報？
”夏天看著通知，有些猶豫。他其實很想?yún)⒓樱傎愋枰~外買很多輔導資料，
還要占用不少時間，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兼顧，更不確定家里會不會同意?！澳愕乃?，
不該浪費?！笔⑾牡恼Z氣很平淡，卻帶著一種篤定。那天晚上，夏天回到家，
迎接他的又是父親一身的酒氣和翻箱倒柜找錢的聲音。他皺著眉躲進自己那間狹小的房間，
關上門，把外面的嘈雜隔絕在外。書桌上放著他偷偷攢了很久的零錢，是他平時省下飯錢，
還有幫鄰居家孩子補課賺來的。他數(shù)了數(shù)，剛好夠買競賽需要的輔導書。他拿出報名表，
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夏天。但在寫報名表時，腦子里一直浮現(xiàn)盛夏。
幻想著兩人一起拿獎的畫面。第二天，他把報名表遞給班長時，看到盛夏也在，
對方?jīng)_他點了點頭，眼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從那天起，他們的關系又近了一步。
他們成了競賽小組的搭檔，一起在放學后留在空蕩的教室刷題，一起去圖書館找資料，
一起在周末的清晨頂著寒風去學校參加集訓。盛夏的家里會給他送來各種好吃的，
他總是分一半給夏天。夏天起初不好意思要，盛夏就會直接塞到他手里：“我媽讓帶的，
太多了，我吃不完?！毕奶熘滥鞘墙杩?，卻還是默默接過來。那些包裝精美的點心和水果，
是他從未接觸過的味道，甜得讓他有些心慌，卻又忍不住貪戀那份溫暖。
他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回報。他會提前把老師講過的重點整理好筆記，
偷偷放在盛夏的桌洞里；會在盛夏偶爾因為犯困趴在桌上睡覺時，
幫他擋住老師的視線；會在他解題遇到瓶頸時，耐心地陪他一起梳理思路。
他們之間的默契越來越深，有時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有一次集訓到很晚，
外面下起了大雨。夏天沒帶傘，正發(fā)愁怎么回去，盛夏已經(jīng)撐開一把黑色的大傘，
站在他面前：“走吧，送你?！庇旰艽?，傘下的空間很小。兩人并肩走著，
肩膀偶爾會碰到一起。夏天能聞到盛夏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著雨水的清新氣息，
讓他心跳莫名快了幾分。走到夏天家附近那條狹窄潮濕的小巷口，
夏天停下腳步：“我到這兒就可以了，謝謝你。”“嗯?！笔⑾狞c點頭，看著他，“進去吧，
雨大。”夏天轉身走進雨幕，快到巷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路燈下，
盛夏還站在那里，手里舉著傘，身影被拉得很長。見他回頭，盛夏愣了一下，然后抬起手，
沖他揮了揮。夏天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轉過頭，快步跑進了巷子。那一夜，他躺在床上，
聽著窗外的雨聲，腦海里反復回放著剛才的畫面，久久無法入睡。他好像，
對盛夏產(chǎn)生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陌生，帶著點甜，又有點澀，
像一顆沒成熟的果子，讓他既好奇又不安。他不知道，巷子口的盛夏，在他轉身之后，
也站了很久。雨點打在傘面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他卻好像什么都沒聽到，
只是望著夏天消失的方向，眼底翻涌著連自己都沒弄明白的情緒。
兩個同樣在夏天出生的少年，在這個多雨的秋天，心里都悄悄住進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第二章 湖邊的心動競賽的日子一天天臨近，空氣中彌漫著越來越濃的緊張氣息。
教室里的燈光總是亮到很晚，映著兩個低頭刷題的身影。夏天的草稿紙用了一張又一張，
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盛夏則是偶爾轉著筆，眉頭微蹙，思考時會下意識地咬著下唇。
他們之間的交流變得更加簡潔高效，大多是關于題目的討論，但偶爾的對視，不經(jīng)意的觸碰，
卻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張力和默契有一次，夏天在演算一道復雜的力學題時，
筆尖突然斷了。他低頭找削筆刀，手指卻先一步觸碰到一個冰涼的金屬物件。
是盛夏把自己的卷筆刀遞了過來。兩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夏天像觸電般縮回手，
臉頰瞬間熱了起來。他低著頭，小聲說了句“謝謝”，飛快地接過卷筆刀。
盛夏的指尖似乎也僵了一下，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放在桌下，
指尖卻殘留著剛才碰到的微涼觸感，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他側頭看了一眼夏天，
對方正低著頭削鉛筆，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脖頸的線條干凈又纖細。
盛夏的心跳，沒來由地漏了一拍。他猛地轉過頭，假裝去看窗外，
