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三顆紐扣喬安從不開會時抬眼。食指的指節(jié)，在冰涼的紫檀木長桌上，敲了三下。
第一下輕，后兩下重。唾沫橫飛的市場部副總，那個頂著地中海發(fā)型的男人，聲音戛然而止。
會議室里只剩下投影儀風扇的嗡鳴，和另外十二個人壓抑的呼吸聲。喬安的目光，
始終停留在面前那份打印錯誤的財報上。A4紙的頁腳，有一點墨跡的污損。她討厭污損。
“王副總，”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波瀾，“你的方案，就像這份財報的頁腳。
一點小小的、自以為是的疏忽，就弄臟了整張桌子。散會。明天早上九點，
我要一份能看的方案，和你的辭職信，一起放在我桌上?！彼酒鹕?，沒再看任何人。
高跟鞋踩在羊毛地毯上，沒有聲音。她走出會議室，身后是死一樣的寂靜?；氐郊?，
玄關的燈光是溫和的橘黃色。價值幾百萬的愛馬仕鱷魚皮Birkin包，
被她隨手扔在鞋柜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溫禮正在拖地。他穿著棉質的家居服，
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動作一絲不茍。檸檬味的消毒液氣息，充滿了整個屋子。
這是喬安唯一能容忍的味道?！懊魈?，”喬安換下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
“去把離婚協(xié)議簽了?！睖囟Y停下動作，直起身。他一米八二的個子，比喬安高出一個頭。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上前，目光落在她的襯衫上。他伸出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輕輕撫過她胸前的衣領。他的指尖很溫暖，帶著一點潮氣。“你的襯衫，”他的聲音溫和，
像浸在溫水里的玉石，“第三顆扣子，扣錯了?！眴贪驳皖^。果然。真絲襯衫的第三顆扣子，
錯位地扣進了第四個扣眼里，讓衣襟出現(xiàn)了一道不自然的、緊繃的褶皺。
她居然一整天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皺起眉，準備自己解開?！斑€有，”溫禮的聲音，
貼著她的耳邊響起，氣息很輕，“別墅和車都歸你，這個想法，很危險。
”喬-安-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那句話，是她剛剛走進玄關時，
腦子里閃過的念頭。一個純粹的、未說出口的、關于財產分割的內部決策。
【別墅和車都歸你，我只要公司。用這點小錢，買個清靜?！窟@是她的原話。
在她自己的腦子里。她猛地抬起頭，撞進溫禮的視線。鏡片后面的那雙眼睛，
在橘黃色的燈光下，沒有任何反光。平靜，溫和，像一潭深不見底的、不會結冰的湖水。
他怎么會知道？巧合？“你累了，”溫禮收回手，拿起拖把，繼續(xù)他未完的工作，
“我去給你放洗澡水。水溫四十一度，加你喜歡的薰衣草精油?！彼D身，
留給喬安一個毫無防備的背影。喬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玄關的冷氣，
從腳底的每一寸皮膚，向上蔓延。她第一次，感覺這個自己親手挑選、親手設計的房子，
如此陌生。第二章：沉默的聽眾一整個晚上，喬安都在失眠。她引以為傲的大腦，
第一次變成了噪音的源頭。她試圖復盤，試圖尋找合理的解釋?！舅赡苤皇请S口一猜。
男人在離婚時，總會擔心財產問題?！俊静?。‘別墅和車都歸你’，這個細節(jié)太精確了。
】【他監(jiān)聽了我的車？我的辦公室？不可能，我每周都會讓專業(yè)團隊做信息安全檢查。
】【難道……】她不敢再想下去。第二天，喬安刻意比溫禮起得晚。她走出臥室時，
溫禮已經準備好了早餐。低脂牛奶，全麥吐司，還有一個不多不少、正好是六分熟的溏心蛋。
所有東西，都精確地符合她的卡路里攝入標準。結婚三年，他一直如此。
像一臺設定好程序的精密儀器?！敖裉煜挛纾菛|那塊地的競標會出初步結果。
”喬安喝著牛奶，看似不經意地說。“嗯。”溫禮坐在她對面，安靜地翻著一份財經報紙。
喬安的內心，卻在進行一場高速的、無聲的獨白?！就醺笨偰莻€蠢貨，肯定會搞砸。
他根本沒理解對方想要的是長期回報，而不是短期現(xiàn)金流。我真正的底牌，
