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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歸南渡 北斗與月 102566 字 2025-08-10 06: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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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舟猛地回頭,條件反射般輕聲應(yīng)道:“請進?!?/p>

門被緩緩的推開,陸知晏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

他的目光快速的掃了她一眼,指尖在門把上微微一緊,神色間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壓抑。

隨后,他快步走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身子微微后仰。午后的陽光從落地窗傾瀉而下,打在他挺拔冷峻的身形上,刺得沈念舟幾乎睜不開眼。

“Elieen小姐,”他開口,聲音清冷中透著一絲揶揄,“你一個中國人,難道沒有中文的名字嗎?”

他眉梢微挑,細長的丹鳳眼半瞇著,長睫在肌膚上投下淡淡陰影,給那張俊朗的面孔更添了幾分淡漠,薄唇抿得鋒利又緊繃。

沈念舟低垂著頭看著手里的咖啡杯,心頭掠過一陣的酸澀,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記憶里那個目光炙熱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歲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沉穩(wěn),也在他們之間劃下了難以逾越的鴻溝。

“Elieen小姐?”陸知晏又開口,聲音比方才低沉了幾分,指關(guān)節(jié)不耐煩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清脆的聲響在靜默的空氣里尤其刺耳。

“啊……我……我有中文名字的。”沈念舟猛然回過神來,聲音有些發(fā)澀,她放下咖啡杯后慌忙的低下頭,眼神躲閃,不敢與他對視,直到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小。

陸知晏瞇了瞇眼,看著她垂下的頭顱,眉頭又皺緊了幾分。他慢條斯理地靠在椅背上,嗓音冷了下來:“既然有,不如告訴我吧?”

空氣仿佛冷了幾分,沈念舟的指尖絞著衣角,局促地沉默著,咖啡的熱氣在兩人之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我的名字,你不知道嗎?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吧...” 她的聲音像風(fēng)中的燭火,越說越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陸知晏見狀,眼里閃過一絲譏諷,語氣也鋒利了幾分,“原來你也知道我們是老朋友了啊,那你剛才在走廊里裝作不認識我,是什么意思呢?”

他的眉眼中有了一絲絲的怒意,“怎么,難道美國人都是這樣跟老朋友打招呼的?我們好歹是故人,不是有句古話說 ‘故人相逢,應(yīng)當(dāng)一笑泯恩仇’嗎?怎么,你見到我,連笑一下都做不到嗎?”

他說著,嘴角微微勾起,卻不是笑意,倒像是一種隱忍了許久的嘲弄與失望。

沈念舟聞言,心口像被什么重重壓了一下,她緩緩的抬起頭,眼神卻在四處亂飄,生怕望進他的眼里,就仿佛那些曾經(jīng)藏在時光深處的小心翼翼,只剩下一地狼藉。

她咬著下唇,聲音細若蚊蚋:“不是的……我只是……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么……”

陸知晏聽到她的話,愣了一下,隨即輕笑了一聲,可是那笑意卻冰涼刺骨。他低下頭,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著,看似無意的舉動卻像是每一下都敲在沈念舟的心上。

“那我來替你想想...”他緩緩抬頭看向她,眼神里仿佛有暴風(fēng)驟雨,語調(diào)像是從胸口擠出來的,“比如——‘好久不見’,比如——‘你過得怎么樣’,又或者是……” 他突然頓住,像是狠咽下一口灼心的烈酒,嗓音一寸寸的繃緊:“我很想你?!?/p>

沈念舟聽到這句話,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猛地一抽,臉色也開始一寸寸的變得蒼白。她的手指死死地攥著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的衣角,指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泛白,呼吸也開始顫抖。

她拼命地咬緊牙關(guān),仿佛要將所有的情緒都咬碎咽下去一般,她決不能讓桌子對面的人看到她此刻的神情。然而,盡管她如此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喉嚨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哽住了一樣,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陸知晏見她依舊低著頭沉默不語,眼底劃過一抹更深的失望。他身體微微前傾,眼睛死死的盯著沈念舟,聲音仿佛是從牙齒的縫隙間擠壓出來:

“沈念舟,你走的時候,有沒有哪怕一秒鐘,是舍不得我的?”

