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太虛山。
人山人海。
從山腳到山腰，密密麻麻地?cái)D滿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修士。
粗略估計(jì)，至少有數(shù)千人之多。
青云集有頭有臉的勢力，幾乎都派人來了。
城主府的衛(wèi)隊(duì)，在維持著秩序。
各大修仙家族的家主，都占據(jù)了前排的位置。
聚寶閣的孫大師，更是親自帶人，在悟道云臺下，搭起了一個臨時(shí)的鑒定臺，以示公正。
而岳不卷，則帶著天勤宗的一眾長老和精英弟子，黑著臉，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身上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山頂那座云霧繚繞的白玉高臺上。
他們在等待。
等待那個攪動了全城風(fēng)云的神秘掌門，現(xiàn)身。
辰時(shí)三刻，吉時(shí)已到。
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一個身穿樸素白袍的年輕身影，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從道觀里晃悠了出來。
正是林歇。
他身后，跟著同樣一副沒睡醒模樣的蕭凡和周木。
三人慢悠悠地走上悟道云臺，完全無視了臺下那數(shù)千雙灼熱的目光。
林歇走到云臺中央，也沒坐下，直接就地一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瞇著眼睛，開始曬太陽。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傻眼了。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摸魚”？
說好的開壇講道呢？
掌門怎么直接就躺下了？
“搞什么鬼？”
“這就是摸魚宗的待客之道？”
人群中，開始出現(xiàn)了一些不滿的騷動。
岳不卷更是臉色一沉，冷哼一聲，準(zhǔn)備發(fā)作。
就在這時(shí)，蕭凡走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對著臺下眾人，朗聲說道：
“諸位道友，安靜！”
“我?guī)熥鸬闹v道，已經(jīng)開始了?！?/p>
講道已經(jīng)開始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臉懵逼。
只聽蕭凡一臉嚴(yán)肅地解釋道：
“我?guī)熥鸪Ｕf，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yùn)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yǎng)萬物?！?/p>
“真正的道，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而是要用‘心’去感受的?！?/p>
“你們看，我?guī)熥瓞F(xiàn)在，正在用他的身體，向我們演示‘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p>
“他在感受風(fēng)，感受光，感受這天地間靈氣的每一次脈動?！?/p>
“這，就是‘摸魚大道’的第一課——坐忘?！?/p>
“忘掉你們的身份，忘掉你們的欲望，忘掉你們來此的目的?！?/p>
“只有當(dāng)你們的心，像我?guī)熥鹨粯?，徹底靜下來的時(shí)候，你們才能聽到‘道’的聲音?！?/p>
這一番充滿了哲學(xué)思辨的解釋，直接把臺下所有人都給說懵了。
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天人合一？
坐忘？
原來，躺著曬太陽，竟然有這么高深的說法？
不少人將信將疑，但還是學(xué)著林歇的樣子，找了塊干凈的地方，或坐或臥，閉上眼睛，開始嘗試著去“感受”。
岳不卷氣得肺都快炸了。
“一派胡言！”
“簡直是胡說八道！”
他指著臺上的林歇，怒喝道：“林歇！你少在這里裝神弄鬼！”
“我們是來看筑基丹的，不是來陪你曬太陽的！”
“你要是拿不出筑基丹，今天，我天勤宗第一個不饒你！”
他的聲音，運(yùn)足了靈力，傳遍了整個山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歇身上。
對啊，說到底，大家還是為了筑基丹來的。
你這光說不練，假把式啊。
面對岳不卷的詰難，林歇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他只是對著旁邊的周木，懶洋洋地?fù)]了揮手。
周木會意，從懷里捧出那個裝著三顆完美筑基丹的玉瓶，走到了鑒定臺前，交給了孫大師。
“孫大師，有勞了。”
孫大師激動地接過玉瓶，雙手都在顫抖。
他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小心翼翼地打開瓶塞。
“嗡——”
三道璀璨奪目的丹光，沖天而起！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玄妙道韻和濃郁藥香，瞬間籠罩了整個太虛山！
所有聞到這股氣息的煉氣期修士，都感覺自己的瓶頸，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
“天吶！是真的！真的是完美筑基丹！”
“這道韻……比上次的蘊(yùn)靈丹，還要濃郁百倍！”
“神物！絕世神物啊！”
臺下，瞬間沸騰了！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貪婪和狂熱的光芒。
岳不卷的瞳孔，更是猛地一縮。
他死死地盯著那三顆丹藥，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是真的！
林歇他，竟然真的拿出來了！
孫大師用顫抖的手，將三顆丹藥分別放入三個水晶盒中，用盡畢生所學(xué)，激動地向眾人介紹著這三顆丹藥的非凡之處。
最后，他高聲宣布：“經(jīng)老夫鑒定，此三枚丹藥，乃是傳說中的‘道韻筑基丹’，完美無瑕！其價(jià)值……無法估量！”
全場的氣氛，在這一刻，達(dá)到了頂點(diǎn)。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林歇要開始宣布如何獲取這三顆丹藥的規(guī)則時(shí)。
林歇，終于坐了起來。
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環(huán)視了臺下一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岳不卷的身上。
“岳宗主?！?/p>
他淡淡地開口了。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摸魚宗的‘道’，到底是什么嗎？”
岳不卷一愣，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
只聽林歇用一種懶散，卻又仿佛蘊(yùn)含著天地至理的語氣，緩緩說道：
“其實(shí)，很簡單?！?/p>
“就兩個字?！?/p>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擺爛?！?/p>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擺……擺爛？
這就是傳說中高深莫測的“摸魚大道”？
林歇沒有理會眾人的錯愕，繼續(xù)說道：
“你們汲汲營營，終日奔波，所求為何？”
“你們打坐苦修，閉關(guān)內(nèi)卷，所得為何？”
“你們爭名奪利，打打殺殺，所失又為何？”
“到頭來，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p>
“而我摸魚宗的道，就是讓你們放下，讓你們解脫?！?/p>
“不爭，不搶，不求，不卷?！?/p>
“當(dāng)你們真正學(xué)會‘?dāng)[爛’的時(shí)候，你們會發(fā)現(xiàn)，天，還是那片天；地，還是那片地?！?/p>
“但你們的心，自由了。”
“而道，就在這自由的心中?！?/p>
這一刻，整個太虛山，安靜得落針可聞。
林歇的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所有人的天靈蓋。
尤其是那些被瓶頸困擾多年，心力交瘁的老修士，更是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
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多年的執(zhí)著，好像……真的有點(diǎn)可笑。
岳不卷更是渾身一震，臉色煞白。
“擺爛”這兩個字，像兩把尖刀，狠狠地扎進(jìn)了他那顆“奮斗逼”的心臟。
他一直引以為傲的信念，在這一刻，開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