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前熄燈，別出聲，別開窗，尤其別碰鎮(zhèn)口那棵老槐樹?！蔽艺娴氖前⒚鲉?？
我不是阿明，或者說，我早就不是原來的阿明了。老槐樹突然流出鮮血，
樹根下挖出一具戴著記者證的尸體——1.入鎮(zhèn)車轱轆碾過最后一塊碎石。
我聽見了某種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玻璃。又像是潮濕的布在木頭上拖。
我推開車門。山風(fēng)卷著一股詭異的腥味灌進鼻腔，嗆得人喉嚨發(fā)緊。
手機信號早在半小時前就徹底消失。儀表盤上的油量指針卡在紅區(qū)。再往前，
只有被雜草吞沒的土路，蜿蜒著扎進黑沉沉的林子。我叫阿明，市報社會新聞記者。
三個月前，女大學(xué)生林薇在這附近失蹤。警方搜索無果，
家屬拿著她最后定位的截圖找到報社。說定位終點就在這片深山里，
地圖上標(biāo)著個模糊的地名：燈籠鎮(zhèn)。導(dǎo)航查不到，老地圖上只有個淺灰色的小點。
我揣著林薇的照片——左眉骨有顆小痣，笑起來會陷成個小窩——開了三天車，
繞到這窮山惡水的地方。終究還是被困住了。天色擦黑時，林子里飄出紅光。沉郁的紅，
像浸了血的棉線，一縷縷從樹縫里滲出來。我摸出登山杖，踩著沒膝的草往紅光處走。
走了約莫兩小時。鞋上沾滿泥，褲腳被荊棘劃破，終于看到了石牌坊。
牌坊上的“燈籠鎮(zhèn)”三個字被蟲蛀得只剩骨架。藤蔓從裂縫里鉆出來，纏成亂糟糟的網(wǎng)。
穿牌坊時，藤蔓勾住我的外套，扯下來一小塊布，露出底下的錄音筆。這是我唯一的依仗。
要是真出什么事，總得留下點東西。鎮(zhèn)子比我想象的大。青石板路蜿蜒交錯，
兩側(cè)是黑瓦木樓，門都關(guān)著，窗紙糊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每戶人家的屋檐下，都掛著燈籠。
不是紙燈籠。竹骨撐著的，是層半透明的皮料，泛著淡淡的肉色。風(fēng)一吹，皮料繃緊，
能看清里面模糊的輪廓——有胳膊有腿，甚至能看出蜷縮或垂落的姿態(tài)。
像把活生生的人剝了皮，蒙在架子上。我盯著最近的那盞燈籠，皮料上有塊深色的斑，
位置正像林薇眉骨那顆痣。心臟突然狂跳，手不自覺摸向口袋里的照片，指尖冰涼。
“外鄉(xiāng)人？”聲音從背后響起。我猛地轉(zhuǎn)身，登山杖差點戳到對方。是個老頭。
穿件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褂。臉上扣著紙糊的面具。畫的是壽星佬，額頭鼓鼓的，嘴角咧到耳根。
面具邊緣沾著泥灰。下頜處的紙被汗水泡得發(fā)皺，隱約透出底下深色的輪廓?！懊月妨?。
”我攥緊登山杖，盡量讓聲音平穩(wěn)。“這地方……叫燈籠鎮(zhèn)？”“除了這兒，
沒人掛這種燈籠。”“進來歇腳？還是要找什么人？”“找個朋友，女的，二十歲左右，
三個月前可能來過這兒。”我掏出照片遞過去。老頭沒接照片。
只用面具上的“眼睛”對著我，沉默了幾秒。風(fēng)卷著燈籠皮晃了晃，發(fā)出沙沙的響，
像有人在旁邊喘氣?！版?zhèn)上沒外人來?！薄疤旌诹?，山路不好走，先找地方歇腳吧。
鎮(zhèn)長家能住?！彼麄?cè)身往鎮(zhèn)里走。我跟上他，眼角的余光掃過沿途的燈籠。越往里走，
燈籠越大，皮料的顏色也越深。有的甚至泛著紫黑。有戶人家的燈籠底下垂著截東西，
