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將軍謝淵獨(dú)女,謝長月。京城曾經(jīng)最驕傲的鳳凰,一夜之間,成了只為保全皇家顏面,
被送去草原和親的犧牲品。我爹,功高震主,被一杯毒酒賜死。我謝家滿門忠烈,
被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盡數(shù)流放。而我,被那個高坐龍椅,
我曾喚他“景淵哥哥”的男人——當(dāng)今圣上蕭景淵,親手推上了和親的囚車。
他捏著我的下巴,笑得涼薄又殘忍:“長月,別怪朕。怪只怪,你姓謝。去吧,
去替朕安撫北狄的蠻王,這是你謝家,最后的價值。”我以為,我的余生,
就是在這片無垠的苦寒之地,作為一件禮物,凋零、腐朽。直到新婚之夜,
面對那個傳說中茹毛飲血的北狄可汗,我抬起眼,平靜地開口?!敖o我三萬兵馬,
我還你一個太平盛世?!?帳外的風(fēng)雪像野獸一樣咆哮,刮得氈帳呼呼作響。帳內(nèi),
紅燭搖曳,映著滿目刺眼的喜紅。我面前的男人,北狄可汗,呼延修,
比傳說中更加高大魁梧。他穿著一身玄色狼皮長袍,古銅色的面龐上,
一雙鷹隼般的眸子正死死地盯著我。京城的傳言里,他是一個生食人肉、殘暴不仁的怪物。
可此刻,他只是沉默地審視著我,像在打量一件貨物?!按箨痰幕实?,
就送了這么個病懨懨的女人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草原的烈風(fēng)味道,“看來,
他是真的山窮水盡了?!蔽页读顺蹲旖牵冻鲆荒ㄗI諷的笑?!拔也皇遣脩茫?/p>
只是懶得在他面前裝出活潑的樣子?!蔽抑币曋难劬?,一字一頓,“畢竟,
對著一個殺父仇人,我笑不出來。”呼延修的眉梢微微挑起,眼中閃過一絲意外?!芭??
殺父之仇?”他饒有興趣地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碗馬奶酒,“說說看。
”我便將謝家如何被構(gòu)陷,我父如何被賜死,
我又是如何被當(dāng)成安撫他的工具送來和親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講了一遍。我沒有哭,
也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軟弱。因?yàn)槲抑?,在草原,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能換來尊重的,
只有實(shí)力。講完后,我直奔主題?!翱珊?,你娶我,無非是想羞辱大晏,
順便要一筆豐厚的嫁妝。而我,想報仇?!薄澳愕臄橙?,是那些時常騷擾你邊境的附屬部落。
我的敵人,是京城里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們的敵人,某種意義上,是共通的。
”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眸,拋出了我唯一的籌碼。“給我三萬兵馬,由我親自訓(xùn)練。三年之內(nèi),
我為你蕩平所有叛亂的部落,讓你成為草原上獨(dú)一無二的王。”“而你,需要承諾我,
待你君臨草原之日,便是我揮師南下之時?!蔽艺f完,整個帳篷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燭火在嗶嗶作響。呼延修定定地看著我,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要將我整個人看穿。
良久,他突然低沉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王帳里回蕩,帶著幾分狂野,幾分不羈。
“一個被圈養(yǎng)在京城里的嬌小姐,跟我談練兵?談蕩平部落?
”他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你憑什么?”“憑我爹是謝淵?!蔽彝χ绷思沽?,
目光灼灼,“我十三歲就能在沙盤上推演戰(zhàn)局,十五歲就能挽開三石強(qiáng)弓。我爹教我的,
不是琴棋書畫,是兵法,是謀略,是如何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并且贏?!薄斑@些,夠嗎?
”呼延修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
“謝淵……那個曾讓先可汗兵敗雁門關(guān)的謝淵?”他喃喃自語,眼中閃過復(fù)雜的光芒,
有敬佩,有忌憚,也有一絲好奇。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捏住了我的下巴。
他的手指粗糙有力,帶著冰冷的金屬氣息?!昂靡粋€將門虎女?!彼⒅业难劬?,
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憑什么相信你不會拿著我的兵,反過來咬我一口?
