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那雙平靜的眼眸，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清晰地倒映出店員臉上交織的慌亂與心虛。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店員忽然覺得，自己剛才所有的叫囂和表演，都變成了一場荒唐可笑的獨角戲。一種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向上爬，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想說些什么來挽回，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蘇嬌嬌沒有她那么敏感。她只覺得蘇瑤的故作鎮(zhèn)定是對自己的挑釁。她上前一步，挽住劉梅的胳膊，聲音尖利地對那名已經六神無主的店員說：“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這個不三不四的人趕出去！她在這里多待一秒，都是在拉低你們店的檔次！”
劉梅也跟著附和：“就是！磨磨蹭蹭的，要是我們嬌嬌看中的包被什么臟東西碰了，你們負得起責嗎？把你們經理叫來！”
“趕出去”這三個字，像是一劑強心針，讓那店員暫時壓下了心底的不安。是啊，她怕什么？對方不過是一個穿著校服的窮學生，而自己身后站著的，是蘇家母女，是店里其他的貴婦，是這家店代表的階層。
她重新鼓起勇氣，僵硬地挺直了腰板，正要開口下達最后的驅逐令。
就在這時，蘇瑤動了。
她收回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她側過身，將書包從肩上取下來，放在了旁邊一張空著的待客沙發(fā)上。拉開拉鏈，從一堆書籍和資料里，拿出了一個樣式簡單的卡夾。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跟隨著她的動作。
劉梅和蘇嬌嬌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弄。她們以為，蘇瑤是要拿出銀行卡，證明自己有錢嗎？真是可笑，她能有多少錢？幾萬？十幾萬？在這里，連這只包的一個零頭都付不起。
那店員也抱起了雙臂，冷眼旁觀，等待著這場鬧劇的收場。
蘇瑤打開卡夾，指尖在幾張普通的儲蓄卡上劃過，最后，從中捏出了一張卡。
那是一張與眾不同的卡。
卡片呈現出一種低調的鉑金質感，卡片的正中央，燙著“匯金中心”四個沉穩(wěn)的藝術字。而在卡片的右下角，有一串小小的、卻足以讓所有知情者心臟停跳的編號。
那串編號是：000001。
店員的瞳孔，在看清那串數字的瞬間，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
她臉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間抽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炸雷，嗡嗡作響。嘴唇無意識地張開，想要呼吸，卻發(fā)現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匯金中心 VVIP至尊卡。
整個南城，只有匯金中心的創(chuàng)始股東和對集團有特殊貢獻的頂級合伙人才有資格持有。此卡實名認證，持卡者在匯金中心旗下所有商鋪，包括Valeriano這樣的獨立運營品牌店，均享受無條件的最高禮遇和內部折扣。
最重要的是，這張卡，全南城只發(fā)出了六張。
編號從000002到000006，分別屬于中心的幾位聯合創(chuàng)始人。
而那張編號為000001的卡，自匯金中心建成以來，只屬于一個人——創(chuàng)世紀集團沈澈
店員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冷汗在短短幾秒內就浸透了她的后背。她想起了入職培訓時，區(qū)域總監(jiān)用前所未有嚴肅的語氣，展示過這張卡的圖片，并反復強調的紀律——“不惜一切代價，滿足001號卡持有者的任何要求?！?/p>
她都做了什么？
她攔住了這張卡的持有者，言語侮辱，把她當成病毒一樣防備，甚至……甚至還要把她趕出去。
恐懼像潮水一般，將她徹底淹沒。她完了。
蘇瑤并沒有理會她，只是將那張卡，輕輕地放在了面前的玻璃展臺上。
“現在，可以把那只包拿出來了嗎？”她問，語氣依然平靜。
“這……這是什么？”蘇嬌嬌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看著那張陌生的卡，臉上帶著一絲困惑和鄙夷，“一張商場會員卡？呵，你以為拿張會員卡出來，就能裝腔作勢了？”
