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的京市，迎來了第一場雪。
清晨的鬧鐘還沒響，孫硯知就被窗外的歡呼聲吵醒了。她揉著眼睛拉開窗簾，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白了。教學(xué)樓的屋頂蓋著厚厚的積雪，香樟樹的枝椏被雪壓得微微下垂，連操場的跑道都變成了一條白色的絲帶。雪花還在紛紛揚揚地飄著，像無數(shù)白色的羽毛，溫柔地覆蓋了整個校園。
“下雪了！孫硯知快起來！”孟萌從被窩里彈起來，舉著手機沖到窗邊拍照，“這可是今年的初雪！據(jù)說初雪天告白成功率翻倍！”
孫硯知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嘴上吐槽“迷信”，手指卻不由自主地點開了和易承霄的聊天框，輸入又刪除，最后只發(fā)了一句“下雪了，好漂亮”。
幾乎是秒回：“嗯，很漂亮。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雪天的圖書館最有氛圍?！?/p>
“好啊?！?/p>
孫硯知立刻從床上爬起來，翻出厚厚的羽絨服和雪地靴，連圍巾都選了米白色——她記得易承霄穿深色衣服好看，米白色應(yīng)該能和他搭一點。孟萌在旁邊看得直笑：“還說不迷信，穿得跟要去約會似的?！?/p>
“你管我。”孫硯知對著鏡子系圍巾，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兩人走到宿舍樓下，發(fā)現(xiàn)江馳和易承霄已經(jīng)在等了。江馳穿著件亮黃色的沖鋒衣，在白雪地里格外扎眼，正拿著雪球追著孟萌跑；易承霄則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戴了頂灰色的針織帽，手里拿著兩把傘，看到孫硯知出來，眼睛亮了亮。
“給你?！彼f過來一把藍色的傘，傘柄上還掛著個小小的鯨魚掛飾——是她上次還傘時，偷偷掛上去的，沒想到他一直留著。
“謝謝?！睂O硯知接過傘，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套，暖暖的。
往圖書館走的路上，江馳和孟萌在前面打雪仗，笑聲灑滿了整條路。孫硯知和易承霄走在后面，撐開的傘偶爾碰到一起，發(fā)出輕輕的“咔噠”聲。
“昨晚熬夜改代碼了？”孫硯知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嗯，有個程序出了點bug，”易承霄踢了踢腳下的積雪，“不過早上已經(jīng)解決了。”
“那今天可得補覺，”孫硯知叮囑道，“雪天路滑，別熬太晚。”
易承霄轉(zhuǎn)頭看她，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鉆：“你也是，別總看股票分析看到半夜。”
他怎么知道？孫硯知愣了一下，才想起上周和孟萌吐槽“看財報看到眼睛疼”時，他好像就在旁邊的座位上。原來他連這些瑣碎的話都記在了心上。
圖書館里果然人很少，暖氣開得很足，窗外的雪花無聲飄落，室內(nèi)只有翻書和敲擊鍵盤的聲音。孫硯知攤開金融課的筆記，卻有點心不在焉，總?cè)滩蛔】匆壮邢觥龑χ娔X屏幕敲代碼，偶爾停下來喝口水，手指修長，連握杯子的姿勢都好看。
“看什么呢？”易承霄突然轉(zhuǎn)頭，撞進她的目光里。
孫硯知慌忙低下頭，臉頰發(fā)燙：“沒、沒什么，就是覺得你敲代碼的樣子很專注。”
他笑了笑，沒戳破，只是把自己的保溫杯往她那邊推了推：“熱的，喝點暖身子。”
中午去食堂吃飯，路上的積雪已經(jīng)沒過了腳踝，踩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江馳突發(fā)奇想，提議去操場堆雪人，孟萌舉雙手贊成，拉著孫硯知就往操場跑。
易承霄無奈地跟在后面，手里還提著大家的書包。孫硯知回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正彎腰幫她拍掉落在羽絨服上的雪花，動作自然又溫柔，像做過無數(shù)次一樣。
“你怎么總幫我拍雪？”她忍不住問。
“怕你感冒，”他說得理所當(dāng)然，“感冒了誰跟我討論高數(shù)題?！?/p>
又是這句話。孫硯知心里有點小失落，卻沒注意到易承霄說完后，悄悄紅了的耳尖。
四個人在操場堆了個歪歪扭扭的雪人，江馳非要給雪人戴他的黃色圍巾，孟萌則找了兩顆石子當(dāng)眼睛。孫硯知掏出手機拍照時，易承霄突然站到她身邊，說：“一起拍一張吧?！?/p>
“好?！?/p>
江馳自告奮勇當(dāng)攝影師，喊著“靠近點靠近點”，孫硯知下意識地往易承霄那邊靠了靠，肩膀碰到他的胳膊，暖暖的。照片里，她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易承霄則看著鏡頭，嘴角藏著淺淺的笑意，雪花落在兩人的發(fā)梢，像撒了層糖霜。
下午雪停了，陽光出來了，積雪開始融化，反射出晶瑩的光。四人往圖書館走時，孟萌突然指著天空喊：“快看，有彩虹！”
雪后的天空格外藍，一道淡淡的彩虹掛在教學(xué)樓的上空，和白雪相映，美得像童話。孫硯知看得入了神，沒注意腳下的冰，突然滑了一下——
“小心！”
