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苒膽子漸長，會在講解錯題時突然伸手抽走顧嶼的橡皮，嬉笑著看他蹙眉尋找；也會在對方遞來溫好的牛奶時，自然地接過卻不忘吐槽“老顧你果然有當(dāng)老媽子的潛質(zhì)”。
而當(dāng)顧嶼第一次自然地叫她“小苒”時，那低沉嗓音里裹著的兩個字，竟讓林欣苒的心跳漏了一拍又狂跳不止。那一晚，她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里全是那聲呼喚，結(jié)果第二天在課堂上頻頻小雞啄米，被老師點了好幾次名。
某個靜謐的傍晚，在他們那方小小的“蝸居”里，林欣苒放下筆，看著對面專注批改試卷的顧嶼，忍不住輕聲問道：
“顧同學(xué)，你……想好考哪所學(xué)府了嗎？”
她屏住呼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她想知道，那座他選擇的燈塔，是否在她的航程之內(nèi)。
顧嶼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天際流金，星子初現(xiàn)，遠(yuǎn)處城市燈火如碎鉆灑落人間，美得令人屏息。他遲遲未答，林欣苒的心跳聲漸漸與夏夜的蟬噪共振。
“老顧？”她輕聲催促，聲音里藏著細(xì)碎的焦灼。顧嶼的目光從窗外的美景收回，落在她帶著緊張和期待的小臉上。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還沒定，想好了告訴你。”隨即又低下頭，拿起紅筆，默默地在她剛做完的模擬卷上繼續(xù)圈畫起來。
林欣苒心底掠過一絲了然。也對，以他拔尖的成績，頂尖學(xué)府任他挑選，自然要慎重。是京北？還是華大？無論哪一個，以她目前的水平……似乎都遙不可及。
她不甘心地湊近一點，帶著點討教的意味：“老顧，那你給我估摸一下，按我現(xiàn)在的成績，填哪所學(xué)校……比較穩(wěn)妥？”
顧嶼頭也沒抬，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聲，語氣平靜卻篤定：“再努力一把，華大，有希望?！?/p>
“華……華大？！”林欣苒驚得差點跳起來，眼睛瞪得溜圓，“是我知道的那個華大嗎？”
“不出意外的話，是?！鳖檸Z終于抬起頭，看著她那副難以置信的傻氣模樣，唇角忍不住向上彎起一個清淺的弧度，眼尾彎成了月牙。
即使看他笑過好幾次，林欣苒的心跳還是瞬間失了控，臉頰也染上紅霞。她慌忙別開視線，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正經(jīng)八百的樣子：“顧嶼，跟你說個正事。”
“嗯？”顧嶼挑眉，示意她繼續(xù)。
“我們……還有30天就高考了吧？”她掰著手指數(shù)了數(shù)。
顧嶼沒接話，只是用眼神催促。
“高考結(jié)束后……”林欣苒深吸一口氣，話到了嘴邊，勇氣卻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算了，沒事。”她肩膀一垮，像只泄氣的小動物，懊惱地抓了抓頭發(fā)，“你還是……再給我講講這題吧?！?她想說，你能不能和我上同一所大學(xué)！話在舌尖打了個轉(zhuǎn)，終是咽了回去。
顧嶼看著她欲言又止、滿臉糾結(jié)的小表情，眸色深了深。他第一次伸出手，帶著一種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溫柔，輕輕揉了揉她柔軟的發(fā)頂。
林欣苒瞬間石化！大腦一片空白，只感覺到他掌心干燥溫暖的觸感。她猛地抬起頭，顧嶼卻已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仿佛剛才只是拂去一片落葉，繼續(xù)拿起筆，將卷子上的錯題條分縷析地講解了一遍，直到她徹底弄懂，才滿意地點點頭。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強(qiáng)化訓(xùn)練，林欣苒的理解能力已今非昔比，許多難題只需點撥兩三次便能豁然開朗。
“好了，今天就到這。”顧嶼合上筆記本。
“謝謝顧老師！”林欣苒如蒙大赦，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想到剛才那“摸頭殺”的尷尬又默契地同時笑出聲。
分別時，林欣苒正要轉(zhuǎn)身，顧嶼卻叫住了她。
“小苒...”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我拿到了京北大學(xué)的保送資格?！?/p>
林欣苒的腳步釘在原地，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笑容僵在唇角，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這是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機(jī)遇，她卻覺得胸腔里有什么在往下墜。洶涌而至的失落——他不用高考了，保送也意味著他們不再是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了……她迅速壓下眼底的黯淡，揚起一個真心實意卻略顯勉強(qiáng)的笑容：“那……那真是太好了！天大的好消息！恭喜你啊，老顧！” 只是……我們不能再做同學(xué)了。
“我還沒確認(rèn)?！鳖檸Z看著她，補充道。京北，曾是他篤定的目標(biāo)。他一直覺得，不可能為任何人改變他的這個初衷。可這幾個月來，心底那份向往似乎悄然模糊了。此刻，看著眼前女孩努力掩飾失落的眼睛，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那份遲疑的根源。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臉上，帶著探究和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老顧，你傻呀！”林欣苒急切地打斷他的猶豫，生怕他犯糊涂，“這么好的機(jī)會怎么能放棄！那可是京北！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她語氣堅定，努力說服他，也像是在說服自己心底那點隱秘的遺憾。
顧嶼直勾勾地看著她，第一次感到語言如此匱乏。最終，他只是低聲囑咐：“回去吧，路上小心?！?/p>
林欣苒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路燈下拉長的身影顯得有些心事重重。顧嶼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一個模糊又大膽的念頭悄然滋生，又被她用力搖頭甩開。
想什么呢，林欣苒！
她握緊拳頭，望向深邃的夜空，心中燃起熊熊斗志：
高考，加油！華大和京北就隔著一條街，我一定……一定要考上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