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秋之后，荔安的溫度仍舊沒有降，熱浪反而更加沖擊著每個人的大腦。教室里粉筆灰在午后的陽光里紛飛，老尹將新的座位表貼在告示欄，同學們都紛紛圍在教室后排看著自己的新座位。
“啊姜姜！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聶清寧擠到后排看完了座位安排，回到姜妤旁邊，姜妤將課本摞整齊后往書包里塞，漫不經(jīng)心道：“就別賣關(guān)子啦?！?/p>
“嗚嗚嗚，那就先說壞消息吧?！甭櫱鍖幷０椭劬?，露出慘兮兮的表情，“我們不能坐同桌了，你要和咱班長大人坐一起了?！?/p>
姜妤將最后一本書放進書包，抬眼望向她，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好消息是，我們是前后排哈哈哈，你在前，我在后，我們也還是前后排同桌咯?！闭f完又從課桌里摸索出來一只小玩偶遞給姜妤，
“喏，姜姜，祝賀你成為咱們班上第一個年級第一，上次就想帶你去學校后巷的2元店來著，但一直沒機會，那天路過看著這個小兔子第一眼我就想起你了，圓嘟嘟的眼睛可像你了，這也算是歡迎你來到我們班級的見面禮啦！”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發(fā)頂，把翹起的呆毛鍍成金色，姜妤接過她手心的小玩偶，指尖觸到毛茸茸的質(zhì)感，唇角不自覺上揚。
“謝謝你啊，阿寧，我很喜歡。”
姜妤將小兔子玩偶輕輕放在桌上，伸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幾片葉子打著旋兒飄進教室，落在她的課桌上。
她內(nèi)心愈發(fā)的覺得溫暖，也很感激，她也曾設(shè)想過轉(zhuǎn)學后的場景， 以為更多會是形單影只的求學時光，卻沒想到能遇到聶清寧這樣熱情的朋友。
正想著，她的思緒被一陣細微的響動打斷。
身后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響。她下意識回頭，正撞見于鶴川單手撐著課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他還穿著球衣，露出小臂流暢的肌肉線條。
于鶴川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座位表，忽然挑眉：“要換座位??？”
這時候姜妤的東西已經(jīng)都收拾好了，她轉(zhuǎn)回身：“嗯，謝謝這段時間的照顧。”
“那我以后不會的題怎么辦？”于鶴川的聲音在背后漫不經(jīng)心的響起。
“做什么題，你要做題？”陸晟從身后探出頭來，一驚一乍的說著。
“可以問老師。”姜妤頓了一下，訥訥的回答。
“就不能問你?。磕阃Π涟?，小同學?！庇邡Q川挑了挑眉，陽光照在眉骨突起的地方，投下道細窄的陰影，讓那挑眉的動作顯得格外清晰，像書頁間突然夾進的銀杏葉，帶著不容忽略的存在感。
“額，也可以來問我?！睕]等他回答，她和聶清寧便一前一后把書往新座位搬，留給他的總是一道纖瘦卻又透著疏離的背影。
陸晟在湊在他耳邊用只有他倆能聽的聲音說著：“咋了川哥，舍不得人家呢?！?/p>
“你有意見呢？”于鶴川拍開他的頭，直直坐回椅子上，長腳習慣性搭在過道架著，眼睛盯著前排，動也不動，沒有什么表情。
“川哥，不是我說，姜妹妹不適合你?！标戧擅爸慌肿岬娘L險，猶豫著還是開了口，“咱根本不在一個世界??！”
于鶴川還是靜靜地不說話，但陸晟明顯感到周遭的空氣有種降到冰點的冷意，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看著他的樣子，他有很大的感覺，這兄弟就真的栽在這女生身上了。
因為在他趴著玩手機的時候，旁邊的人從喉嚨里擠出的微不可又中二的話。
......