空氣仿佛像被凍住了。

沈念舟猛地抬起頭和他對視,眼眶早已泛了紅,她張開口想要說什么,可喉嚨里像堵著千斤重的石頭,讓她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此時的會客室里靜得可怕,只剩下時鐘滴滴答答的回音。陸知晏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那一瞬間,他的心頭掠過無數(shù)種情緒——怨恨、心痛、失望、還有一點點…無可奈何的眷戀。

片刻后,他突然嗤笑了一聲,靠回椅背,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似的,用一種輕描淡寫到近乎殘忍的口吻,緩緩說道:“看來,并沒有?!?/p>

沈念舟沒有反駁陸知晏的話,她垂下眼簾,雙眸漸漸被水霧籠罩,指尖緊緊地扣進了掌心里,指縫間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些血痕,她妄圖通過這種刺痛來分散自己此刻的心神。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胸膛微微起伏。在深吸幾口氣后,她啞著嗓子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陸先生如果對我有異議,可以去聯(lián)系我的總公司換人。”下唇被自己咬破,咸澀的血腥味彌漫在口腔中,她卻仿佛毫無所覺,“不必在這里出言嘲諷,浪費彼此的時間?!?/p>

陸知晏聽到這句話,胸口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猛地刺穿,疼得窒息。他的雙手在身前漸漸握緊,眼底閃過一瞬的惱怒。

他勾了勾唇角,冷笑一聲,嗓音里帶著刻意的譏諷:“Elieen小姐還真是有意思,你這樣難道不算是違約嗎?”

“違約“這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像刀鋒劃破空氣,冷得刺骨。

沈念舟垂著眼,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她就這樣坐著,靜靜的感覺著自己的心正在悄無聲息地撕裂,“陸先生您言重了,和您簽約的是Will & Brown,不是我本人,所以這不算違約?!?/p>

聽她這樣說,陸知晏心頭那團堵著的悶火愈燒愈烈,火氣翻涌,像堵著一口血,想吐又吐不出來,壓得他心臟陣陣脹痛。

“看來,Eileen小姐對‘約定’的理解,倒是相當(dāng)獨到?!彼谢匾伪?,長腿交疊,姿態(tài)懶散隨意,語氣卻冷得像是冰水從脊背灌入,叫人不寒而栗。

“我陸某人的工作室,雖然稱不上什么國際一線,好歹在業(yè)內(nèi)也是有頭有臉?!?/p>

他眼神一頓,聲音略微壓低,卻愈發(fā)咄咄逼人:“你們Will & Brown就這樣派你——一個三流設(shè)計師來敷衍,不正是公然違反了我們協(xié)議里‘由最強設(shè)計團隊全程負責(zé)’的條款嗎?”

沈念舟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直視著陸知晏,眼底依舊氤氳著霧氣,卻像積蓄太久的雨云,被倔強的風(fēng)強壓著,“陸先生,如果您是對我的人品有異議,想要換人,我沒有怨言,但是您要是因為個人的原因懷疑Will & Brown的專業(yè)性,那就是您的不對了?!?/p>

陸知晏瞇著眼盯著她,指尖緩緩敲擊著桌面,那沉悶而有節(jié)奏的聲響在寂靜的會客室里格外刺耳。

“誰說我懷疑你們公司的專業(yè)性了?”

他語氣低沉,眼神卻鋒利如刀,“我懷疑的,是你的專業(yè)性。一個一聲不吭就遠走他鄉(xiāng),十年杳無音信的人,你覺得我怎么可能放心把項目交到她手里?”

他微微一笑,話鋒一轉(zhuǎn),滿臉嘲諷的說道:“你說是不是啊,Eileen?”

她語塞,尷尬的低下頭,從身旁的帆布包里抽出筆記本,利落的撕下一頁,快速的寫下了自己作品集的網(wǎng)站,猶豫片刻后,將那張紙推到了陸知晏面前。

她的指尖微微發(fā)顫,聲音也輕得仿佛一根羽毛劃過耳畔,帶著些許的膽怯,可回音卻無比的堅定:“我沈念舟,是Will & Brown的首席設(shè)計師,這是我的作品網(wǎng)站,如果陸先生愿意在百忙中...”

“所以你還知道自己叫沈念舟?!?/p>

陸知晏突然打斷她,語氣略帶嘲諷。

沈念舟停頓了一下,無視了他的打斷,深吸一口氣后接著說 “ W&B近四年來的項目,基本都是我負責(zé)的,難道陸先生在和我們公司簽約之前,沒有去了解過這些嗎?”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在下一秒緊抿薄唇,眼神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瞳孔里藏著難辨的情緒。

她抬起頭恰好和他的目光相撞,拿著鋼筆的指尖一抖,在本子上劃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見他沉默,她目光不退,一字一頓地開口:“陸先生如果做過功課,那就該知道,我是我們公司唯一的中國人。既然這次的項目是中國本土落地——您不想讓我來設(shè)計,難不成,是想請我們公司在美國的團隊飛過來接手嗎?”