是承諾對方未來五年‘星輝廣場’的獨家入駐權。這個條件，沒人能拒絕。
】她觀察著溫禮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甚至翻了一頁報紙。下午四點。
喬安的私人電話響起。是助理。“喬總，我們贏了。
對方幾乎沒怎么猶豫就接受了我們的附加條款?！薄爸懒?。”喬安掛掉電話，
內心毫無波瀾。她回到家。溫禮正在客廳里修剪一盆君子蘭?！俺菛|那塊地，拿下了？
”他頭也不抬地問?！班拧！薄拔揖椭?，”溫禮剪掉一片枯黃的葉子，聲音很平淡，
“有時候，給別人畫一個夠不著的餅，不如直接給他一把能打開另一扇門的鑰匙。
”喬安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停止了流動?！尽o他一把能打開另一扇門的鑰匙。
】這句話，幾乎是她內心那句“星輝廣場獨家入-駐-權”的完美轉譯。一種更詩意，
但內核完全一致的表達。這不是巧合。絕對不是。她站在客廳中央，
看著那個男人專注的側影。他戴著金絲眼鏡，神情溫和，像一個正在創(chuàng)作的詩人，
或是一個正在解剖的醫(yī)生?？謶郑辉偈亲蛲砟欠N模糊的、可以被理性壓制的疑云。
它變成了一根冰冷的、生了銹的鋼針，從她的尾椎骨，一寸一寸地，向上扎進她的大腦。
這個每天為她洗手作羹湯的男人，這個她以為自己完全掌控的、窩囊的贅婿，
是一臺沉默的、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運行的……思想竊聽器。
第三章：搖籃曲的旋律喬安開始了一場不動聲色的測試。
一場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對深淵的窺探。
她需要一個絕對私密、絕對不可能被猜到、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密鑰”。周六。
她沒有去公司。她對溫禮說，她想去濱海灣花園的云霧林走走。溫禮沒有反對。
他為她準備了遮陽帽和礦泉水，像送女兒去春游的父親。走在云霧繚繞的空中步道上，
周圍是游客的喧囂和植物的潮濕氣息。喬安的內心，卻在構建一個塵封已久的場景。
一個只存在于她七歲記憶里的場景?！灸且荒?，外婆還在。住在馬六甲的老房子里。
屋后有一棵巨大的紅毛丹樹。夏天的午后，外婆會抱著我，坐在樹下的藤椅上，
唱一首我從未在別處聽過的、用客家話唱的搖籃曲。那旋律，很古怪，不成調，
像風吹過椰子殼的聲音……】她努力地，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
哼唱著那段早已模糊的、不成調的旋律。她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身旁的溫禮。
他走在她身邊，步履平穩(wěn)，安靜地看著那些熱帶植物，偶爾為她指出一株豬籠草，
或是一朵盛開的蘭花。沒有任何異常。一路上，他都沒有任何異常。喬安的心，
稍微松懈了一點。也許，他的能力是有限的？也許，
它只能捕捉到那些強烈的、與邏輯和決策相關的“表層思想”，
而無法觸及這些深埋在記憶和情感深處的“底層數(shù)據”？這個猜想，
讓她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安全感。晚上回到家。喬安洗完澡，坐在梳妝臺前，準備吹干頭發(fā)。
溫禮端著一杯溫水走進來。他把水杯放在桌上，然后，很自然地，哼起了一段旋律。
一段不成調的、古怪的、像風吹過椰-子-殼-的旋律。吹風機的嗡鳴，蓋不住那段旋律。
它像一條細小的、冰冷的蛇，鉆進喬安的耳朵，纏住了她的心臟，然后，慢慢收緊。
喬安從鏡子里，看著身后的男人。他背對著她，正在衣柜里找睡衣，
仿佛只是在隨口哼著不知從哪聽來的小調。他的側臉，在臥室柔和的燈光下，顯得無比英俊，
也無比陌生。她關掉了吹風機。在突然降臨的寂靜里，她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很響，
像漲潮。她終于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這個男人，住在她的腦子里。
他可以隨意翻閱她的記憶，品嘗她的情緒，聆聽她的每一個念頭。在她面前，
她是一個完全赤裸的、透明的靈魂。而她對他，一無所知。
第四章：殺意的回聲確認了深淵的存在，喬安反而冷靜了下來。極致的恐懼，
