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在識海炸開的剎那,蕭無塵眼前一黑,膝蓋一軟,整個人砸進雪里。殘印貼著胸口,燙得像要燒穿皮肉,金線在血脈里亂竄,仿佛有無數根針順著經絡往上扎。他張嘴想喘,喉嚨卻發(fā)緊,只吐出半聲嘶啞的咳。
頭狼回頭,低吼一聲,前爪在雪地上劃了三道痕。
蕭無塵咬牙撐起身子,手指摳進凍土,把那塊刻著“補”字的星隕碎片又挖出來。碎片已被吸成灰白,字跡模糊,可掌心殘印一碰它,金線立刻繃直,像被什么拽著要往里鉆。
“你還不滿足?”他啐了口帶血的唾沫,把碎片塞進破襖內袋,用力按了按,“再鬧,咱倆一塊兒凍成冰疙瘩?!?/p>
話音未落,金線猛地一抽,順著指尖竄出,在雪地上劃出一道蜿蜒痕跡——竟與他之前看到的九道弧線圖隱隱相連。
頭狼低頭嗅了嗅那痕跡,轉身就走,步伐穩(wěn)健,再不回頭。
蕭無塵咧了咧嘴,拍拍狼臀:“行,你認路,我出力。等哪天你敢偷懶,我就把你那條瘸腿也給‘補’了。”
狼群踏雪前行,他踉蹌跟上。越往深處,風越靜,雪越密,殘印的熱度卻節(jié)節(jié)攀升,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烤。他索性把羊皮襖解開,將殘印露在外頭,冷風一吹,皮肉刺痛,反倒壓下了幾分躁動。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雪坡陡然凹陷,一道冰裂橫貫,深不見底。頭狼停下,用鼻子拱開浮雪,露出半截石碑,表面覆冰,隱約可見三個字:煉石臺。
“煉石?”蕭無塵蹲下,手指刮去冰層,“誰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立個煉丹爐?”
他摸出那塊灰白碎片,放在石碑上。殘印貼上去的瞬間,金線自行游出,如蛛絲般纏上碎片邊緣,緩緩滲入。
不是吞噬,也不是撕裂,而是像縫補破布,一寸寸將斷裂的紋路接續(xù)。金線在石面游走,竟織成一片細密網狀,隱隱泛出龍鱗般的光澤。
“喲,還會繡花?”他瞇眼,“補命紋也就罷了,連石頭也想修?”
話音剛落,石碑嗡鳴,整塊碎片“咔”地一聲輕響,裂紋消失,表面浮起一層溫潤光暈。金線縮回,殘印微微一震,一股暖流順著手臂灌入肺腑,筋骨如被熱水沖過,連凍傷的左手都松快了幾分。
頭狼仰天長嘯,群狼應和,聲浪撞上冰崖,震得雪沫簌簌落下。
遠處冰壁忽然一顫,低頻嗡鳴自地底傳來,像是有巨物在冰層下翻身。
蕭無塵一把按住殘印:“別嚎了,再嚎山要塌了?!?/p>
可嘯聲未止,金線又動,順著雪地爬行,指向冰崖深處。頭狼耳朵一豎,率先踏雪而行,爪印避開幾道細微冰縫,如履熟地。
“你還真認得路?”蕭無塵皺眉,跟上幾步,忽覺腳下一滑,低頭一看,雪地里埋著半截槍桿,鐵銹斑駁,柄上刻著一個“守”字,筆鋒凌厲,與他懷中“補”字如出一轍。
他伸手想拔,金線卻猛地一顫,如遭雷擊,硬生生將他手腕拽開。
“不許碰?”他冷笑,“那我偏碰?!?/p>
再伸手時,殘印卻主動發(fā)燙,金線纏上槍桿,輕輕一繞,隨即縮回。槍身微震,似有回應。
頭狼低吼,催他快走。
蕭無塵收手,拍了拍雪:“行,你說了算。但咱得說好,下回見了寶貝,我先摸三下再歸你?!?/p>
冰崖盡頭,一道半掩的冰窟赫然在前??呖诒谎┓饬舜蟀?,僅容一人側身而入。頭狼鉆了進去,他緊隨其后。
窟內極寒,呼吸成霜。冰壁透明如鏡,深處隱約可見一道人影,金甲覆體,直立如松,卻被冰層牢牢鎖住。那人雙目緊閉,肩甲裂開一道口子,命紋隱于甲下,黯淡無光。
“守墓的?”蕭無塵湊近冰壁,伸手摸了摸金甲,“還是看門的?”
殘印貼上冰面,金線立刻探出,如觸須般貼著冰層游走,試圖滲入甲縫??珊畾馓兀鹁€剛靠近肩甲裂痕,便“嗤”地一聲冒起白煙,險些凍結。
“硬來不行。”他收回手,盯著那道裂痕,“得先補甲,再觸紋?!?/p>
他取出煉好的星隕石塊,按在肩甲破損處。金線再次滲出,如織網般將石塊與裂甲連接,緩緩“縫合”。冰層微震,金甲發(fā)出一聲低沉嗡鳴,仿佛活物蘇醒。
殘印趁勢貼上,金線直入命紋。
剎那間,識海炸開——
九爪金龍盤旋天穹,龍尾纏繞一方殘破玉璽,璽面刻“命紋本源”四字,殘缺一角。龍首低垂,口吐一符,正是中州皇庭徽記。
幻象一閃即逝。
金甲尸骸猛然睜眼!
雙瞳如金汞流動,直勾勾盯住蕭無塵。
“小子?!甭曇羧缋诐L地,震得冰壁裂紋蔓延,“你補得完這天下裂痕嗎?”
殘印劇震,金線倒灌入體,蕭無塵耳孔滲血,喉頭一甜,差點跪倒。
尸骸未動,可一股無形之力自冰層爆發(fā),轟然撞向窟頂。
冰崖崩塌。
積雪如瀑傾瀉,蕭無塵被氣浪掀飛,后背撞上冰壁,五臟移位。他本能伸手去抓頭狼,指尖只觸到一片虛影。
整座雪山開始塌陷。
冰層寸寸龜裂,地底浮出半幅巨大紋路,形如巨眼,中央一點正對北原,與他識海中的九域圖完全重合。
他墜入裂縫,殘印緊貼胸口,金線在皮下狂跳,仿佛感應到了什么。
最后一眼,他看見尸骸的嘴唇再次開合。
金甲在崩塌中寸寸剝落,露出內里斑駁命紋——那紋路,竟與他掌心灰?guī)r紋,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