心臟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點麻，又有點癢。這樣的瞬間越來越多。
會在遞東西時不經(jīng)意碰到的手，會在擁擠的走廊里不小心撞到的肩膀，
會在討論問題時靠得太近而感受到的對方的呼吸……每一次，
都讓兩人心里泛起一陣細微的波瀾。他們都小心翼翼地守著這份微妙的情愫，誰也沒有說破。
競賽前最后一次模擬考，夏天因為前一晚父親又在家大鬧，幾乎沒睡，狀態(tài)很差，
成績掉了不少。他拿著成績單，臉色蒼白，指尖冰涼。晚自習時，他趴在桌子上，
盯著一道題看了很久，腦子卻一片空白。一只手似是猶豫了一下，最后輕輕放在了他的背上，
帶著一點溫熱的觸感。夏天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到盛夏正看著他，
眼神里帶著一絲擔憂：“狀態(tài)不對？”夏天搖搖頭，聲音有點?。骸皼]事。”“一道題而已，
想不出來就先放放?！笔⑾恼f著，從書包里拿出一塊巧克力，剝開糖紙，遞到他嘴邊，
“補充點能量。”巧克力的甜膩香氣撲面而來，夏天愣住了，看著盛夏的手，沒動?！皬堊?。
”盛夏的語氣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意味，卻并不讓人反感。夏天猶豫了一下，還是微微張開嘴，
盛夏把巧克力輕輕放在他嘴里。指尖輕碰到夏天的紅潤的嘴唇時，仿佛有電流流過全身，
心臟跳動地很快。在夏天沒有看到的另一邊，盛夏沾了些許巧克力的手，
鬼使神差的放在了唇邊。他一直不喜歡吃甜的，但是總覺得那晚的巧克力格外香甜。
濃郁的甜味在舌尖化開，帶著一絲微苦，卻奇異地安撫了夏天躁動的心緒?！爸x謝。
”他小聲說，臉頰有些燙?！凹佑?。”盛夏看著他，眼神很認真，
“我不想決賽場上少了個對手?！蹦蔷湓?，像一束光，瞬間驅(qū)散了夏天心里的陰霾。
他用力點點頭：“嗯?！睕Q賽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天空藍得像一塊透明的玻璃。
考場外，盛夏拍了拍夏天的肩膀：“別緊張，正常發(fā)揮就行?！薄澳阋彩??！毕奶炜粗?/p>
眼里帶著真誠的鼓勵?？荚団徛曧懫?，兩人相視一笑，轉身走進了不同的考場。
兩個小時的考試，夏天感覺自己把所有的知識和精力都傾注在了那張試卷上。走出考場時，
他看到盛夏已經(jīng)在外面等他了，靠在墻上，陽光落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金邊。
“感覺怎么樣？”盛夏問。“還行?！毕奶煨α诵?，是這段時間以來最輕松的笑容，“你呢？
”“差不多?！笔⑾奶裘迹俺鋈プ咦?？”他們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學校，
而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卸去了備考的壓力，空氣都變得輕松起來。他們聊了很多，
從考試題目聊到喜歡的樂隊，從未來的大學聊到小時候的糗事。
夏天第一次聽到盛夏說起自己的家。他說父母總是很忙，很少在家，家里大得像個空殼，
他一個人住慣了。他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
但夏天能感覺到那份隱藏在平靜下的孤獨。“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毕奶燧p聲說。
盛夏愣了一下：“羨慕我什么？”“羨慕你……”夏天想了想，“可以一個人安安靜靜的。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羨慕盛夏不用面對一個嗜賭成性的父親，
不用每天活在恐懼和不安里。盛夏沉默了，看著夏天低垂的眉眼，突然覺得，
這個總是安靜學習的同桌，心里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沉重。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郊外的湖邊。
秋末的湖邊有些涼意，風拂過水面，帶著淡淡的水汽。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湖面上，
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兩人坐在湖邊的長椅上，誰都沒有說話，
靜靜地看著夕陽一點點沉入遠處的地平線。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顏色從絢爛的橙紅漸漸過渡到溫柔的粉紫。夏天側過頭，看著盛夏的側臉。
夕陽的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輪廓，睫毛很長，鼻梁挺直，嘴唇的線條很柔和。
他的皮膚在霞光下顯得格外白皙，帶著一種近乎透明的質(zhì)感。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很喜歡眼前這個人。這個念頭一冒出來，
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纏繞住他的心臟，讓他既緊張又慌亂，卻又帶著一絲隱秘的甜。
就在這時，盛夏也轉過頭，目光正好落在他臉上。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