帶來的是極致的清醒。她是一個統(tǒng)治者，一個習慣了掌控一切的女人。
即使戰(zhàn)場是在她自己的大腦里，她也絕不允許自己不戰(zhàn)而降。她開始重新審視這段婚姻。
三年前，她為什么會選擇溫禮？她想起來了。那時的她，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公司內斗，
身心俱疲。她需要一個“港灣”，一個絕對安全、絕對不會背叛她、能讓她徹底放松的后方。
溫禮的出現(xiàn)，完美地滿足了這一切。他家世普通，性格溫和，對她的事業(yè)從不插嘴，
只會默默地照顧她的生活。他就像她買下的一件昂貴的、舒適的家具。現(xiàn)在，這件家具，
活了過來。并且告訴她，它一直都長著耳朵和眼睛。離婚。必須立刻離婚。不計任何代價。
周一。喬安約了她的私人律師，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行政酒廊見面。她沒有告訴溫禮。
“張律師，”喬安攪動著面前的咖啡，“我要在一周之內，結束我的婚姻。用最快的辦法。
財產方面，除了我婚前協(xié)議里規(guī)定的部分，其他的，我都可以放棄。
”張律師扶了扶眼鏡：“喬總，這么突然？溫先生那邊……是不是有什么變故？
”喬安的內心，冷笑了一聲?！咀児?？他不是變故，他是鬼。一個住在我腦子里的鬼。
我多跟他待一天，都覺得我的腦髓正在被他一勺一勺地挖出來吃掉?！克似鹂Х?，
喝了一口。很苦?！皼]有變故，”她平靜地說，“只是感情破裂。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耳鳴，突然在她腦中響起。緊接著，
一個不屬于她的聲音，一個冰冷的、帶著一絲玩味笑意的念頭，像一條毒蛇，悄無聲息地，
滑進了她的意識里。【……真是可惜。她大概是活不到花掉這筆錢的那一天了。
】喬安端著咖啡杯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液體，濺在她的手背上，帶來一陣灼燒的刺痛。
但她感覺不到痛。她的所有感官，都被那個“回聲”攫取了。那個念頭，不是她的。
它的語法，它的情緒，它的視角，都完全是屬于另一個人的。一個旁觀者的，
一個……捕食者的。是溫禮。是他的念頭。他不僅能“聽”到她。
在某種特定的、她情緒劇烈波動的瞬間，她也能“聽”到他。
像兩臺調到了同一個頻率的對講機，偶爾會產生信號的串線。而她剛剛聽到的，是什么？
是她那個溫和的、無害的、每天為她洗手作羹湯的丈夫，在清晰地、冷靜地，
思考著……如何讓她，活不到離婚協(xié)議生效的那一天。
第五章：獵人的面具從酒店回家的路上，喬安開得前所未有的慢。她腦子里一片空白。不，
不是空白。她正在強迫自己進入空白。她在背誦公司的組織架構圖，
從董事會到最底層的清潔工。她在默寫圓周率，盡管她只能記到小數(shù)點后二十位。
她要把自己的大腦，變成一間塞滿了無用廢料的倉庫。她不能再給他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尤其是，她知道了他的秘密。這個認知，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危險的底牌。
一旦被他知道她知道了，游戲就結束了。她推開家門。溫禮正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本書。
是她最喜歡的一個日本作家的推理小說?！盎貋砹耍俊彼痤^，對她微笑，
“跟張律師聊得怎么樣？”喬安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但他臉上的表情，
依然是那么溫和，那么無懈可擊。“你怎么知道我見了張律師？”喬安把包放在玄關，
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拔也碌?，”溫禮合上書，站起身，向她走來，“除了離婚的事，
還有什么事值得你親自去見他呢？協(xié)議談得順利嗎？他有沒有建議你，為了速戰(zhàn)速決，
多分我一點財產？”他在試探。喬安的后背，滲出了一層冷汗。她的大腦在尖叫，在咆哮。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他聽到了我在酒店里的所有想法！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不。
