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別墅像個巨大的、會呼吸的迷宮。我抱著我的小熊,跟在王媽身后,踩在厚厚軟軟的地毯上,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墻壁上掛著看不懂的油畫,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更多水晶燈,轉角處擺著光潔得能照出人影的花瓶。一切都漂亮得不像真的,也冷得不像家。
我的房間在三樓走廊的盡頭。很大,很漂亮,粉色的窗簾,蕾絲的床幔,堆滿了各種嶄新的、標簽都沒拆的昂貴毛絨玩具,衣帽間里掛滿了精致的小裙子。像公主的城堡。
可這城堡是空的。沒有媽媽睡前講的故事,沒有爸爸笨拙的擁抱,只有陌生的傭人沉默地進進出出。那個名義上的媽媽蘇明雅,只在我搬進來的第一天露過一面,說了幾句“缺什么找王媽”的客套話,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爸爸林振國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據(jù)說公司遇到了大麻煩,他忙得焦頭爛額。
只有林晚晴,無處不在。
她會“不小心”把果汁潑在我剛換好的新裙子上,然后無辜地眨著大眼睛對聞聲趕來的傭人說:“妹妹自己沒拿穩(wěn)。”她會在我試圖靠近客廳那架漂亮的白色三角鋼琴時,搶先一步坐上去,用帶著炫耀意味的、并不太熟練的指法彈出幾個音符,然后得意洋洋地瞟我一眼。她會在吃飯時,故意把我想夾的菜轉到她那邊,再對我露出一個甜甜的、卻充滿惡意的笑容。
“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別碰我的東西?!边@是她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重復最多的話。
每一次沖突,每一次她帶著勝利姿態(tài)的挑釁離開,我眼前的光屏就會閃爍一下,能量槽艱難地跳動一下,+0.5,+0.5……像蝸牛爬一樣緩慢地積累著。當那個數(shù)字終于頑強地蹦到“8”時,光屏右下角一個小小的【能量來源說明】圖標亮了起來。
【情緒能量收集:目標人物‘林晚晴’的強烈負面情緒(嫉妒、憤怒、排斥)可轉化為修改能量。】
原來如此!林晚晴對我的每一次刁難,每一次惡意,都在給我“充電”!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小小的心里涌起一股奇異的振奮。虐文女主?不,我現(xiàn)在是手握金手指的情節(jié)修正者!
這天下午,別墅里異常安靜。蘇明雅出門參加慈善茶會,林振國依舊在公司焦頭爛額。王媽和其他傭人都在樓下忙碌。我抱著小熊,在空曠的三樓走廊里漫無目的地溜達。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影。
走到連接東西兩翼的旋轉樓梯口時,我停下了。樓梯很漂亮,鋪著厚厚的深紅色地毯,蜿蜒而下,扶手是光滑的深色木頭。
林晚晴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我對面的樓梯口。她今天穿著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像只驕傲的小黃鶯。她手里拿著一個最新款的、閃閃發(fā)光的智能兒童手表,故意在我面前晃了晃,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優(yōu)越感和惡意的笑。
“看什么看?土包子?!彼p蔑地說,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顯得格外清晰,“這種高級貨,你見都沒見過吧?爸爸只給我買最好的?!彼白吡藘刹?,靠近樓梯邊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的惡意幾乎要凝成實質?!爸绬幔磕憔筒辉摶貋?。你回來了,爸爸媽媽也不會喜歡你。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一邊說,一邊又朝我逼近了一步,腳尖幾乎踩到了最上面一級臺階的邊緣。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我腳下那幾級陡峭的臺階。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來了!原著里那個關鍵轉折點!林晚晴就是在這里,“失手”把剛回家的真千金推下樓梯,導致“林糯糯”摔斷了腿,性格變得更加怯懦自卑,也徹底讓蘇明雅對這個“麻煩”的親女兒心生厭惡,為后續(xù)無數(shù)的虐待埋下伏筆!
我下意識地抱緊了小熊,小小的身體繃緊了。眼前的巨大光屏瞬間彈出,金色的【修改】按鈕瘋狂閃爍,能量槽的數(shù)字“8”發(fā)出穩(wěn)定的微光!
林晚晴臉上那抹惡毒的笑容加深了,她的小手微微抬起,似乎就要做出那個“失手”的動作——
就是現(xiàn)在!
所有的恐懼都被一股更強烈的、掌控一切的沖動壓了下去。我的意念像一支離弦的箭,狠狠射向光屏上的【修改】按鈕!
目標:林晚晴推我下樓梯的動作!
修改方向:改成她腳滑跪地喊我老大!要特別響亮的“老大”!
【滴!指令接收!檢測到關鍵情節(jié)點:‘樓梯陷害’。修改方向確認:目標人物林晚晴行為修正為‘腳滑跪地并高喊老大’。消耗能量:8點。執(zhí)行中…】
光屏上,那段描述樓梯沖突的文字瞬間被刺目的金光吞沒!金光劇烈扭曲、變形,新的文字如同被無形的手飛速書寫:
「……林晚晴臉上帶著惡意的笑,正欲伸手推向林糯糯,腳下昂貴的羊皮小皮鞋卻鬼使神差地踩在了自己拖長的蕾絲裙邊上!她身體猛地失去平衡,驚恐地尖叫一聲,整個人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tài)向前撲倒,雙膝重重地砸在堅硬冰冷的樓梯臺階上,發(fā)出沉悶的“咚”一聲!」
“啊——!”