易承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胳膊穿過她的腋下，穩(wěn)穩(wěn)地把她拉了回來。孫硯知的后背撞進他懷里，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咚咚”的，像敲在她心上。
“沒事吧？”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點緊張。
“沒、沒事。”孫硯知慌忙站直，臉頰燙得能煎雞蛋，不敢回頭看他。
江馳和孟萌在旁邊看得一臉“了然”，識趣地往前走了幾步。易承霄看著她泛紅的耳根，突然鼓起勇氣想說什么，卻被遠處的廣播聲打斷了——學(xué)校在播放圣誕歌，雖然離圣誕還有一個月，但歡快的旋律已經(jīng)飄滿了校園。
“那……我們先去圖書館了?！睂O硯知低著頭往前走，不敢看他。
“嗯?！?/p>
那天晚上，孫硯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下午摔倒時的畫面——他的心跳聲，他扶著她的力度，他緊張的語氣。她點開下午拍的合照，放大看易承霄的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他看的不是鏡頭，而是她的方向。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易承霄發(fā)來的消息：“今天的彩虹很漂亮，和你一樣?！?/p>
孫硯知的心猛地一跳，手指顫抖著回復(fù)：“你也是?！?/p>
放下手機，她盯著天花板，突然想起孟萌說的“初雪天告白成功率翻倍”。其實她不知道，易承霄在發(fā)出那條消息后，對著屏幕坐了很久，刪了又刪的那句是：“孫硯知，我喜歡你，不是同桌的那種喜歡。”
雪后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書桌上的合照上。有些心意，像初雪一樣，悄悄落在心里，雖然沒說出口，卻已經(jīng)融化成了甜甜的水，滋養(yǎng)著名為“喜歡”的種子，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破土而出。
第二天清晨，孫硯知是被手機震醒的。屏幕上跳出易承霄的消息：“圖書館老地方，帶了熱豆?jié){?！?/p>
她猛地坐起來，發(fā)現(xiàn)孟萌已經(jīng)不在宿舍了，桌上留著張便簽：“和江馳去吃早飯啦，祝某人‘圖書館學(xué)習(xí)’愉快～”末尾還畫了個擠眉弄眼的小人。
孫硯知紅著臉把便簽揉成一團，套上昨天的米白色圍巾時，指尖摸到毛線紋理，突然想起易承霄的灰色針織帽。她拉開抽屜，拿出上周織到一半的圍巾——本來是想織完當(dāng)圣誕禮物，現(xiàn)在卻有點想快點完工。
走到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易承霄果然已經(jīng)在了。他面前攤著本算法書，手邊放著兩杯豆?jié){，看到她進來，把其中一杯推過來：“剛買的，還熱乎。”
“謝啦。”孫硯知坐下時，發(fā)現(xiàn)他今天換了件深灰色衛(wèi)衣，襯得脖頸線條格外清晰。她趕緊低頭喝豆?jié){，溫?zé)岬奶鹨忭樦韲祷氯ィ睦飬s像揣了只小兔子。
上午的陽光透過結(jié)著薄冰的窗戶照進來，在桌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孫硯知假裝看財報，余光卻總?cè)滩蛔⊥赃咁展P的姿勢很好看，食指關(guān)節(jié)處有顆小小的痣；翻書時動作很輕，怕打擾到別人似的；偶爾蹙眉思考，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這道題……”她沒話找話地指著金融課本上的例題，其實早就看懂了。
易承霄湊過來，肩膀幾乎貼著她的胳膊。他的呼吸帶著淡淡的薄荷味，落在她耳尖上：“這里要用資本資產(chǎn)定價模型，你看這個貝塔系數(shù)……”
他講題時聲音放得很低，像羽毛輕輕掃過心尖。孫硯知嗯嗯啊啊地應(yīng)著，心思全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直到他停下問“聽懂了嗎”，才慌忙點頭：“懂、懂了！”
易承霄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嘴角彎了彎，沒戳破。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積雪被踩得硬邦邦的，結(jié)了層滑溜溜的冰。易承霄很自然地走在靠冰面的一側(cè)，時不時伸手扶她一把。有次她差點趔趄，他干脆牽住她的手腕，溫?zé)岬恼菩墓?，直到走到平坦的路面才松開，好像只是順理成章的事。
孫硯知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那里還留著他的溫度，連帶著心跳都亂了節(jié)拍。
下午孟萌發(fā)來消息，說學(xué)生會要辦圣誕集市，讓她幫忙去挑裝飾品。孫硯知正猶豫，易承霄突然說：“我下午沒課，一起去？”
“好啊?！彼饝?yīng)得飛快，又怕顯得太急切，趕緊補充，“反正看書也看累了?！?/p>
圣誕集市的籌備點在體育館，到處堆著彩帶、氣球和圣誕樹。孟萌正和江馳爭論掛星星還是掛鈴鐺，看到他們進來，眼睛一亮：“硯知你來啦！幫我看看這個麋鹿掛件掛在哪棵樹上好看？”