冷靜。她強迫自己，把所有的恐懼和尖叫，都死死地按下去。她抬起頭，迎上溫禮的目光。
副她最擅長的、在談判桌上才會使用的表情——一種混合了疲憊、厭倦和一絲不耐煩的神情。
“溫禮，”她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你是不是覺得，你很了解我？”她的內心，
卻在瘋狂地構建一個“假想”。一個他能聽見的、為他量身定做的“劇本”?！具@個男人，
還是這么天真。他以為多要點錢，就能拖住我嗎？可笑。張律師說得對，他這種人，
無非就是想在離婚時多撈一筆。也好，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克堰@個念頭，
反復地、清晰地，在腦子里“播放”了一遍。溫禮臉上的微笑，似乎凝固了一瞬。
鏡片后的那雙眼睛，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閃動了一下。是失望？還是別的什么？
“我只是關心你?！彼p聲說。“收起你的關心，”喬安繞過他，走向臥室，
“明天讓你的律師聯(lián)系張律師。條件可以談。我累了?！彼P上臥室的門，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地。她成功了。
她用一個虛假的、符合他預期的“思想”，騙過了他。她第一次，
意識到自己手中的武器是什么。不是律師，不是金錢，不是權力。是她的大腦。
是這個被他監(jiān)聽的、看似透明的戰(zhàn)場。她可以往這個戰(zhàn)場里，
投放任何她想讓他看到的“情報”。獵人的面具，被撕開了一角。露出的，是另一張，
更冷靜、更殘忍的，屬于新獵人的臉。第六章：思想的囚籠接下來的幾天，
喬安活成了一個“演員”。一個在自己大腦里，進行著奧斯卡級別表演的演員。
她的表層意識，是一出乏味的、充滿了商業(yè)術語和生活瑣事的獨幕劇?！鞠挛缛c的董事會，
數(shù)據模型必須調整?！俊就砩系拇壬仆硌纾┠臈l裙子？黑色的那條，還是藍色的？
】【家里的牛奶好像快沒了，明天得讓傭人買。】而在這些乏味的“臺詞”之下，
在意識的最深處，是她真正的、無聲的戰(zhàn)場。她開始研究溫禮。她調出了他所有的資料。
他的家庭背景，他的教育經歷，他過去的工作。一切都清白得像一張白紙。
一個普通的、甚至有些平庸的男人。可一個平庸的男人，
如何能承受住這種“讀心”的能力而不發(fā)瘋？一個平庸的男人，
又怎么會產生“殺妻”這種念頭？除非，他根本不平庸。他所有的平庸，都是偽裝。
喬安開始失眠。長久的、大段的失眠。在寂靜的深夜，她躺在溫禮身邊。
這個與她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此刻像一個沉默的黑洞，不斷吸走她的思想，她的精力，
她的安全感。她不敢閉上眼。她怕在夢里，她會泄露自己的秘密。她開始出現(xiàn)幻聽。
在辦公室里，她會突然聽到溫禮在她耳邊輕聲說：“這個季度的財報，有百分之三的漏洞。
”在車里，她會聽到他提醒：“前面那個路口，左轉會更快?！彼?，這些都不是真的。
這是她被過度擠壓的精神，產生的裂痕。她的世界，
正在變成一個巨大的、由溫禮的思想構成的囚籠。她無處可逃。她開始暴瘦。再昂貴的衣服，
穿在她身上，都顯得空空蕩蕩。一天早上，她從噩夢中驚醒。夢里，
她被困在一個玻璃房間里，溫禮在外面，微笑著，用口型對她說：“我聽得見。
”她沖進洗手間，扶著洗手臺干嘔。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眼窩深陷，
眼神里充滿了血絲和驚恐。這還是她嗎？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無所不能的喬安？
溫禮出現(xiàn)在她身后，手里拿著一杯溫水和一片胃藥。“做噩夢了？
”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后背，“看你最近壓力很大。是不是公司的事，不順利？
”喬安看著鏡子里的他。他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關切。他的眼神，是無懈可擊的溫柔。
但喬安的內心，卻在“看”到一些別的東西。她“聽”到了。又一次。
那微弱的、串線般的“回聲”?！尽窨斓綐O限了。很好。
一個精神崩潰的、意外身亡的女總裁……聽起來，比一場謀殺，要體面得多?！繂贪驳纳眢w，
停止了顫抖。她接過溫禮遞來的水和藥，咽了下去。她抬起頭，對著鏡子里的自己，