“那我就掀翻這個世界！”
2
姜妤把課本整齊碼在宋樾寒旁邊的空位。自從上次三人一起看了電影，關(guān)系相對要更熟悉了一些。
“姜同學，很高興和你成為同桌?！彼伍泻€是一如既往的禮貌，幫著她把剩下的書搬到課桌上。
姜妤也微微點了點頭，“謝謝班長，一起加油?！?/p>
兩人閑聊了幾句，姜妤把桌面也收拾好，聶清寧送的小玩偶立在疊好的書本和筆袋中間，在陽光的映照下，小兔子玩偶仿佛也帶著溫度。姜妤伸手輕輕摸了摸玩偶的耳朵，
“還挺可愛。”宋樾寒也伸手輕輕戳了戳玩偶的肚子。
姜妤剛要開口回應，這時，于鶴川從座位上站起，椅子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尖銳聲響。
他雙手插兜，緩步朝教室前門走去，路過姜妤座位時，故意放緩了腳步，似有若無地瞥了眼桌上的玩偶，喉間溢出一聲輕哼。
那聲輕哼帶著莫名的意味，姜妤愣了愣，還沒來得及細想，上課鈴就打響了，化學老師抱著月考卷子走進教室。
明明自己就坐在最后一排后排，還是忍不住繞個圈從前門走，像是要故意引起某人的注意一樣，幼稚又可笑的行為。
“于鶴川，你們倆干嘛去！”化學老師的聲音適時響起。
“老師~我倆上啥課呢，當然是練球去啊。”陸晟嬉皮笑臉的說著，再沒管身后化學老師五彩繽紛的臉色，直接勾著于鶴川的肩膀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陸晟還在打趣：“川哥，你這繞路繞得可真夠明顯的?！?/p>
于鶴川側(cè)頭睨了他一眼，沒接話，只是加快了腳步。
教室里的小插曲被化學老師分發(fā)的試卷沖散，不管什么時候，老師們都愛念到一個人的名字分數(shù)，再上到講臺上拿著試卷。
姜妤是最后一個念到名字的，因為她的化學近乎滿分，是整個年級的第一，化學老師也是一臉驕傲的看著上臺的乖乖巧巧的女生，露出贊賞的表情。
“大家都要多向姜妤同學學習，多看看別人是怎么做的，別一天天的打幌子！”
聶清寧指尖輕輕戳了戳前面人的背，身體微微前傾小聲說著：“姜姜，你真的太強了，不得不再一次夸夸你了！”
姜妤轉(zhuǎn)過頭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她的話，又沉浸在學習的氛圍里。
宋樾寒將試卷輕輕放在桌上，目光在姜妤認真的側(cè)臉，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領(lǐng)口，開始安靜地像她一樣認真的聽老師評講，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灑在她專注的側(cè)臉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暈，也將她垂落的睫毛染成金色。
3
月考之后，大家圍在一起談?wù)摰淖疃嗟脑掝}除了成績，就是馬上開啟的國慶假期了。每個課間整個教室都彌漫著歡呼雀躍的聲音。
“姜姜，國慶節(jié)你怎么安排呢？”聶清寧雙手托腮，滿眼期待地望著她，“要是沒安排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呀？ 敦煌有一個聯(lián)展，我想去看看飛天女神?！?/p>
姜妤正猶豫著，宋樾寒忽然輕聲開口：“敦煌聯(lián)展很值得一看，我之前在紀錄片里了解過，那些壁畫的色彩與故事都很震撼?！?/p>
他的目光溫和，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話，宋樾寒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敦煌藝術(shù)畫冊，輕輕翻開，指著其中精美的壁畫圖片，耐心地給姜妤和聶清寧講解起來。
姜妤被畫冊里絢麗的色彩和動人的故事吸引，聽得入神，原本猶豫的心也漸漸偏向答應聶清寧的邀約。
“班長大人，你怎么會隨身攜帶這本畫冊，你不會也喜歡敦煌壁畫吧。”聶清寧詫異地問道。
“對啊，小學那會去過一次敦煌旅游，但年紀小，對有些景象記憶都比較模糊了，”他淡淡的解釋著，“后面在紀錄片里看到了，又聽了解說，對莫高窟還有壁畫的由來歷史就更感興趣了。”
“我也是看了紀錄片種草的，感覺古人的智慧真的難以想象。”聶清寧激動的說話的時候，眼眶亮晶晶的，像藏著星星，“而且也能順便在敦煌玩兩天，放松放松，班長大人一起去吧”