話音落下,她將筆記本合上,動作利落干脆,隨后微微向后仰,靠進沙發(fā)中。眉峰輕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視線落在陸知晏身上,鋒芒畢現(xiàn)。

陸知晏的目光停在她唇角的弧度上,片刻后,低下頭笑了一聲。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冷意與審視,“以前的你,說話從不會帶這種鋒芒,最怕和別人起爭執(zhí)——現(xiàn)在倒好,學(xué)會抬杠了,還挺擅長冷嘲熱諷?!?/p>

他緩緩直起身,手指敲了敲桌沿,目光逼視,“是國外那十年教會你怎么偽裝,還是你本來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空氣一瞬凝固。

他看著她,像在試圖從她眼底撕開一道縫,確認她究竟是不是那個曾經(jīng)熟悉到骨血的人,又或者,早已徹底陌生。

沈念舟收起唇邊的笑,垂下眼簾,想要嘗試掩去眼底翻涌的酸澀。

“人……總是會變的?!?/p>

陸知晏盯著她細密顫抖的睫毛,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

“人是會變,但是有些人,變得是表象,不是本質(zhì),不知道沈小姐你,是哪一種?” 他冷哼一聲,仿佛在嘲諷沈念舟,又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你可知道,這次的項目,對我們工作室很重要,所以如果你搞砸了,我會告到你傾家蕩產(chǎn)?!?/p>

他的聲音一寸寸砸在她心上,冰冷、無情,絲毫不給她喘息的余地,看著她那副機械而僵硬的模樣,他的胸口也有些悶得喘不過氣。

她低聲回應(yīng):“我明白了陸先生,謝謝您‘善意的提醒’, 那么接下來的設(shè)計階段,我會盡可能的根據(jù)貴工作室的理念和您的要求,提供設(shè)計方案。”

“盡可能?” 他挑了挑眉,聲音里多了幾分咄咄逼人,“我需要你拿出最好的方案,讓我看看你這十年在美國,都學(xué)到了什么?!?/p>

沈念舟的筆尖一滯,緩緩抬頭盯著陸知晏,她的聲音輕而堅定:“我學(xué)到了什么,陸先生你馬上就能看到?!?她將筆重新握穩(wěn),神情不再有一絲退讓。

“而且如果你想看,那就看清楚點。” 她語速不快,卻分外清晰,“我今天來,不是來接受你的審判的。我回國,也不是為了誰。甚至連這個項目,也是臨時推到我頭上的?!?/p>

她目光沉靜,卻又帶著一絲無法忽視的壓迫感:“你可以懷疑我的動機,可以試探我的想法,但是陸知晏,如果你連商務(wù)合作時基本的判斷力都放在情緒上,那我勸你,還是別做甲方了?!?/p>

空氣陷入短暫的寂靜。

會議桌另一側(cè)的男人,眸色深了幾分,嘴角忽而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沈念舟,你還真是變了不少。”

她語氣淡淡的說道:“十年了,不變,才是笑話?!?/p>

話音落下,她微頓了一瞬,眼中掠過一抹復(fù)雜難辨的情緒,像是嘲諷,又像是悵然:“你難道就沒變嗎?”

陸知晏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半晌,他開口,神情里多了些看不透的意味:“那既然這樣,我就等著沈小姐的佳作了?!?/p>

兩人就這樣凝視著對方,誰也沒有再說話。

片刻后,他緩緩起身,站直身子,抬手理了理西裝外套,動作利落而疏離。

“今天就到這里吧。”

他沉聲道,“后續(xù)的合同和細節(jié),會由楊羽年和你交接。我也會盡快安排項目組跟進。如果沈小姐有問題,可以直接聯(lián)系楊羽年。”說罷,他推開椅子,站起身。

椅腳在地板上劃出輕微的刺耳聲響,像一把利刃劃破寂靜。

沈念舟條件反射般跟著站起,指尖撐在桌子的邊緣。

“好的,陸知晏先生。”

她仿佛背誦臺詞一般機械地回應(yīng),嗓音里只剩下冰冷的客套,疏離而陌生。

他背對著她,腳步微微一滯,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最終卻什么也沒說,推門離開。

冷風(fēng)從門縫灌進,偌大的會客室愈發(fā)的空蕩。

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沈念舟終于撐不住,整個人頹然跌回沙發(fā),指尖死死摳著沙發(fā)扶手,任由眼淚無聲地滑落。

這一場見面,輸?shù)娜?,從來不止一個。


更新時間:2025-08-10 06:1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