露出了一個虛弱的、但無比真實的微笑。她明白了。他想要的，不止是她的命。
他要的是一場“完美”的死亡。
一場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的、由她自己“導演”的、精神崩潰后的“意外”。而她，
絕不會讓他如愿。第七章：第一枚誘餌喬安決定反擊。不是防御，不是逃跑。是主動出擊。
她不能再被動地等待他設下陷阱。她要在他之前，先布好自己的局。而她的棋盤，
就是她的思想。她的棋子，就是他能聽見的、那些被她精心設計過的念頭。
她需要一枚“誘餌”。一枚足夠真實、足夠有吸引力、能讓他毫不懷疑地吞下去的誘餌。
周五。喬安一整天都表現(xiàn)得心神不寧。她故意在辦公室里，對著助理發(fā)了一通無名火。
她推掉了一個重要的晚宴。她回到家，一言不發(fā)地把自己關在書房里。
她在“表演”一個瀕臨崩潰的女人。溫禮敲了敲門，端著一碗蓮子羹走進來?！昂纫稽c吧，
安神?！彼淹敕旁谒郎?。喬安沒有看他。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屏幕上，
是一封她剛剛寫好的、沒有收件人的郵件草稿。她在內心，用盡全力，構建著她的“誘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快瘋了。我必須找人幫忙。陳律師……對，陳律師。
他是我父親生前最信任的人，他處理過很多“臟活”。他一定有辦法。我不能用公司的電話，
不能用我的私人手機。明天下午三點，在金沙酒店頂樓的Cé LA VI，
我會用一部新的、一次性的電話聯(lián)系他。我必須把所有事都告訴他，包括……溫禮的詭異。
】這個念頭，每一個字，都經過了她的精心打磨。
助”、“秘密會面”、“一次性電話”這些能激起一個“監(jiān)聽者”所有警覺和興趣的關鍵詞。
最重要的是，“陳律師”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他是喬安父親的老友，
也是唯一知道喬安家族一些“灰色地帶”往事的人。這是一個溫禮絕對會重視的威脅。
溫禮站在她身后，沉默了片刻。空氣中，只有蓮子羹散發(fā)出的、甜膩的香氣?！霸琰c休息。
”他輕聲說，然后轉身離開了書房。喬安盯著那碗蓮-子-羹。她沒有動。她知道，
誘餌已經投下?，F(xiàn)在，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條隱藏在深淵里的魚，
咬住那枚致命的鉤。第二天，周六。下午兩點四十五分。
喬安坐在金沙酒店頂樓的露天酒吧里。她點了一杯新加坡司令，看著遠方的海面。
她沒有帶任何通訊設備。她只是在等。兩點五十九分。一個穿著西裝、身形挺拔的男人，
走到了她的桌前。不是陳律師。是溫禮。他臉上帶著一貫的、溫和的微笑，
手里拿著兩張剛剛買好的、空中花園的門票?！拔也履憧赡軙谶@里，”他把門票放在桌上，
聲音在喧囂的音樂中顯得格外清晰，“一個人看風景，太孤單了。我陪你。”喬安看著他。
魚，上鉤了。她內心的恐懼和狂喜，像兩條毒蛇，在瘋狂地互相撕咬。但她的臉上，
卻慢慢地、慢慢地，浮現(xiàn)出一副完美的、混合著驚愕與絕望的表情。她成功地，將戰(zhàn)場，
從她的腦海里，第一次，拉到了現(xiàn)實世界中。第八章：玻璃的聲音金沙酒店頂樓的風，很大，
帶著海水的咸味。喬安看著眼前的溫禮。他臉上的微笑，和家里的橘黃色燈光下，一模一樣。
溫和，無害，充滿了包容。但他不該在這里。“你怎么……找到我的？”喬安開口，
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她的驚愕和絕望，不是偽裝。那是真實的，
從她計劃被看穿的那一刻起，就從心底涌出的、冰冷的潮水。“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
不放心，就過來看看?！睖囟Y的回答天衣無縫，“你以前說過，心煩的時候，喜歡來高處。
”喬安的內心，一片冰冷的雪花?！静弧２粚?。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這個習慣。
這是我的秘密?！俊舅皇遣碌?。他也不是跟蹤。他是聽著我腦子里的“導航”，
一路找過來的?！俊笆菃?，”喬安低下頭，看著杯子里那杯已經不再冰涼的新加坡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