“好啊。”宋樾寒亮起的眼睛突然又淡了下去，“但我爸媽應該不會同意的，畢竟現(xiàn)在高二了。”
“嗨，學習不是萬能的，不管哪個階段都要去盡情體驗人生嘛，趁年輕，就現(xiàn)在！”聶清寧伸手拍了拍宋樾寒的肩膀，安慰道，“況且我們也是去學習的，國慶七天呢，分三天出來休息應該也不過分吧?！?/p>
“好的，我回家跟爸媽說一下?！彼伍泻灿X得應該去追逐一些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
姜妤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心里也萌生了想要出去走走的念頭。“阿寧，我也回家問問哥哥，明天答復你。”
她一直都在封閉的環(huán)境里學習，小時候在西溪，父母偶爾會在假期帶著姜昭和她出游，但都是很公式化的跟團游，還從未跟同齡人一起好好感受過外面的世界。
敦煌聯(lián)展似乎是個不錯的契機，既能增長見識，又能和朋友共度愉快時光。
姜妤正想著聯(lián)展的事，桌上的筆突然被風掃落，她彎腰去撿，再起身時，陽光正好變得更加耀眼。她抬手擋了擋眼睛，余光瞥見宋樾寒默默將窗簾拉上了些，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而另一邊，聶清寧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要穿哪條裙子去看展，然后順道吃哪些美食......姜妤也難得聽得入迷。
4
“哥哥，國慶假期，我想和阿寧他們?nèi)ザ鼗涂纯幢诋嬄?lián)展，可以嗎？”到家后，姜妤第一時間就跟姜昭說了今天的計劃，心里暗暗有些祈禱。
“敦煌啊，去幾天？”姜昭切著蜜瓜，抬眼望向島臺對面一臉期待的妹妹，“就你們倆人嗎？”
“3天，還有上次你見過的宋樾寒，我們班班長?！苯ヒ灰换卮鹬?/p>
“？男生？”姜昭嗯了一聲，詫異道，“那我開車送你們?nèi)グ?，剛好我也沒什么事。你們?nèi)齻€小孩也怕不安全。”
“可以嗎？你們球隊沒有安排么？”姜妤松了口氣，轉(zhuǎn)過島臺走到姜昭身側(cè)，抱著他的一只胳膊，輕輕晃了晃。
姜昭另一只手拿起切好的一塊蜜瓜塞進她嘴里，輕哂了一下：“你什么時候這么關(guān)心我球隊的事情了？”
“嘿嘿，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苯ビ行┥禋獾娜鰦芍?，“那我就替我的同學們先謝謝你啦?！?/p>
“小丫頭嘴巴變甜了啊，看來哥哥買的的這個蜜瓜確實不錯?！苯岩渤粤艘粔K，確實甜蜜蜜的。
為了避開國慶第一天出行的高峰期，幾人決定把出發(fā)的時間定在2號清晨，路上沒什么車，差不多要開一天的時間，過去剛好可以趕夜宵，3號一早去景區(qū)，時間也剛剛好。
30號提前放學了，聶清寧拉著姜妤和宋樾寒去學校附近的超市買了些路上吃的零食，三人還在熱烈的討論著國慶出游的對話，“姜姜穿白色連衣裙肯定好看！到時候我們在壁畫前拍好多好多照片！” 聶清寧的笑聲清脆得像風鈴，宋樾寒也低聲附和著。
“要不也帶我一個唄。”一道低沉的聲線突兀的打斷了三人的對話。
于鶴川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跟在背后，悄無聲息的。
三個人同時一怔，宋樾寒先打破了寧靜：“于鶴川，我們打算去敦煌看壁畫，你也感興趣嗎？”
“哦，看畫兒啊。”于鶴川的聲音黏在喉嚨里，有些冰涼，“沒興趣——就不能去??？”
說話大喘氣......
“當然可以去，只是我們車上已經(jīng)滿員了，你要是想去得自己買票呢。”聶清寧看了看身旁沉默的姜妤，如實說道。
“哦，妹妹，你覺得呢？”于鶴川眼睛一直沒有從姜妤身上離開過，他的視線帶著玩世不恭的意味，說出來的話也總是漫不經(jīng)心，讓人捉摸不定。
“額......我.......”姜妤的話還頓在嘴邊，就被一旁的人打斷，
“算了，你別說了，說了我也不想聽?！庇邡Q川右手食指勾起書包帶子搭在肩上，哼笑了聲，“您幾位玩兒好?！?/p>
轉(zhuǎn)身前往姜妤懷里丟了一個禮品袋，夕陽將他的背影拉的好長，低頭時，額發(fā)垂落遮住眉眼，只能看見下頜線繃成冷硬的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