”“因?yàn)槲冶饶愀胱屖捑皽Y死?!蔽液敛晃窇值赜纤哪抗?,“而且,可汗,
你有的選嗎?你的幾個弟弟對你的汗位虎視眈眈,南邊的部落陽奉陰違。你現(xiàn)在需要的,
不是一個暖床的閼氏,而是一把能為你斬斷荊棘的刀?!薄岸?,就是那把最鋒利的刀。
”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電光火石在碰撞。許久,他松開了手,轉(zhuǎn)身走向帳外。
在掀開帳簾的那一刻,他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明天,去西營。那里有三千老弱病殘,
你要是能讓他們在一個月內(nèi),變得像個戰(zhàn)士,我便允了你?!憋L(fēng)雪灌入帳內(nèi),
吹得燭火一陣狂舞。我看著他消失在風(fēng)雪中的背影,緩緩地,攥緊了拳頭。我知道,
我的第一步,已經(jīng)邁出去了。2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被帳外的號角聲驚醒。
簡單的洗漱后,我換上了一身從大晏帶來的緊身騎裝,將長發(fā)高高束起,走出了王帳。
呼延修的親衛(wèi)隊長,一個名叫巴圖的壯漢,已經(jīng)在外面等我。他看我的眼神,
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輕蔑和懷疑?!伴懯?,西營在那邊。
”他用馬鞭指了指遠(yuǎn)處最破敗的一個營區(qū),語氣生硬,“可汗說了,您只有一個人,
不能帶任何侍從?!薄拔抑懒??!蔽业貞?yīng)了一聲,翻身上了一匹純黑的駿馬。
這是呼延修昨晚讓人送來的,名叫“踏雪”,是草原上難得一見的寶馬。我策馬揚(yáng)鞭,
朝著西營疾馳而去。西營,與其說是軍營,不如說是一個流放地。這里的帳篷破破爛爛,
四處漏風(fēng)。所謂的士兵,一個個面黃肌瘦,歪歪扭扭地站著,眼神里沒有半點(diǎn)光彩,
只有麻木和絕望。他們大多是在戰(zhàn)場上受過傷、或是上了年紀(jì)被淘汰下來的老兵。
在強(qiáng)者為尊的草原,他們就是一群被拋棄的廢物。我的出現(xiàn),像一顆石子投進(jìn)了死水里。
他們看著我這個穿著大晏服飾的纖細(xì)女人,先是驚愕,隨即發(fā)出了毫不客氣的哄笑和口哨聲。
“看啊,這是哪來的娘們?”“聽說這是新來的閼氏,可汗的女人!
怎么跑到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嘖嘖,這細(xì)皮嫩肉的,怕不是一碰就碎了!
”污言穢語不絕于耳。我面無表情地勒住馬韁,翻身下馬,走到他們面前?!皬慕裉炱?,我,
謝長月,是你們的將領(lǐng)?!蔽业穆曇舨淮?,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短暫的寂靜后,
是更加放肆的爆笑。一個獨(dú)眼龍模樣的男人走上前來,他比我高出兩個頭,滿臉橫肉,
笑得尤其大聲?!靶∧飩?,你說什么?當(dāng)我們的將領(lǐng)?你斷奶了嗎?”他伸出臟兮兮的手,
就想來摸我的臉。我眼神一凜。在他手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我側(cè)身避過,右手閃電般探出,
抓住他的手腕,順勢一擰,同時左腿膝蓋狠狠頂在他的腹部?!斑青辏?/p>
”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響,伴隨著獨(dú)眼龍殺豬般的慘嚎,響徹了整個西營。他那龐大的身軀,
像一攤爛泥一樣跪倒在我面前。全場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兔起鶻落的一幕驚呆了。
他們無法相信,我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女人,竟然一招就廢了他們當(dāng)中最蠻橫的一個。
我踩著獨(dú)眼龍的后背,冰冷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斑€有誰,對我的任命有意見?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那些剛才還滿臉戲謔的士兵,此刻都低下了頭,不敢與我對視。
我冷笑一聲,松開了腳?!昂芎?。”“現(xiàn)在,所有人,聽我口令!”“繞著營地,跑十圈!
