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整理婚紗,我在裙撐里發(fā)現(xiàn)個渾身是傷的少女。她領(lǐng)口別著褪色紅寶石胸針,
說自己是1987年的新娘?!八麄?nèi)⑽抑粸榻饤l,生了孩子就讓我‘意外’死在礦上。
”我笑她瘋了,直到她說出婚紗店三十年前的舊地址。
奶奶失蹤那年也戴著同樣的胸針——而新郎的名字,和我爺爺一模一樣。裂縫在婚紗下蔓延,
傳來八十年代的鞭炮聲。
她顫抖著要爬回去:“我媽還在等我……”我低頭看向手機(jī)里爺爺?shù)暮险眨?/p>
胸針位置的光斑突然開始蠕動。---倉庫里只有一盞慘白的節(jié)能燈,懸在生銹的鐵鉤上,
光線被四周堆積如山的巨大白色防塵罩切割得支離破碎。外面,暴雨砸在卷簾門上,
聲音沉悶厚重,像無數(shù)只巨手在同時擂鼓。空氣又冷又潮,
彌漫著一股陳年布料、灰塵和防蛀藥丸混合的、難以言喻的怪味。林小滿縮了縮脖子,
拉緊身上薄薄的針織開衫。她搓了搓凍得有點發(fā)麻的手指,
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個孤零零的金屬衣架上。一件象牙白的復(fù)古婚紗掛在那里,
巨大的裙擺被專門的支架撐開,像個沉默的、等待加冕的幽靈。這件是鎮(zhèn)店之寶,
剛從市里借展回來,據(jù)說是某個海外收藏家壓箱底的寶貝,年份不詳,
但那種沉淀感撲面而來。老板三令五申,必須單獨、仔細(xì)、溫柔地處理。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霉味的空氣,推著移動掛衣架靠過去。
手指觸碰到婚紗外層厚重的緞面,冰涼滑膩。她小心地解開防塵罩的系帶,一層層剝開。
露出的部分越來越多——繁復(fù)精致的蕾絲、手工縫制的珠片、細(xì)密的褶皺……確實美得驚人,
也舊得驚人。時間在它身上留下了無法復(fù)制的印記,某些蕾絲邊緣已經(jīng)發(fā)黃變脆。
林小滿蹲下身,準(zhǔn)備檢查裙撐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巨大的裙擺像一個倒扣的白色巨碗,
裙撐由一圈圈細(xì)韌的鯨骨構(gòu)成,撐起整個輪廓。她伸出手,摸索著裙撐內(nèi)側(cè)的綁帶和襯布。
指尖傳來的觸感除了冰涼的鯨骨、硬挺的襯布,還有……別的。一點溫?zé)帷?/p>
一點極其微弱、幾乎被冰冷布料吸干的溫?zé)?。她動作猛地僵住?/p>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驟然停跳了一拍?;糜X?這鬼地方待久了,腦子也出問題了?
她屏住呼吸,指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個幽暗、充滿布料氣息的空間,
在層層疊疊的襯裙和裙撐骨架之間摸索。這一次,她的指尖碰到了更明確的輪廓。
布料包裹下的,某種蜷縮的、柔軟的……肢體?“誰?!”林小滿的聲音劈了叉,
在空曠死寂的倉庫里撞出回音,又被外面狂暴的雨聲瞬間吞沒。她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裙撐深處,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窸窣聲,
像是布料摩擦,又像是……牙齒打顫?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她踉蹌著后退一步,手慌亂地在旁邊的雜物架上摸索。
指尖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一個沉重的金屬掛燙機(jī)。她一把抄起,
像握著唯一的救命稻草,雙手死死攥住,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出來!我報警了!”她厲聲喝道,聲音卻抖得厲害,連自己都聽出了色厲內(nèi)荏。
裙撐深處那微弱的窸窣聲停了一瞬。緊接著,裙擺的邊緣,一只蒼白、沾滿泥污的手,
極其緩慢地伸了出來。手指纖細(xì),指甲縫里塞滿了黑色的污泥。這只手抓住裙撐邊緣的布料,
用力地、顫抖著向外拉扯。然后,一個頭顱從裙撐的陰影里探了出來。林小滿倒抽一口冷氣,
差點把掛燙機(jī)砸在地上。那是一張少女的臉,十七八歲的模樣,沾滿了污泥和干涸的血跡,
幾乎看不清原本的膚色。濕漉漉的黑發(fā)粘在臉頰和額頭上。她的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
干裂起皮,嘴角還殘留著一點暗紅的血痂。最讓林小滿頭皮發(fā)麻的是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極大,眼白因為疲憊和恐懼布滿血絲,
瞳孔深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瀕死動物般的求生欲,直勾勾地穿透倉庫慘白的光線,
釘在她臉上。女孩身上穿的,赫然是另一件殘破不堪的婚紗!款式老舊得驚人,
像是從幾十年前的畫報里爬出來的。蕾絲破爛,緞面污損嚴(yán)重,
沾滿了泥漿、草屑和深褐色的、疑似干涸血跡的污漬?;榧喌念I(lǐng)口,別著一枚小小的胸針。
金屬部分黯淡無光,鑲嵌的寶石是紅色的,但那紅色也褪得厲害,蒙著一層厚厚的灰翳。
女孩的視線艱難地聚焦在林小滿臉上,嘴唇劇烈地哆嗦著,似乎想說話,
卻只發(fā)出嘶啞的、漏氣般的“嗬嗬”聲。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終于擠出一句破碎的話:“救……救命……別……別送我去礦上……”她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帶著濃重的、林小滿從未聽過的鄉(xiāng)音。林小滿的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報警?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另一個更現(xiàn)實的恐懼壓了下去——這女孩是從哪鉆進(jìn)來的?
