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就這么靜悄悄地過去了。
謝硯臨沒再來過“臨硯酌”的場子,路亭的生活又回到了往常的軌道——白天在店里巡場,午后趴在吧臺后瞇一覺,晚上算算賬,周末陪蘇曼去公園散步。偶爾蕭鴻會發(fā)來幾條消息,說謝星晚又闖了什么禍,字里行間沒提謝硯臨,路亭也沒問。
清明前的雨下了整整一周,直到四月中旬才徹底放晴。陽光透過“忘川”酒吧的玻璃窗照進來,落在吧臺的青瓷茶具上,泛著溫潤的光。路亭剛坐下喝了口茶,服務生小張就從二樓跑下來,手里捏著幾張小費,還攥著個透明小瓶,臉色發(fā)白。
“老板,二樓‘聽竹’包廂的客人……”小張把小瓶遞過來,“剛才有人從包廂出來,塞給我這個,說他們在酒里放了這東西。還說……讓我轉(zhuǎn)告您,那包廂該取個正經(jīng)名字了?!?/p>
路亭捏著小瓶晃了晃,里面是無色液體,聞不出味道?!笆裁慈??”
“看著像群富二代,二十來歲,男女都有。”小張回憶著,“塞東西給我的是個生面孔,聽旁邊人叫他‘范二少’。角落里還坐著個小姑娘,看著不太自在。”
范二少?路亭眉峰微挑。范家在本地有點名氣,老爺子偏愛二兒子范承宇,聽說這小子開了家傳媒公司,性格乖張,最喜歡包養(yǎng)小明星。
“知道了?!甭吠ぐ研∑看нM兜里,起身往二樓走。剛到“聽竹”包廂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礞倚β?,夾雜著女生的低泣。
他推門進去時,正好看見范承宇按住一個女生的手腕,要把一杯酒往她嘴里灌。那女生掙扎著偏頭,露出的側(cè)臉讓路亭瞳孔一縮——是謝星晚。
“跟朋友聚會?”路亭的聲音冷下來,幾步走過去,把謝星晚拉到身后。
謝星晚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是他,眼眶瞬間紅了:“路哥?你怎么在這?”
“你哥沒告訴你?”路亭看著她,“我是這家店的老板?!?/p>
范承宇瞇起眼,打量著路亭,眼中閃過不快:“沒想到謝小姐認識這里的老板?早說啊,也讓我跟路老板交個朋友?!彼f著端起那杯酒,“星晚剛才還不賞臉,路老板替我勸勸?”
謝星晚往路亭身后縮了縮,聲音發(fā)顫:“他在酒里加了東西……我不喝,他就……”
路亭沒看那杯酒,目光落在范承宇臉上,語氣平淡:“把他衣服扒了,扔出去。”
身后的保鏢立刻上前。范承宇臉色驟變:“你瘋了?知道我是誰嗎?范家的人你也敢動?”
“知道?!甭吠さ?,“門口立個牌子,就寫‘范承宇與狗不得入內(nèi)’,立三天再撤。”
“你!”范承宇氣得發(fā)抖,卻被保鏢死死按住,“路亭是吧?你給我等著!”
路亭沒理他,轉(zhuǎn)身扶住還在發(fā)抖的謝星晚:“傻姑娘,不知道早點叫人?”
謝星晚眼圈通紅,攥著他的袖子:“我怕……他們?nèi)硕??!彼D了頓,忽然想起什么,“對了,他們剛才好像往我酒里加了雙倍的藥……”
路亭皺眉,拉著她往樓下走:“去喝點醒酒湯,臨硯酌特調(diào)的,加了雙倍的糖,能壓一壓?!?/p>
吧臺后,林見秋正慢悠悠地調(diào)著酒,見他們下來,遞過一杯溫熱的甜湯:“早備著了,知道你見不得小姑娘受委屈。”
謝星晚捧著甜湯小口喝著,臉色漸漸緩過來。路亭拿出手機,撥通了謝硯臨的電話。
“喂?!彪娫捘穷^的聲音有點啞,像是剛忙完。
“謝硯臨,”路亭看著窗外的陽光,“你妹妹在我這,‘臨硯酌’過來接她?!?/p>
他沒說發(fā)生了什么,謝硯臨也沒問,只淡淡應了聲:“好,二十分鐘到?!?/p>
掛了電話,路亭看著謝星晚喝完甜湯,忽然想起三月那次度假,她往謝硯臨手里塞烤串的樣子。原來時間過得這么快,轉(zhuǎn)眼就到了四月。
門口傳來剎車聲,路亭抬頭,看見謝硯臨推門進來。他穿著黑色西裝,領帶松松垮垮地掛著,大概是從公司直接過來的,臉上帶著點疲憊,目光在謝星晚身上掃過,又落在路亭臉上。
“哥?!敝x星晚站起身,聲音還有點怯。
謝硯臨沒理她,徑直走到路亭面前,聲音低沉:“麻煩你了?!?/p>
路亭搖搖頭:“小事?!?/p>
謝硯臨把謝星晚拉到身邊,指尖捏著她的胳膊,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明顯的慍怒。謝星晚縮了縮脖子,低著頭不敢看他。
路亭靠在吧臺上,看著手里的青瓷茶杯,慢悠悠地開口:“你妹妹跟范承宇那群人混在一起,剛才在二樓包廂,范承宇想灌她酒,酒里被人加了東西?!?/p>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謝硯臨,對方的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服務生發(fā)現(xiàn)不對勁,把那瓶東西給了我。范家二少,你應該認識?!?/p>
謝硯臨的下頜線繃得死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她怎么會跟范承宇扯上關(guān)系?”
“誰知道。”路亭拿起吧臺上的醒酒湯罐子晃了晃,“我進去的時候,她正被按著灌酒,嚇得夠嗆。”他瞥了眼旁邊的謝星晚,“還好沒喝下去,我讓林見秋調(diào)了醒酒湯,加了雙倍糖,壓驚?!?/p>
謝星晚小聲辯解:“我就是……朋友說介紹個資源,沒想到會遇到范承宇……”
“資源?”謝硯臨的聲音冷得像冰,“范承宇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路亭沒再插話,只是低頭喝茶。包廂里的爭執(zhí)、謝星晚的掙扎、范承宇那副輕佻的嘴臉,他都沒細說——有些場面,沒必要讓謝硯臨再添堵。
謝硯臨沉默了片刻,忽然看向路亭,眼神復雜:“范承宇……你把他怎么樣了?”
“扒了衣服扔出去了?!甭吠ふf得輕描淡寫,“門口立了牌子,‘范承宇與狗不得入內(nèi)’,放三天?!?/p>
謝硯臨的瞳孔微縮,似乎沒想到他會做得這么絕。
“放心?!甭吠ばα诵?,眼底卻沒什么溫度,“范家老爺子還不至于為了個惹事的二兒子,跟我這小酒吧過不去?!彼畔虏璞?,“人我給你領回來了,后續(xù)怎么處理,是你們家的事?!?/p>
謝硯臨看著他,忽然說了句:“謝謝?!?/p>
路亭擺擺手,沒接話。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吧臺上,映得那杯沒喝完的茶泛著熱氣。他忽然覺得,這四月的風波,或許不止這一件。
兩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再說話。陽光落在他們之間的空隙里,像隔了層看不見的紗。路亭忽然覺得,這四月的風,好像比三月的雨,還要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