跑不完的,沒有午飯!”人群中一陣騷動,但再也沒人敢出言不遜。他們互相看了看,
遲疑著,開始挪動腳步。我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收服這群被磨掉了所有傲氣和尊嚴(yán)的“廢物”,靠一次立威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我需要讓他們重新燃起希望,找到作為戰(zhàn)士的榮耀。3接下來的一個月,
西營成了整個北狄王庭最大的笑話。我沒有教他們?nèi)魏胃呱畹膽?zhàn)術(shù),
只抓三件事:紀(jì)律、體能、和吃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進(jìn)行嚴(yán)苛到變態(tài)的體能訓(xùn)練。
負(fù)重越野、搏擊對練、耐力跑……我制定的訓(xùn)練計劃,連王庭最精銳的衛(wèi)隊都望而生畏。
一開始,幾乎所有人都撐不住。他們哀嚎、咒罵、甚至有人想逃跑。
但我的手段比他們想象的更狠。凡是偷懶的,鞭子伺候。凡是逃跑的,抓回來打個半死,
然后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讓他看著別人大口吃肉,自己餓肚子。紀(jì)律是絕對的。說一不二。
我的規(guī)矩很簡單:服從命令,完成訓(xùn)練。做到這兩點(diǎn),就能得到最好的待遇。
我拿出蕭景淵陪嫁過來的金銀,換來了大量的牛羊和最好的藥材?;锸硺?biāo)準(zhǔn),
比呼延修的親衛(wèi)隊還要高。每天保證他們有大塊的肉吃,有熱乎乎的奶茶喝。受傷了,
有上好的傷藥。生病了,我親自去請最好的巫醫(yī)。我告訴他們:“你們不是廢物。
你們只是暫時落魄的雄鷹。只要你們跟著我,我保證,你們失去的一切,都會加倍拿回來!
”胡蘿卜加大棒的政策,開始慢慢奏效。這群被拋棄太久的人,
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尊重和重視的滋味。他們的眼神,從麻木,漸漸變得有了一絲光亮。
他們不再罵我“小娘們”,而是開始敬畏地叫我“將軍”。訓(xùn)練的成果,也開始顯現(xiàn)。
他們的身體變得強(qiáng)壯,動作變得敏捷,隊列也從歪歪扭扭,變得整齊劃一。更重要的是,
他們身上那股屬于戰(zhàn)士的悍勇之氣,被我重新點(diǎn)燃了。這天,
我正在訓(xùn)練場上監(jiān)督他們進(jìn)行對刺訓(xùn)練。呼延修和巴圖,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不遠(yuǎn)處。
他看著場上那些吼聲震天、目光如狼的士兵,眼中的驚訝,已經(jīng)掩飾不住。
“這……這還是西營那群廢物?”巴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呼延修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仿佛背后長了眼睛,訓(xùn)練一結(jié)束,
便轉(zhuǎn)身朝他走去?!翱珊?,一個月了?!蔽艺驹谒媲埃槐安豢?,“我的兵,練得怎么樣?
”呼延修的目光從那些士兵身上,轉(zhuǎn)移到我的臉上。我的臉被風(fēng)沙吹得有些粗糙,
嘴唇也起了皮。但我的眼睛,卻比草原的星星還要亮。他沉默了片刻,
突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澳憔筒慌?,本汗讓你練兵,只是想看看謝家的練兵之法。
等你看完了,就把你殺了?”我笑了?!翱珊共粫?。”“為何?”“因?yàn)楸ㄊ撬赖模?/p>
人是活的。”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真正的兵法,在這里。殺了我,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更何況,”我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你會發(fā)現(xiàn),用我,遠(yuǎn)比殺我,劃算得多。
”呼延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突然放聲大笑。“好!好一個謝長月!