林晚晴凄厲的尖叫劃破了別墅的寧靜。預想中推搡的動作變成了狼狽的撲街。她結結實實地跪趴在了樓梯口,額頭差點磕到欄桿,手里的智能手表脫手飛出,“啪嗒啪嗒”滾下好幾級臺階。鵝黃色的裙子沾滿了灰塵,精心打理的小辮子也散亂下來,糊在因為疼痛和驚嚇而扭曲的小臉上。
痛!太痛了!膝蓋和手掌火辣辣的。巨大的委屈和丟臉感瞬間淹沒了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混合著鼻涕一起流了下來。
【指令后半段執(zhí)行:目標人物需高喊‘老大’!】
光屏的金光再次一閃。
正張著嘴要嚎啕大哭的林晚晴,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扼住。醞釀好的哭聲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完全不受她控制的、無比清晰響亮、甚至還帶著點哭腔的童音,響徹整個樓梯間:
“老大——?。?!”
這一聲石破天驚的“老大”,比剛才的尖叫更具穿透力。樓下瞬間傳來傭人們驚慌失措的奔跑聲和詢問:“晚晴小姐?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林晚晴自己也徹底懵了。她保持著跪趴的姿勢,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漂亮的小裙子一片狼藉,像只被狂風驟雨蹂躪過的小鵪鶉。她茫然地抬頭,看向站在樓梯上方,抱著舊小熊、完好無損、正低頭俯視著她的我。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里,滔天的惡意不見了,只剩下極度的震驚、茫然、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對眼前這個“鄉(xiāng)巴佬”妹妹能安然無恙地站著看她出丑的深深恐懼。
我抱著小熊,往前挪了一小步,停在樓梯最上方的邊緣,低頭看著跪在下面、狼狽不堪的林晚晴。陽光從我身后照過來,給她亂糟糟的頭發(fā)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也把我的影子拉長,籠罩在她身上。
我歪了歪頭,用盡全身力氣,學著動畫片里那些“老大”的腔調,努力讓自己的小奶音聽起來更有氣勢一點:
“嗯,聽到了。以后,要聽話?!?/p>
林晚晴呆呆地看著我,嘴巴張了張,似乎想反駁,想尖叫,想咒罵,但最終,只發(fā)出了一個帶著濃濃哭腔和極度困惑的:“……嗚?”
樓梯間那聲石破天驚的“老大”,像一顆炸彈,把林家表面的平靜徹底炸碎了。
傭人們手忙腳亂地把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林晚晴抱起來,送回房間。家庭醫(yī)生很快趕到,檢查結果是膝蓋和手掌輕微挫傷,外加受到嚴重驚嚇。蘇明雅接到電話,匆匆從茶會趕回來,看到心肝寶貝女兒哭得眼睛紅腫、膝蓋青紫的模樣,心疼得不行,看向我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到底怎么回事?!晚晴怎么會摔成這樣?是不是你推的?!”她尖利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那種源自骨髓的排斥和厭惡,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爆發(fā)了。
我抱著我的小熊,縮在房間角落里巨大的玩具熊后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我沒有哭,只是固執(zhí)地搖頭,小聲但清晰地重復:“不是我。姐姐自己摔的。她喊我老大?!?后半句我說的格外認真。
“胡說八道!”蘇明雅根本不信,怒火更熾,“晚晴怎么可能喊你老大?一定是你這個野丫頭使壞!剛回來就惹是生非!跟你那個……”她的話戛然而止,似乎觸及了什么禁忌,但臉上的嫌惡卻更深了。
就在這時,林振國也回來了。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疲憊和煩躁。公司的事情顯然很不順利。
“吵什么?”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讓蘇明雅的怒火都窒了一窒。“醫(yī)生怎么說?晚晴沒事吧?”
“振國!你看看晚晴!膝蓋都腫了!肯定是她……”蘇明雅立刻指向我,控訴的話還沒說完。
“我問你醫(yī)生怎么說!”林振國猛地提高了音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銳利的目光掃過蘇明雅,又落到角落里小小的我身上,最后看向跟進來的王媽和幾個當時在樓下的傭人。
王媽低著頭,聲音平淡無波:“先生,我們聽到晚晴小姐的叫聲跑上樓時,只看到晚晴小姐摔倒在樓梯口,糯糯小姐……站在上面?!?她巧妙地避開了“推”這個字眼。
另外幾個傭人也小聲附和:“是…是的先生,沒看到糯糯小姐動手?!薄熬吐牭酵砬缧〗愫傲艘宦暋傲艘宦暋洗蟆?說到最后,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顯然也覺得這事實在匪夷所思。
林晚晴躺在自己粉色的公主床上,抽抽噎噎,想告狀,可一抬眼對上林振國審視的目光,再想到自己摔下去前那鬼使神差的一絆,還有那不受控制喊出口的“老大”,巨大的委屈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讓她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卻什么也說不清楚:“嗚…痛…摔倒了…老大……嗚哇……”
林振國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他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兒,又看看角落里那個抱著破舊小熊、眼神倔強又帶著點茫然和受傷的陌生小女兒,再看看一臉怒容卻明顯底氣不足的妻子,最后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行了!”他低喝一聲,打斷了房間里所有的聲音,包括林晚晴的哭聲?!巴砬绾煤眯菹?。至于你,”他看向我,眼神復雜,帶著一種審視麻煩的疏離,“以后離樓梯口遠點。王媽,看好她。” 沒有調查,沒有安慰,只有息事寧人的冷漠和對我這個“麻煩源”的隔離。
蘇明雅還想說什么,被林振國一個眼神制止了。他轉身,大步離開了房間,沉重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