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你這廢物也配娶我蘇家大小姐?”
冰冷的呵斥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陳凡的耳膜。金鑾殿外的白玉廣場上,鎮(zhèn)國將軍蘇嘯天一身紫袍玉帶,居高臨下地將那紙燙金退婚書砸過來。
紙張邊緣刮過陳凡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他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緒。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長衫,在周遭綾羅綢緞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寒酸刺眼。
“蘇將軍,三年前可是您親口答應……” 陳凡的聲音很輕,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卻被一陣哄笑打斷。
“哈哈哈,他還真當自己是盤菜啊?” 兵部尚書家的公子捂著嘴笑,“一個不知爹娘是誰的野種,靠著蘇家施舍才活到現(xiàn)在,居然妄想攀龍附鳳娶蘇大小姐?”
“就是就是,聽說蘇大小姐可是咱們大衍王朝第一美人,修為已達靈師境,配這連氣海都沒開辟的廢物,簡直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污言穢語像潮水般涌來,陳凡放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攥緊,指節(jié)泛白。他能感覺到懷中那枚溫潤的龍形玉佩正在發(fā)燙,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石而出。
三年前他在亂葬崗醒來,記憶全失,只剩這枚玉佩。是蘇老夫人心善,把他帶回將軍府,還說他與自家孫女蘇清鳶有過口頭婚約。這三年來,他在將軍府活得如履薄冰,端茶倒水、灑掃庭院,受盡白眼,卻始終記得老夫人臨終前的囑托 —— 好好照顧清鳶。
“陳凡,別給臉不要臉!” 蘇嘯天見他不說話,火氣更盛,抬腳就往他心口踹去,“我告訴你,今日這婚必須退!清鳶已經(jīng)被陛下親指給三皇子,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和皇子爭?”
風聲呼嘯,那只穿著云紋戰(zhàn)靴的腳帶著凌厲的勁風襲來。陳凡猛地側身避開,抬頭時眸中已燃起兩簇火苗:“蘇將軍確定要悔婚?”
“笑話!” 一道更囂張的聲音響起,蘇嘯天身后的二公子蘇明軒提著劍跳出來,劍鞘重重砸在陳凡肩上,“就憑你這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廢物,也配質(zhì)疑我爹?我姐可是未來的皇子妃,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陳凡踉蹌著后退半步,肩膀傳來陣陣鈍痛。他看著眼前這張與蘇清鳶有幾分相似的臉,突然覺得有些陌生。從前蘇明軒雖也跋扈,卻從未如此咄咄逼人。
“二公子,老夫人尸骨未寒……”
“住口!” 蘇明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劍尖直指陳凡咽喉,“別拿那個死老太婆壓我!實話告訴你,當初就是她老糊涂了才定下這荒唐婚約,我姐早就說了,見你一次惡心一次!”
冰涼的劍尖抵在皮膚上,陳凡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每次去給蘇清鳶送藥時,她總是隔著屏風說自己忙著修煉,連一面都不肯見。想起上個月蘇明軒故意打碎他給老夫人供的牌位,還罵他是喪門星。
原來那些隱忍和退讓,在他們眼里不過是懦弱可欺。
“把劍拿開?!?陳凡的聲音冷得像冰,懷中的玉佩燙得驚人,幾乎要將他的皮肉灼傷。
“喲呵?廢物還敢頂嘴?” 蘇明軒獰笑著往前送了送劍尖,“今日我便廢了你這只胳膊,看你以后還怎么賴在將軍府!”
寒光閃爍,長劍眼看就要刺進血肉。圍觀的官員們紛紛后退,等著看陳凡慘叫求饒的好戲。蘇嘯天抱著胳膊冷笑,仿佛已經(jīng)看到陳凡斷手斷腳的慘狀。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陳凡懷中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的金色光芒,一道肉眼可見的龍氣沖天而起,在半空凝聚成栩栩如生的龍影。震耳欲聾的龍吟響徹云霄,整個皇城都在劇烈震顫,地磚縫隙里滲出細密的水珠,順著龍紋石雕蜿蜒流淌。
“噗 ——” 蘇明軒像被無形巨手狠狠攥住,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金鑾殿外的盤龍柱上。那根合抱粗的石柱咔嚓作響,竟從中間裂開道縫隙,頂端的琉璃瓦嘩啦啦掉下來,砸得塵土飛揚。
“??!” 蘇明軒捂著胸口吐出一大口血,肋骨斷了至少三根。
所有人都驚呆了,剛才還囂張跋扈的文武百官瞬間噤聲,臉上的笑容僵得像面具。蘇嘯天臉上的得意凝固成驚恐,踉蹌著后退幾步,指著陳凡說不出話來。
陳凡自己也愣住了,他低頭看著掌心,那枚戴了三年的龍形玉佩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蜿蜒盤旋的金色龍紋,從手腕一直延伸到心口,像是活過來般緩緩蠕動。
更奇怪的是,他感覺體內(nèi)多了股溫暖的氣流,正順著四肢百骸游走,剛才被打傷的肩膀竟一點都不疼了。
“妖、妖術!” 戶部侍郎突然尖叫起來,“這小子是妖怪!快抓住他!”