”他轉(zhuǎn)頭對巴圖下令:“傳我命令,從王庭衛(wèi)隊中,挑選三萬精銳,全部劃歸閼氏麾下,
組建‘蒼狼衛(wèi)’!由閼氏全權(quán)統(tǒng)領(lǐng),軍令所指,如我親臨!”巴圖渾身一震,
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而我,終于露出了來到草原后的第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我的蒼狼衛(wèi),我的復(fù)仇之師,終于要真正誕生了。4三萬精銳的加入,
讓我的蒼狼衛(wèi)正式成型。這些人都是呼延修的嫡系,身經(jīng)百戰(zhàn),桀驁不馴。
他們對一個女人當(dāng)他們的統(tǒng)帥,骨子里是瞧不起的。
尤其是我還帶來了西營那三千“老弱病殘”,讓他們混編在一起,
更是引來了無數(shù)的非議和不滿。我知道,想要徹底掌控這支軍隊,我必須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機(jī)會很快就來了。盤踞在北狄東部,一直陽奉陰違的黑山部落,突然發(fā)難,
劫掠了王庭的一支商隊,并且殺害了使者。這是公然的挑釁。呼延修的幾個弟弟,
主張立刻派出大軍征討,并且都想爭奪這個統(tǒng)帥之位,以撈取軍功。王庭的議事大帳內(nèi),
吵成了一鍋粥?!昂雇?,黑山部落狼子野心,必須給他們一個教訓(xùn)!
”“臣弟愿率領(lǐng)五萬大軍,踏平黑山!”“三弟勇則勇矣,但有勇無謀。此事,還得看我的!
”呼延修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一言不發(fā)。我作為他的閼氏,有資格列席。我從頭到尾,
都沒有說話,只是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直到他們爭論得差不多了,呼延修的目光,
才落在了我的身上?!伴L月,你怎么看?”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有好奇,有輕蔑,有不屑。我站起身,緩緩走到巨大的沙盤前?!昂谏讲柯洌最I(lǐng)名叫哈丹,
有三萬控弦之士,驍勇善戰(zhàn)。其領(lǐng)地易守 ???????,正面強(qiáng)攻,即便能勝,
我軍也必將損失慘重?!蔽夷闷鹨桓∑?,插在沙盤上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暗?,
哈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diǎn)?!薄八澙罚叶嘁??!蔽姨痤^,環(huán)視眾人,
然后將目光定格在呼延修的臉上?!拔也恍枰迦f大軍,只需要我的三萬蒼狼衛(wèi)。
”“我也不需要正面進(jìn)攻。”“請可汗允我,帶一支商隊,偽裝成大晏來的行商,
前往黑山部落?!薄按筌娭髁?,則由巴圖將軍率領(lǐng),繞道千里,埋伏在黑山背后的鷹愁澗。
”“我,將是那個誘餌?!蔽业挠媱澮徽f出來,滿堂嘩然?!昂喼笔呛[!