孫硯知剛走過去，就被孟萌往易承霄身邊推了推：“你倆一組裝飾那棵最大的樹，我和江馳弄這棵！”
體育館的暖氣不太足，易承霄把自己的灰色圍巾摘下來，繞在她脖子上：“別凍著?！泵€的暖意裹著他身上的味道，孫硯知的臉“騰”地紅了，想摘下來還給他，卻被他按住手：“戴著吧，我不冷?！?/p>
兩人踩著梯子往圣誕樹上掛彩燈，孫硯知踮腳夠最高處時，腳下的梯子晃了晃。易承霄一把扶住她的腰，聲音里帶著點急：“小心點?！?/p>
他的手掌隔著羽絨服貼著她的腰，溫度燙得驚人。孫硯知僵在原地，直到他松開手，才訥訥地說：“知道了?！?/p>
掛完彩燈，易承霄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遞到她面前——是個小小的水晶雪花掛件，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昨天在禮品店看到的，”他耳朵有點紅，“覺得挺配初雪的?！?/p>
孫硯知接過雪花，指尖碰到他的，像有電流竄過。水晶涼涼的，心里卻暖烘烘的，她小聲說：“謝謝，我很喜歡?！?/p>
“喜歡就好。”易承霄看著她把雪花掛在圣誕樹最顯眼的地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傍晚回宿舍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路燈照著雪堆，泛著柔和的光。兩人走在沒什么人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長，偶爾交疊在一起。
“下周有高數(shù)測驗，”易承霄突然說，“明晚去圖書館復(fù)習(xí)？”
“好啊?！?/p>
“那……明晚一起吃晚飯？”他停下腳步，路燈的光落在他睫毛上，看不清表情，“食堂新開了家麻辣燙，據(jù)說不錯。”
孫硯知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撞進他的眼睛里。那里盛著她從未見過的認真，還有點藏不住的期待。她吸了吸鼻子，聲音輕得像羽毛：“好。”
回到宿舍，孫硯知把水晶雪花掛在床頭，對著它看了半天。孟萌湊過來：“喲，某人這是要脫單了？”
“別亂說?！彼焐戏瘩g，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第二天晚上去圖書館前，孫硯知特意換了條米色的裙子，外面套著羽絨服，心里既緊張又期待。易承霄在樓下等她，穿了件駝色大衣，襯得身形格外挺拔?？吹剿?，眼睛亮了亮：“很漂亮?！?/p>
“謝謝?！彼拖骂^，臉頰發(fā)燙。
麻辣燙冒著熱氣，氤氳了兩人的眉眼。易承霄把她不愛吃的香菜全夾到自己碗里，又多給她加了兩勺麻醬：“你上次說喜歡濃稠點的?！?/p>
孫硯知愣住了——那是上個月一起吃麻辣燙時隨口說的，他居然記住了。
吃到一半，外面突然飄起了雪，比初雪時更大，紛紛揚揚的像要把世界都蓋住。易承霄望著窗外，突然說：“孫硯知，有件事想告訴你?！?/p>
“嗯？”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其實初雪那天，”他轉(zhuǎn)過頭，目光認真地落在她臉上，“我刪了又刪的那句話，是‘我喜歡你’?！?/p>
孫硯知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腦子里一片空白。雪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映得他眼睛格外亮，像盛著整片星空。
“我以為你看出來了，”易承霄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記得你說看財報累，是想找機會跟你說別太累；幫你拍雪，不是怕沒人討論題，是怕你生病；約你去圖書館，其實是想多見見你。”
他一口氣說完，緊張地看著她，手指攥得發(fā)白：“所以……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
窗外的雪還在下，麻辣燙的熱氣模糊了眼鏡片。孫硯知摘下眼鏡，看著眼前的人，突然笑了，眼里閃著水光：“愿意啊?！?/p>
易承霄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個特別燦爛的笑，像雪后初晴的太陽。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這次沒有松開，緊緊地牽著，好像要把這幾個月藏在心里的喜歡，全揉進掌心的溫度里。
走出麻辣燙店時，雪已經(jīng)積了薄薄一層。易承霄撐開傘，把她護在懷里。雪花落在傘面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響。孫硯知靠在他胳膊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突然想起孟萌說的“初雪告白成功率翻倍”。
原來有些等待，真的會像初雪一樣，看似悄無聲息，卻早已在心里鋪成了一片純白的期待，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說出那句藏了很久的“我喜歡你”。
傘下的影子緊緊依偎著，像兩朵并蒂的雪花，在這個冬天，找到了屬于彼此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