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子的第十師團就是以喜歡使用毒氣彈這種惡心事而聞名。但是當毒氣彈這種以前無往不利的利器失去作用之后，赤柴八重藏也頓時陷入焦躁之中。
直到發(fā)現(xiàn)對面守軍擁有防毒面具時，他才想起木村司的話，原來對面真的有一支“德械師”部隊，而且這支部隊真的武裝到了牙齒。
“喲西，既然這樣，那就試試多路突破！我倒要看看，這支德械師部隊！能不能顧到全局！”想到這里，赤柴八重藏決定讓進攻部隊嘗試多路進攻，從而試探出對面的薄弱之處！
赤柴八重藏的命令如同毒蛇吐信，迅速傳遞下去。日軍改變了策略，不再死磕看似銅墻鐵壁的東關(guān)。
兩個步兵大隊的剩余兵力，加上后續(xù)增援上來的部隊，在炮火掩護下，如同數(shù)條惡毒的觸手，同時撲向藤縣殘破城墻的多個方向——北門、西門、南門以及東關(guān)以外的其他薄弱點。
炮聲再次變得密集而又分散，爆炸的火光在藤縣殘破的軀體上多點開花。城內(nèi)的守軍壓力驟增，槍聲、爆炸聲、喊殺聲在四面八方響起。
房青山和程世濤坐鎮(zhèn)東關(guān)指揮所，神經(jīng)緊繃到了極點。電話里不斷傳來各處告急的消息：
“北門請求增援！鬼子攻勢兇猛，缺口處反復爭奪！”
“西門報告！鬼子步兵伴隨工兵爆破，一段城墻危殆！”
“南門…南門壓力相對較小，但鬼子也上來了！”
“南門？”程世濤敏銳地捕捉到了這條信息，眉頭緊鎖。他快速回憶著布防圖和各部隊的配置，“守南門的是哪個連？火力配置如何？”
“是川軍124師370旅740團的一個加強連，連長姓李，老兵，但…裝備是老川造和部分漢陽造，火力遠不如我們警備營。輕機槍只有兩挺捷克式，重機槍一挺都沒有！”旁邊的房青山回憶之后迅速解釋道。
聽著程世濤的詢問，房青山心中一沉：“糟了！赤柴這條老狗是在試探！他發(fā)現(xiàn)了南門火力相對薄弱！”
仿佛印證了房青山的判斷，電話里南門守軍的呼叫聲驟然變得急促而凄厲：“頂不住了！鬼子太多了！重火力！他們有重機槍和擲彈筒壓制！兄弟們傷亡很大！請求增援！請求增援?。。 ?/p>
通訊兵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透過聽筒，房青山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那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鬼子瘋狂的“板載”聲和己方士兵瀕死的慘叫。
“南門不能丟！一旦被突破，鬼子就能從側(cè)后席卷全城！”房青山猛地站起身，“程副營長，你繼續(xù)坐鎮(zhèn)東關(guān)！我?guī)ьA備隊去南門！”
“營長！我去！”程世濤一把拉住房青山，“東關(guān)的防御陣營是我安排的，固若金湯！必須由指揮官您坐鎮(zhèn)！我?guī)б粋€排的機動兵力去支援南門！保證把鬼子打回去！”
房青山看著程世濤堅毅的眼神，用力一點頭：“好！動作要快！不惜一切代價守住南門！”
“是！”程世濤抓起一頂鋼盔和一支MP40，旋風般沖出指揮所，厲聲吼道：“警衛(wèi)排！跟我來！目標南門！”
與此同時，南門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進入了白熱化。
正如情報所言，守衛(wèi)此處的川軍官兵雖然作戰(zhàn)勇猛，悍不畏死，但火力嚴重不足。面對鬼子一個加強中隊的猛攻，在九二式重機槍和擲彈筒的精準打擊下，傷亡慘重。
一段被炸塌的矮墻成了突破口，數(shù)十名日軍嚎叫著沖了進來，刺刀在硝煙中閃著寒光。川軍士兵們依托著殘垣斷壁拼死抵抗，用老套筒、漢陽造甚至是大刀片與鬼子展開慘烈的近身搏殺，防線搖搖欲墜。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從南門內(nèi)側(cè)響起：
“740團的弟兄們！頂??！老子張宣武來了！”
只見川軍第122師第364旅旅長張宣武，這位以悍勇著稱的川軍猛將，親自率領(lǐng)著他手頭最后的預備隊——一個營的兵力，如同猛虎下山般從城內(nèi)街道猛撲過來！張宣武本人更是身先士卒，手持一支花機關(guān)槍，沖在最前面。
“龜兒子的小鬼子！給老子打回去！”張宣武怒吼著，手中的花機關(guān)噴吐出致命的火舌，瞬間掃倒了幾個剛沖進來的鬼子兵。
他帶來的這個營，雖然裝備同樣老舊，但勝在生力軍和旅長親自沖鋒的士氣！如同久旱逢甘霖，瀕臨崩潰的南門守軍精神大振。
“張旅長來了！”
“兄弟們！殺??！”
“跟小鬼子拼了！”
絕望的吶喊瞬間轉(zhuǎn)化為決死的沖鋒。殘存的川軍士兵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配合著張宣武的生力軍，向涌入缺口的日軍發(fā)起了兇猛的反撲。