讓閼氏親自去做誘餌?萬一出了差錯,誰擔(dān)待得起?”呼延修的三弟,
呼延烈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是啊,太冒險了!這是拿閼氏的性命開玩笑!”“一個女人,
懂什么打仗!”反對聲此起彼伏。我卻只是看著呼延修。我知道,最終做決定的,只有他。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駁回我的提議。他卻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溫暖而干燥,充滿了力量?!熬桶茨阏f的辦。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皬慕裉炱穑n狼衛(wèi)的軍令,便是我的軍令。
違令者,斬!”他轉(zhuǎn)過頭,深深地看著我,低聲說了一句只有我能聽到的話。“活著回來。
”我看著他眼中的關(guān)切和信任,心中一暖,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拔也粌H會活著回來,
還會提著哈丹的人頭,回來見你?!?三天后,一支掛著大晏旗號的商隊,
滿載著絲綢、瓷器和茶葉,慢悠悠地駛?cè)肓撕谏讲柯涞念I(lǐng)地。我坐在最華麗的一輛馬車?yán)铮?/p>
穿著一身大晏貴婦的華服,頭上插滿了珠翠。哈丹果然上鉤了。
聽聞有來自大晏的肥羊送上門,他親自帶著一隊親兵,將我們“請”到了他的王帳。
哈丹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材肥碩,一臉精明相。他假惺惺地設(shè)宴款待我,
眼睛卻不停地往我?guī)淼哪切┫渥由项?。“夫人遠(yuǎn)道而來,真是辛苦了。”哈丹舉起酒杯,
“不知夫人來我黑山,有何貴干?”我故作驚慌地站起來,
怯生生地說:“我……我們是去王庭做生意的,不想迷了路,誤入了貴寶地。
還望首領(lǐng)大人有大量,放我們過去?!薄肮月??”哈丹大笑起來,“夫人,
你這謊說的可不怎么高明啊。從大晏到王庭,可走不了這條路?!彼掍h一轉(zhuǎn),
眼神變得陰冷?!罢f吧,你到底是誰?是不是呼延修派來的探子?”我裝作嚇得花容失色,
身體微微發(fā)抖?!安弧皇堑?。我……我是大晏一個商賈的妻子。
我夫君……他……他得罪了權(quán)貴,我們是想來草原投奔親戚的?!闭f著,我使了個眼色,
身邊的侍衛(wèi)立刻抬上一個箱子,打開。里面,是滿滿一箱金燦燦的金條。哈丹的眼睛,
瞬間就直了?!斑@……這是……”“這是一點(diǎn)小小的見面禮。”我用顫抖的聲音說,
“我們只想求個安身立命之所。聽聞哈丹首領(lǐng)是草原上最英勇的英雄,
所以……所以想來投靠您?!薄爸灰鲜樟粑覀?,我們愿意獻(xiàn)上所有家產(chǎn),并且,
我還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可以助您,成為整個草原的王!”貪婪,最終戰(zhàn)勝了多疑。
哈丹屏退了左右,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問:“什么秘密?”我湊到他耳邊,
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呼延修,他……他身患重病,
已經(jīng)命不久矣了?!惫ぢ勓?,渾身劇震,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按嗽挳?dāng)真?!
”“千真萬確?!蔽摇翱隙ā钡攸c(diǎn)了點(diǎn)頭,
“這是我們家在大晏朝中的關(guān)系網(wǎng)得來的絕密消息。所以我們才急著逃出來,
想在草原上找個新的靠山?!薄拔铱梢詭湍?lián)系大晏的皇帝,只要您能取代呼延修,
大晏皇帝愿意封您為新的北狄可汗,并且每年給予歲幣!”這個誘惑,實(shí)在太大了。
成為整個草原的王,還得到大晏的支持。哈丹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他徹底相信了我的話。
他當(dāng)晚就下令,召集所有部落的戰(zhàn)士,準(zhǔn)備在三天后,趁著呼延修“病重”,突襲王庭。
而我,則被他當(dāng)成了最重要的貴客,安置在了他的王帳旁邊,派重兵看守,
