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你兒子把天衍劍胚當(dāng)磨牙棒的事,半個時辰就傳遍了七大峰?!?/p>
蕭無咎倚在石階旁,袖口還沾著昨夜未干的雨漬,語氣卻淡得像在陳述別人的生死。
我抱著貪光,一步一滑地跟在執(zhí)法長老身后。小東西昨晚吸了天衍劍胚后,牙齒果然冒了尖,此刻正拿我耳垂練口勁。聽見蕭無咎的聲音,它“嗷嗚”一聲,奶音拖得老長,像極了凡間小娃娃告狀。
“蕭師兄,山門重地,不得喧嘩?!眻?zhí)法長老回頭,臉色比石階還青。
“長老別急,”我舉手,語氣誠懇,“我只是帶孩子來補(bǔ)個牙,順便交罰款?!?/p>
“補(bǔ)牙?”長老白眉倒豎,“那是鎮(zhèn)派劍胚!補(bǔ)牙?!”
貪光歪頭,眨巴眨巴眼,忽然張嘴吐出一縷細(xì)若發(fā)絲的金線。金線在空中扭成一把迷你小劍,“叮”地落在長老掌心。
“賠你。”它奶聲奶氣,“新的,還帶奶香味?!?/p>
長老愣住。那小劍通體透明,劍脊上卻流動著和天衍劍胚一模一樣的紋路,只是縮小了百倍,像給螞蟻用的。
“這……”長老胡子抖了抖,“這是何意?”
“賠禮,”我解釋,“外加精神損失費(fèi)?!?/p>
“精神損失?”長老差點(diǎn)破音,“昨夜護(hù)山大陣被你們娘倆嚇得半廢,今早靈石庫虧空三成,你們哪來的臉談?chuàng)p失?”
我嘆氣,捏了捏貪光尾巴。小東西會意,又吐出一串泡泡,泡泡里裹著劍宗弟子平日練劍時逸散的劍光。此刻被它凝成一顆顆糖豆大小的光球,滾進(jìn)長老袖口。
“劍光糖,”我說,“吃一顆,補(bǔ)一縷劍意,長老若嫌少,我再讓它吐。”
長老的臉色從青轉(zhuǎn)白,又從白轉(zhuǎn)紅。蕭無咎在旁輕笑一聲,似覺得有趣。
“阿蠻,”他開口,“天衍劍胚既已認(rèn)主,按宗規(guī),需過‘三問劍’。你……可敢?”
“三問劍?”我眨眨眼,“是問劍,還是問奶?”
貪光配合地打了個奶嗝,震得長老袖中光球噼啪亂響。
“問劍。”蕭無咎抬手,指向山門后方的問劍臺,“一問本心,二問天道,三問眾生。你若答得讓劍胚滿意,宗門既往不咎;若答不出——”
“答不出會怎樣?”
“劍胚自毀,你與孩子,同葬劍冢?!?/p>
我低頭看貪光。它正抱著自己尾巴轉(zhuǎn)圈圈,聞言抬頭,奶音脆亮:“不怕,爹爹會哭?!?/p>
“……”蕭無咎難得噎住。
我深吸一口氣:“行,那就問?!?/p>
問劍臺高三層,石階以整塊青玉削成,踏上去冰涼刺骨。臺中央懸著一把殘劍,劍身缺了三分之一,劍尖卻直指蒼穹,正是昨夜縮小的天衍劍胚。此刻它安靜懸停,像在等待一場判決。
“第一問,”殘劍嗡鳴,聲音竟是童稚,“你為何養(yǎng)我?”
我愣住。這問題簡單,卻直指根骨。貪光在我懷里扭了扭,尾巴尖戳我下巴,催促。
“因?yàn)椤蔽姨蛄颂虼?,“因?yàn)槲遗滤溃才鹿陋?dú)。師父說養(yǎng)蠱是交易,可我想試試,能不能把它養(yǎng)成家人?!?/p>
殘劍輕輕晃了晃,似在思考。片刻后,劍身亮起一道柔和的光,像點(diǎn)頭。
“第二問,”聲音稍微低沉,“若天道不許,你當(dāng)如何?”
我握緊貪光。小家伙忽然安靜下來,黑豆眼一眨不眨望著我。
“那就讓天道閉嘴?!蔽逸p聲說,“我兒子餓了,天也得讓路?!?/p>
殘劍光芒大盛,劍尖竟彎了彎,像笑。
“第三問,”聲音忽然蒼老,帶著亙古回音,“若有一日,他欲毀眾生,你當(dāng)如何?”
我沉默。貪光卻先開口,奶音里帶著認(rèn)真:“我不會。娘親會打屁股?!?/p>
殘劍靜了。
良久,劍身發(fā)出一聲清越劍鳴,竟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貪光眉心。它打了個飽嗝,肚皮上多出一枚小小劍印,像胎記。
問劍臺四周,青玉石階寸寸開裂,裂縫里卻涌出柔和白光,托住我與貪光。長老目瞪口呆,蕭無咎眼底閃過一絲極淺的笑意。
“恭喜,”他拱手,“從今往后,天衍劍胚歸你,劍宗……也歸你管飯?!?/p>
我眨眼:“飯錢怎么算?”
蕭無咎轉(zhuǎn)身,聲音遠(yuǎn)遠(yuǎn)飄來:“每月十五,來我峰頂,陪我練劍。一頓劍意,換你兒子一頓奶?!?/p>
貪光興奮,尾巴啪地甩在我臉上:“成交!”
我揉著臉頰,小聲嘀咕:“怎么感覺,我才是被賣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