倉庫唯一的門鎖得好好的,窗戶也都有防盜網(wǎng)!她是誰?瘋子?還是……別的什么?
掛燙機(jī)在她手里沉重得幾乎要脫手。“你……你是誰?”林小滿的聲音還在抖,
但強(qiáng)行穩(wěn)住了。“你怎么進(jìn)來的?你……你受傷了?”女孩似乎沒力氣回答,
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牙齒咯咯作響,眼神又開始渙散。她像是耗盡了最后一點力氣,
那只伸出來的手也無力地垂落下去,身體軟軟地倚在裙撐的骨架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滑進(jìn)那片白色的深淵里。林小滿看著她慘白的臉和不斷下滑的身體,
那點職業(yè)性的警惕和恐懼,終究被一種更原始的、對同類瀕死的同情壓倒了。她咬著牙,
把沉重的掛燙機(jī)輕輕放到地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輕響。她深吸一口氣,
慢慢靠近那個巨大的裙擺?!皠e怕,我……我不傷害你?!彼M量放柔聲音,
雖然還是有點發(fā)顫。她伸出手,試圖去攙扶女孩的手臂。指尖觸碰到女孩冰冷濕滑的皮膚,
那溫度低得讓她心驚。女孩猛地瑟縮了一下,卻沒有力氣反抗?!袄洹迸⒆齑紧鈩?,
發(fā)出微弱的氣音。林小滿脫下自己那件薄薄的針織開衫,顧不得上面的灰塵,
裹在女孩瑟瑟發(fā)抖的肩膀上。她又沖到倉庫角落的飲水機(jī)旁,接了一杯溫?zé)岬乃?/p>
小心地遞到女孩唇邊。女孩貪婪地啜飲著,溫水順著她的下巴流下,沖開了一點污泥的痕跡。
喝了幾口水,女孩似乎恢復(fù)了一點生氣,那雙驚恐的大眼睛死死盯著林小滿,
像是要從她臉上確認(rèn)什么?!澳恪隳軒臀覇??”女孩的聲音依舊嘶啞,但清晰了一些,
帶著絕望的祈求?!八麄儭麄儠⒘宋摇薄罢l?誰要殺你?”林小滿蹲在她旁邊,
心臟還在狂跳?!捌偶摇偶业娜恕迸㈤]上眼睛,身體又開始劇烈地顫抖,
仿佛回憶本身就能帶來巨大的痛苦。
“鎮(zhèn)上的趙家……那個暴發(fā)戶的兒子……趙寶坤……”趙寶坤?林小滿的腦子“嗡”的一聲,
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這個名字……太熟悉了!那是她爺爺?shù)拿?!怎么可能?/p>
她下意識地?fù)u頭,一定是巧合,重名罷了!“他……他娶我……”女孩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充滿了恐懼和屈辱。
兒子……就……就把我弄到礦上……制造個‘意外’……讓我永遠(yuǎn)閉嘴……”她猛地睜開眼,
淚水混著臉上的污泥流下。
“我……我偷聽到的……在化妝的時候……他們就在隔壁房間說……”林小滿渾身冰冷,
感覺倉庫里的寒氣瞬間鉆進(jìn)了骨頭縫里。金條?礦上意外?
這……這情節(jié)荒謬得像三流電視?。】裳矍芭⒀壑心巧钊牍撬璧目謶?,
那渾身真實的傷痕和污泥,又讓她無法簡單地嗤之以鼻。“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滿的聲音干澀無比?!鞍⑻摹医邪⑻摹迸⑧?,
眼神有些迷茫地看著倉庫四周堆積的白色婚紗?!斑@里……這里不是‘芳華嫁衣鋪’?
我……我明明是從那里的衣柜……”芳華嫁衣鋪?林小滿像被電流擊中,猛地站了起來!
這個名字……她聽老板提過!那是這家婚紗店三十多年前的老名字!
那時店開在城西的老街上,后來老街拆遷,建成了現(xiàn)在這個購物中心,
婚紗店才搬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這個信息,除了老板和一些上了年紀(jì)的老街坊,幾乎沒人知道!
這個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女孩,怎么會知道?“芳華嫁衣鋪?你……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
”林小滿的聲音尖銳起來,帶著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恐懼。阿棠似乎被她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
茫然地眨眨眼:“我……我就是從那里來的啊……今天……今天是我的婚禮……1987年,
5月18號……”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掙扎著抬手,
顫抖的手指摸向自己婚紗領(lǐng)口那枚褪色的紅寶石胸針。她用力摳了幾下,
那小小的金屬底座竟然被她掰開了,里面掉出半張極其陳舊的紙片。
紙片飄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林小滿低頭看去,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那是一張糧票!紙質(zhì)發(fā)黃變脆,邊緣磨損得厲害,
上面模糊地印著“1986年”、“叁市斤”的字樣!1986年的糧票!這東西,
只在歷史課本和舊物收藏市場見過!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一個現(xiàn)代流浪少女的身上!
倉庫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外面暴雨砸在鐵門上的轟鳴,一下,又一下,
沉重地敲打在林小滿的心上?;闹嚫?、恐懼感和一種無法言喻的冰冷預(yù)感交織在一起,
幾乎讓她窒息。她死死盯著阿棠領(lǐng)口那枚褪色的紅寶石胸針,
一個塵封已久的、家里幾乎沒人提起的細(xì)節(jié),如同被閃電劈開黑暗般,猛地撞進(jìn)她的腦海!
奶奶。她從未見過面的奶奶。家里那張僅存的、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女人穿著樣式同樣古舊的婚紗,面容模糊,但領(lǐng)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