美其名曰“保護(hù)”。我看著他派出去的傳令兵,消失在夜色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魚兒,已經(jīng)咬鉤了?,F(xiàn)在,就等巴圖的網(wǎng),收緊了。6三天后的夜晚,月黑風(fēng)高。
哈丹傾巢而出,三萬大軍悄無聲息地朝著王庭的方向進(jìn)發(fā)。他的營地里,
只留下不到三千老弱守衛(wèi)。他以為,自己即將創(chuàng)造歷史。他不知道,他正帶著他的部落,
走向毀滅的深淵。就在他的大軍剛剛離開營地不到一個時辰?!皻ⅲ。?!”震天的喊殺聲,
突然從營地四面八方響起。埋伏已久的蒼狼衛(wèi),如同從地獄里鉆出來的惡鬼,
猛虎下山般沖進(jìn)了防守空虛的黑山大營。為首的,正是那三千被所有人瞧不起的西營老兵。
他們此刻,一個個雙目赤紅,狀若瘋虎,揮舞著彎刀,砍向那些驚慌失措的敵人。
他們要用敵人的血,洗刷自己“廢物”的恥辱。我早已在親衛(wèi)的保護(hù)下,
換上了一身玄色軟甲,手持一桿銀槍,立于高坡之上,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戰(zhàn)斗,
幾乎是一邊倒的屠殺。不到半個時辰,黑山大營的抵抗就被徹底瓦解。與此同時,
哈丹的軍隊,也一頭扎進(jìn)了我在鷹愁澗為他準(zhǔn)備的口袋。鷹愁澗,兩山夾一谷,地勢險峻,
是天然的埋伏場。當(dāng)哈丹的大軍全部進(jìn)入谷中時,早已等候多時的巴圖,一聲令下。
無數(shù)的火箭,從兩側(cè)的山崖上傾瀉而下,瞬間將整個山谷變成了一片火海。緊接著,
滾石、擂木,如同冰雹一般砸下。哈丹的軍隊瞬間亂了陣腳,人仰馬翻,死傷慘重。
而就在他們驚魂未定之際,我親率一萬蒼狼衛(wèi)精銳,堵住了他們的退路。“哈丹!納命來!
”我一馬當(dāng)先,手中長槍如龍,直接沖向了哈丹的中軍大旗?!笆悄悖??”哈丹看到我,
目眥欲裂,他這才明白,自己從頭到尾,都被這個女人給騙了?!氨Wo(hù)首領(lǐng)!
”他的親兵蜂擁而上,試圖阻攔我。但在我和我身后如狼似虎的蒼狼衛(wèi)面前,他們的抵抗,
顯得那么蒼白無力。槍出如龍,所向披靡。我殺出一條血路,直取哈丹。
哈丹也是個悍勇之輩,見逃生無望,怒吼一聲,揮刀朝我砍來。我冷哼一聲,不閃不避,
手中長槍一抖,后發(fā)先至,精準(zhǔn)地刺穿了他的咽喉。他臉上的瘋狂和不甘,永遠(yuǎn)地凝固了。
我一把割下他的首級,高高舉起?!肮ひ阉?!降者不殺!”我的聲音,
在火光沖天的山谷里,清晰地回蕩??粗穷w死不瞑目的頭顱,黑山部落的士兵們,
徹底崩潰了。他們?nèi)酉挛淦?,跪地投降。這一戰(zhàn),我以不到一千人的傷亡,
全殲黑山部落三萬主力,一戰(zhàn)功成。當(dāng)我?guī)еさ娜祟^和無數(shù)俘虜,回到王庭時。
整個北狄,都為之震動。那些曾經(jīng)質(zhì)疑我、輕視我的人,全都閉上了嘴。蒼狼衛(wèi)的士兵們,
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狂熱的崇拜。而呼延修,他沒有在王帳里等我。他騎著他的戰(zhàn)馬,
在王庭外十里,親自迎接我。風(fēng)沙吹動他的長袍,他看著我,這個風(fēng)塵仆仆,
甚至臉上還沾著血跡的女人,眼中沒有半分嫌棄,只有濃得化不開的欣賞和……驕傲。
他翻身下馬,走到我面前,接過我手中的人頭,然后,在萬眾矚目之下,
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舉動。他單膝跪地,執(zhí)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
印下了一個虔誠的吻?!拔业拈懯希业呐?。”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從今以后,你,謝長月,與我呼延修,共掌北狄。”那一刻,我知道。這片草原,
再也沒有人,敢小看我。我,不再是那個被犧牲的和親公主。我是北狄的,蒼狼女王。
7平定黑山部落,只是我為呼延修開疆拓土的第一步。在接下來的兩年里,
我率領(lǐng)著我的蒼狼衛(wèi),東征西討,南征北戰(zhàn)。我用我爹教我的兵法,結(jié)合草原騎兵的特點(diǎn),