劉梅也皺著眉，她雖然不懂這張卡，但看到店員那副像是見了鬼的表情，心里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店員沒有回答蘇嬌嬌。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雙腿一軟，如果不是及時扶住了身后的展臺，幾乎要癱倒在地。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對……對不起……尊貴的客人，我……我馬上……我馬上叫我們經理過來……”
她手忙腳亂地拿出對講機，連話都說不完整：“經……經理……001……001號卡的客人……在……在店里……”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傳來一個同樣驚慌失措的聲音：“你說什么？！你確定是001？！讓她等著！不！不！讓她坐下！所有人！最高規(guī)格接待！我馬上到！”
店員抖著手關掉對講機，幾乎是帶著諂媚的、驚恐的表情看向蘇瑤，結結巴巴地說：“您……您請坐……水……您要喝點什么？我們有依云和圣培露……”
這戲劇性的轉變，讓劉梅和蘇嬌嬌徹底愣住了。
周圍的看客們也交頭接耳起來，一些見多識廣的貴婦，顯然也認出了這張卡的來歷，看向蘇瑤的眼神，已經從鄙夷和看熱鬧，變成了震驚、探究，甚至是敬畏。
“那好像是匯金中心的至尊卡……我先生提過一嘴，說全南城都沒幾個人有?！?/p>
“何止是沒幾個人，我聽說編號前三的，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這個女孩手里的，好像是……001？”
議論聲雖小，卻像一記記重錘，敲在劉梅和蘇嬌嬌的心上。她們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精彩紛呈。她們不傻，到了這個地步，終于明白了那張卡的分量。
怎么可能？蘇瑤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一定是偷的！或者是假的！
這個念頭剛從蘇嬌嬌的腦海里冒出來，Valeriano的門店經理就已經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他是個四十多歲、梳著油頭的中年男人，此刻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平日里一絲不茍的西裝也有些凌亂。
他甚至沒看店里的其他人，目光在店內飛快地掃視一圈，當看到展臺上那張鉑金卡片時，他的呼吸都停滯了。
下一秒，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蘇瑤面前，深深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聲音里充滿了惶恐和恭敬：“尊貴的客人，非常非常抱歉！是我管理無方，讓您受到了驚擾！請您千萬不要生氣，所有責任由我一力承擔！”
他甚至不敢抬頭看蘇瑤的臉。
這一下，再也沒有人懷疑這張卡的真實性了。
劉梅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蘇嬌嬌更是呆若木雞，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們引以為傲的身份，在這張薄薄的卡片面前，被碾壓得粉碎。
蘇瑤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落在那位點頭哈腰的經理身上。
她指了指那只手袋，對那個已經快要哭出來的店員說：“包起來?！?/p>
“是！是！我馬上！”店員如蒙大赦，立刻戴上全新的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將那只“晨露鳶尾”取了出來，準備進行包裝。
“請問……是用這張卡結算嗎？”經理恭敬地問道。按照規(guī)定，這張VVIP卡可以在系統(tǒng)里進行內部掛賬，享受三折優(yōu)惠，并且無需本人支付。
蘇瑤搖了搖頭。
她從卡夾里，又拿出了一張卡。
如果說，剛才那張鉑金卡代表的是無法逾越的地位和權勢。
那么這張卡，代表的就是最純粹的、毫無道理可言的財富。
那是一張通體漆黑的卡片，沒有任何多余的圖案和文字，只在角落里用一種特殊的工藝，印著一個極小的、內斂的家族徽記。
無限額黑金卡。
看到這張卡的瞬間，經理的瞳孔又一次劇烈收縮。
作為奢侈品行業(yè)的頂尖管理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能持有這種私人銀行定制的無限額度卡的人，其財力已經不是“富?！笨梢孕稳莸牧?。那是另一個世界。
他原以為，這位小姐是那位大人物的家人或后輩，仰仗著家族的權勢。
可這張黑金卡的出現，卻像一個無聲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所有人的臉上。
她不僅有滔天的背景，她自己，也擁有深不可測的財力。
蘇瑤將那張黑金卡遞了過去，語氣平淡，像是在便利店買一瓶水。
“刷這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