老套筒和漢陽造的射擊聲雖然雜亂，但在近距離集火下依然致命。手榴彈如同冰雹般砸向鬼子密集處。
“噠噠噠噠——！”恰在此時，程世濤率領(lǐng)的警備營機動排也趕到了！他們裝備精良，火力兇猛。
兩挺捷克式輕機槍立刻架設起來，交叉火力封鎖了突破口；手持MP40沖鋒槍的士兵們則如同尖刀般插入混戰(zhàn)的人群，近距離潑灑的彈雨對日軍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三股力量瞬間合流！張宣武的悍勇、川軍士兵的決死反擊、警備營精銳的兇猛火力，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
剛剛還氣勢洶洶涌入缺口的日軍，頓時陷入了三面夾擊的絕境。他們被兇猛的火力和白刃沖擊打得暈頭轉(zhuǎn)向，死傷枕籍。后續(xù)的日軍被突破口處密集的交叉火力和不斷爆炸的手榴彈死死攔住，根本無法有效增援。
“撤退！快撤退！”日軍中隊長眼見沖進去的士兵如同投入沸水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目眥欲裂，絕望地下達了撤退命令。
殘余的日軍如同喪家之犬，連滾爬爬地退出了南門豁口，留下了滿地的尸體和傷員。
南門防線，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被硬生生地奪了回來！張宣武拄著打光了子彈的花機關(guān)，站在尸體堆上，喘著粗氣，對著退卻的鬼子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程世濤看著這位渾身浴血的川軍旅長，眼中充滿了敬佩。
……
夕陽如同泣血，緩緩沉入被硝煙染成暗紫色的地平線。藤縣，這座屹立在魯南平原上的小城，在經(jīng)歷了一整天地獄般的血火洗禮后，終于迎來了短暫的喘息。
城墻內(nèi)外，尸骸累累，斷壁殘垣間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呻吟聲、傷兵的呼痛聲、救治人員的呼喊聲，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凄涼。
之前在藤縣外圍的保衛(wèi)戰(zhàn)，川軍用夜戰(zhàn)給了小鬼子深刻的教訓。所以此時第十師團的小鬼子，在夜晚也陷入了沉寂之中。
城中心，第122師師部所在的掩蔽所內(nèi)，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昏暗的煤油燈光下，映照著師長王銘章那張疲憊而堅毅的臉龐，以及圍坐在周圍的房青山、程世濤、張宣武、趙渭濱、稅梯青（第127師師長）等一眾將領(lǐng)軍官布滿硝煙和血污的面容。
王銘章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位浴血奮戰(zhàn)的部下，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諸位袍澤，今日一戰(zhàn)，弟兄們打出了我川軍的威風！打出了中國人的骨氣！赤柴八重藏這條瘋狗，啃了一天，崩掉了滿嘴牙，也沒能踏進我藤縣城池一步！”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壓下心頭的沉重：“剛剛接到孫總司令（孫震，第22集團軍總司令）轉(zhuǎn)來的戰(zhàn)區(qū)李長官和司令部命令。我藤縣守軍，已成功達成遲滯日軍南下、掩護主力布防臺兒莊的任務！長官部命令我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灼灼地盯著王銘章。
“……再堅守一日！明日，也就是19日24時入夜后，即可相機向臨城突圍！”
還要再堅守一日！
這四個字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一天？聽起來很短。但看著外面幾乎被夷為平地的城垣，看著身邊十不存三、疲憊不堪、彈藥消耗殆盡的弟兄們，所有人都明白，這最后的一天，將是怎樣煉獄般的考驗。
王銘章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決絕的悲壯：“我知道，弟兄們已經(jīng)打光了子彈，拼斷了刺刀！我知道，城已殘破，兵已疲憊！但，軍令如山！為了徐州會戰(zhàn)全局，為了給臺兒莊的袍澤贏得時間，我王銘章，誓與藤縣共存亡！明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房青山、程世濤、張宣武等人霍然起身，嘶啞的吼聲在狹小的掩蔽所內(nèi)回蕩，充滿了視死如歸的決絕。沒有人退縮，沒有人質(zhì)疑。川軍的血性，軍人的職責，在這一刻燃燒到了極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