創(chuàng)造出了一套全新的戰(zhàn)術(shù)。我們時而如狂風(fēng)過境,發(fā)動閃電般的突襲;時而如磐石據(jù)守,
誘敵深入,聚而殲之。那些曾經(jīng)各自為政、互相攻伐的部落,要么被我打服,要么被我吞并。
兩年時間,我為呼延修,真正統(tǒng)一了整個大草原。他的權(quán)勢,達(dá)到了歷代北狄可汗的頂峰。
而我,“蒼狼女王”謝長月之名,也傳遍了草原的每一個角落。人們敬我,畏我。他們說,
我是戰(zhàn)神的化身,是上天派來輔佐可汗的。我的蒼狼衛(wèi),
也成了草原上最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鐵軍。他們只聽我一個人的號令。在這兩年里,
我和呼延修的關(guān)系,也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我們不再是單純的盟友和政治伙伴。
他會帶我去看草原最美的日出,會為我獵來最肥美的羚羊。他會在我研究沙盤到深夜時,
默默地為我披上一件外衣。他從不干涉我練兵,反而給了我最大的支持和信任。
他會聽我講我小時候在軍營的趣事,也會跟我說他少年時奪嫡的艱辛。我們之間,
沒有那些風(fēng)花雪月的甜言蜜語,卻有一種在并肩作戰(zhàn)中,生死相托培養(yǎng)出來的默契和溫情。
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炙熱。我知道,這個草原的王,已經(jīng)愛上了我。而我,對他,
也并非全無感覺。在這個除了仇恨,一無所有的異鄉(xiāng),是他,給了我新生,給了我尊重,
給了我實(shí)現(xiàn)抱負(fù)的舞臺。我的心,似乎也在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這天晚上,
我們并肩站在王庭最高的瞭望臺上,看著滿天繁星?!伴L月,”他突然開口,
“如今草原已定,你……還想著南下嗎?”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轉(zhuǎn)過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想。”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我卻笑了,伸手握住了他寬厚的手掌?!爱?dāng)然想。我謝家一百七十三口人的血海深仇,
不能不報?!薄暗恰蔽铱粗难劬?,認(rèn)真地說道,“呼延修,報完仇之后,
我想留在這里。”“這里,有我的軍隊,有我的榮耀,還有……”我沒有說下去,但他懂了。
他眼中瞬間迸發(fā)出巨大的驚喜,一把將我緊緊地?fù)砣霊阎?。他的擁抱是那么用力?/p>
仿佛想把我揉進(jìn)他的骨血里?!伴L月,我等你?!彼谖叶叺驼Z,“等你報了仇,
我們就舉行一場最盛大的婚禮,我要讓全草原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呼延修唯一的女人,
唯一的王后。”我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寧。然而,
我們都沒想到。復(fù)仇的機(jī)會,會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就在我們統(tǒng)一草原的第三年春天。
一則驚人的消息,從大晏傳來。西邊的北戎部落,突然撕毀盟約,集結(jié)三十萬大軍,
悍然南侵。大晏邊軍,猝不及防,一觸即潰。北戎鐵騎長驅(qū)直入,連下三城,
兵鋒直指雁門關(guān)!雁門關(guān),是我爹當(dāng)年鎮(zhèn)守的地方,是大晏北方最重要的屏障。
一旦雁門關(guān)失守,北戎的鐵騎,便可飲馬黃河,直逼京城。大晏,危在旦夕。8消息傳來,
整個北狄王庭都沸騰了?!肮?,真是天助我也!蕭景淵那小子,也有今天!”“可汗,
趁他病,要他命!我們也出兵南下,跟北戎人一起,瓜分了大晏這塊肥肉!”“對!
當(dāng)年謝淵將軍在時,我們吃了多少虧。現(xiàn)在謝淵死了,大晏就是個沒牙的老虎,不咬白不咬!
”王庭的貴族們,一個個摩拳擦掌,興奮不已。只有我,和呼延修,沉默著。我看著沙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