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別墅的燈光將雨夜隔在窗外。
祁寒站在客廳中央，水珠從發(fā)梢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洇開深色痕跡。
「張姨，準備熱水和干凈衣服?！褂菖愿劳辏D向祁寒，「先去洗個熱水澡，醫(yī)生馬上到。
祁寒沒動，左手不自然地垂著，「我沒事，不用麻煩。」他聲音低沉，眼神卻飄向大門方向。
虞暖看出他想逃，「骨折不及時處理會留下后遺癥。」她上前一步，在祁寒警惕的目光中輕輕托起他變形的手腕，「疼嗎？」
祁寒猛地抽回手，卻因動作太大倒吸一口冷氣。「不關你的事。」
「現(xiàn)在關我的事了?！褂菖挥煞终f拉住他衣袖，「浴室在二樓右轉第一間，十分鐘后醫(yī)生到。你是想自己走上去，還是我讓保鏢抬你？」
祁寒眼底閃過一絲訝異，最終沉默地上樓。虞暖望著他挺直的背影，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前世的這天，他也是這樣倔強地獨自離開嗎？
「小姐，」張姨猶豫道，「那孩子身上有血，要不要報警？」
「不必?！褂菖瘡谋ｋU箱取出一沓現(xiàn)金，「等會兒王醫(yī)生到了，請他做全面檢查，特別是舊傷?！?/p>
半小時后，王醫(yī)生面色凝重地下樓，「虞小姐，那孩子左臂橈骨骨折，多處軟組織挫傷。最令人擔憂的是……」他壓低聲音，「他身上有大量陳舊性傷痕，包括煙頭燙傷和皮帶抽打的痕跡，最早的至少有五年歷史。」
虞暖指尖陷入掌心，前世她只聽說祁寒身世坎坷，卻不知細節(jié)，「能判斷來源嗎？」
「虐待痕跡集中在背部和大腿內側，顯然是刻意避開可見部位。」王醫(yī)生搖頭，「這不是普通校園暴力?！?/p>
樓上傳來玻璃碎裂聲。虞暖沖上去，推開虛掩的浴室門。
祁寒站在滿地水漬中，濕發(fā)凌亂，浴袍半敞著露出鎖骨處一道猙獰疤痕。他正試圖用右手撿玻璃碎片，聽到動靜立刻繃緊身體，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別動?！褂菖闷鹈碜呓?，「會劃傷手?！?/p>
祁寒后退抵到墻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肝易约簛??！?/p>
虞暖沒理會，單膝跪地收拾碎片。抬頭時，她清楚看到祁寒浴袍下交錯的傷疤——有些已經(jīng)泛白，有些還是粉紅色的新傷。
「誰干的？」她輕聲問。
祁寒扯緊衣領，嘴角揚起諷刺的弧度，「虞大小姐是要為我主持公道？」
「是?！褂菖币曀难劬Α?/p>
祁寒愣住了，眼中防備出現(xiàn)裂痕，就在這時，虞暖的手機響起，屏幕上「周明輝」三個字讓她的血液瞬間凍結。
「不接嗎？」祁寒問。
虞暖按下接聽鍵，聲音甜美得不像自己：「明輝哥？」
「暖暖，周末有個拍賣會，一起去吧？」周明輝的嗓音帶著前世令她著迷的溫柔。
「好啊?！褂菖讣灼M掌心，臉上卻帶著笑，「我很期待?！?/p>
掛斷電話，她發(fā)現(xiàn)祁寒正盯著自己，眼神銳利得驚人。
「男朋友？」他問得隨意，手指卻無意識摩挲著浴袍腰帶。
「未婚夫?！褂菖室鈴娬{，想看祁寒反應。前世她曾天真地向祁寒炫耀過周明輝，如今卻像吞了冰塊般難受。
祁寒只是「哦」了一聲，但虞暖沒漏掉他眼中轉瞬即逝的陰郁。
王醫(yī)生為祁寒打好石膏后，虞暖端著一碗熱粥推開客房的門。祁寒正坐在窗邊發(fā)呆，月光勾勒出他鋒利的側臉輪廓。
「吃點東西再睡?！褂菖阎喾旁诖差^柜上。
祁寒沒動?！笧槭裁磳ξ液?？」
虞暖坐在他對面，輕輕攪動粥碗?！溉绻艺f是良心發(fā)現(xiàn)呢？」
「虞氏千金會為路邊野狗良心發(fā)現(xiàn)？」祁寒冷笑，卻在看到虞暖眼中的痛意時怔住。
「你不是野狗?！褂菖ㄆ鹨簧字噙f到他嘴邊，「嘗嘗？」
祁寒遲疑片刻，低頭含住勺子。粥是咸香的雞茸粥，溫度剛好。他喉結滾動，突然紅了眼眶。
「燙到了？」虞暖緊張地問。
祁寒搖頭，聲音沙啞：「很久沒人…」話沒說完就咬住嘴唇。
虞暖心臟抽痛。前世的祁寒也是這樣，獨自舔舐傷口直到生命盡頭。她放下粥碗，輕輕抱住他。
祁寒渾身僵硬，卻沒有推開?！改闵砩稀芟??！顾麗瀽灥卣f。
虞暖輕笑：「是梔子花的味道?！?/p>
「我會弄臟你衣服?！蛊詈f著，卻悄悄深吸一口氣。
「沒關系?！褂菖瘬崦竽X勺翹起的頭發(fā)，「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p>
祁寒身體微微顫抖，良久才低聲說：「你不了解我是什么人?！?/p>
虞暖松開他，直視那雙漂亮的眼睛：「那就慢慢讓我了解?！?/p>
夜深時，虞暖站在走廊暗處，看著客房門縫透出的光，祁寒還沒睡，她正要離開，卻聽到里面?zhèn)鱽韷阂值泥ㄆ暋?/p>
她的心像被撕裂成兩半——一半為能重寫祁寒的命運而慶幸，一半為前世的錯過而悔恨。
輕輕推開門縫，她看到祁寒蜷縮在床上，石膏手臂護在胸前，右手緊攥著她落下的絲巾。月光下，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沒入枕頭。
虞暖退回陰影處，手機屏幕亮起，是周明輝發(fā)來的拍賣會詳情。
她冷笑著回復「期待見面」，同時打開通訊錄找到一個塵封的號碼——私家偵探林晟。
「幫我查兩個人，」她發(fā)送消息，「周明輝，還有…祁寒?！?/p>
窗外，雨停了。
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像命運的軌跡被悄然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