這話像是提醒了眾人,幾個侍衛(wèi)拔刀沖上來:“拿下這妖孽!”
陳凡下意識地抬手格擋,指尖觸碰到刀身的瞬間,金色龍氣再次爆發(fā)。那些精鐵打造的佩刀瞬間寸寸斷裂,侍衛(wèi)們慘叫著被震飛,撞在宮墻上昏死過去。
廣場上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風吹過琉璃瓦的嗚咽聲。
陳凡緩緩抬起頭,眸中金色流轉,周身龍威隱現(xiàn)。他看向癱在地上的蘇明軒,又看向臉色慘白的蘇嘯天,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現(xiàn)在,還退婚嗎?”
蘇嘯天嘴唇哆嗦著,剛才那聲龍吟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嚇得他連退三步差點摔倒。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異象,這哪里是廢物,分明是隱藏的巨龍!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蘇嘯天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陳凡沒有回答,他轉身看向?qū)④姼姆较?。那里,曾有位白發(fā)老夫人笑著遞給她熱騰騰的饅頭,說:“孩子,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p>
可現(xiàn)在,那個家已經(jīng)容不下他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禁軍簇擁著頂戴花翎的太監(jiān)奔來,尖細的嗓音劃破天際:“陛下有旨,宣鎮(zhèn)國將軍蘇嘯天即刻覲見 ——”
蘇嘯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起來:“奴才接旨!” 他惡狠狠地瞪了陳凡一眼,“你給我等著!”
陳凡沒理會他的威脅,指尖輕輕撫摸著心口的龍紋。他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覺醒,一段段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xiàn) —— 云霧繚繞的山峰,鱗次櫛比的宮殿,還有個看不清面容的白衣女子,正對著他伸出手……
“陳凡!”
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陳凡回頭,看見蘇清鳶提著裙擺跑來。她穿著一身水綠色的襦裙,長發(fā)用玉簪挽起,那張被譽為王朝第一美人的臉上滿是焦急。
“姐,你怎么來了?” 蘇明軒掙扎著呼救。
蘇清鳶卻沒看他,徑直跑到陳凡面前,美眸里淚光閃爍:“你沒事吧?我聽說爹和明軒來找你麻煩了……”
陳凡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中微動。這是三年來,蘇清鳶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第一次露出這樣擔憂的神情。
“我沒事?!?他別開視線,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眼底的異樣。
“那就好?!?蘇清鳶松了口氣,從袖中掏出個錦盒遞過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傷藥,你快走吧,去城外的青云觀避避風頭,等我勸勸爹……”
陳凡看著那個精致的錦盒,又看看她微微顫抖的指尖,突然笑了。原來她不是厭惡自己,只是身不由己。
“多謝?!?他接過錦盒,指尖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她的肌膚,引來蘇清鳶一聲輕顫。
就在這時,蘇明軒突然大喊:“姐!你還給他東西做什么?這廢物就是個妖怪!你忘了三皇子的交代了嗎?”
蘇清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猛地收回手后退半步,眼神躲閃:“我、我只是……”
陳凡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打開錦盒,里面果然放著一瓶丹藥,卻是最低階的療傷藥,連侍衛(wèi)都不屑用的那種。
剛才那瞬間的溫情,原來只是他的錯覺。
“不必了?!?陳凡將錦盒扔回給她,轉身就走。金色龍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蘇清鳶捧著錦盒,看著他消失在街角,突然蹲下身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沒人看到,她的掌心,正緊緊攥著半塊斷裂的龍形玉佩。
而此時的陳凡并不知道,他心口的龍紋每跳動一次,九霄云外的靈霄殿內(nèi),那尊沉寂了萬年的應龍雕像,便會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嗡鳴。
更不知道,一場跨越仙凡的宿命糾葛,已因這聲震徹皇城的龍吟,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