像是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掃著門板，發(fā)出細(xì)碎的叩擊聲。鎮(zhèn)民們?nèi)齼蓛傻刈咴诼飞希?/p>
都戴著面具。有文官袍服的，有武將鎧甲的，還有個穿紅襖的娃娃面具。嘴角畫著鮮紅的圓，
看著格外瘆人。他們走路的姿勢很怪，膝蓋不怎么彎，像提線木偶。鞋底蹭著青石板，
發(fā)出整齊劃一的“沙沙”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沒人看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鎮(zhèn)長家在鎮(zhèn)東頭，是棟兩層木樓，門口掛著最大的燈籠。那燈籠足有半人高，皮料厚得發(fā)暗。
透出的人影蜷縮著，手腳抱在一團，像個沒足月的胎兒。鎮(zhèn)長開門時，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他比老頭高些。面具是張縣官臉，黑帽紅袍，眼睛畫成倒三角，透著股陰鷙。
面具眼角裂了道縫，我瞥了一眼。底下不是肉色，是青灰色，像泡在水里發(fā)漲的紙。
“老張說你迷路了。”鎮(zhèn)長側(cè)身讓我進門。屋里沒點燈。借著窗外的天光，
能看到墻角堆著堆竹骨。細(xì)長短小，碼得整整齊齊，像堆剔凈的骨頭。
墻上掛著十幾個沒完工的燈籠，竹架光禿禿的，在風(fēng)里輕輕晃?！白∫煌恚魈煲辉缇妥?。
”我把背包放在門邊，手始終沒離開口袋里的錄音筆?！版?zhèn)上規(guī)矩，住店得守夜。
”鎮(zhèn)長走到桌邊，倒了碗水推過來，水面漂著層油花?！白訒r前熄燈，別開窗，別出門，
尤其別碰鎮(zhèn)口那棵老槐樹?！薄盀槭裁矗俊薄袄匣睒湔袞|西。”他指了指窗外，“十年前，
有個外鄉(xiāng)人非要挖樹根，結(jié)果第二天就沒了，后來……”他頓了頓，
聲音壓得很低：“后來鎮(zhèn)里多了盞新燈籠。”我端起碗，沒敢喝。碗沿黏糊糊的，
像是沒洗干凈。余光掃過桌角，那兒壓著本泛黃的賬簿，紙頁卷著邊，
某頁露出兩個字：林薇。旁邊用朱砂標(biāo)著行小字，像是日期：三月初七，入庫。
心臟又是一縮。夜里，我被奇怪的聲音弄醒。不是風(fēng)聲，也不是蟲鳴。
是種“呼哧、呼哧”的響動，跟人喘氣似的。我摸出手機，屏幕亮著微弱的光，
顯示凌晨一點。按鎮(zhèn)長說的，早過了子時。悄悄爬起來，湊到窗縫邊往外看。
所有燈籠都在晃，不是被風(fēng)吹的，是自己在動。皮料上的人形輪廓微微起伏，
胸口的位置鼓起來，又陷下去。真的像在呼吸。鎮(zhèn)民們列隊往鎮(zhèn)口走，
面具在月光下泛著冷白。腳步依然是那種“沙沙”聲，整齊得可怕。走在最前面的是鎮(zhèn)長，
他沒戴面具。月光照在他臉上，我看得很清楚——那不是人臉，是層濕漉漉的皮。青灰色，
皺巴巴的，像泡爛的牛皮紙。上面還長著幾片灰白色的霉斑，隨著他走路的動作，
簌簌往下掉渣。他們走到老槐樹下，圍著樹站成圈。鎮(zhèn)長從懷里掏出個東西，像是把刀，
對著樹干劃了幾下。接著，所有燈籠的“呼吸”聲突然變快，沙沙聲里混進細(xì)碎的嗚咽，
像無數(shù)人在哭。我死死捂住嘴，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手機屏幕在掌心發(fā)燙。
我摸到了相冊里林薇的照片，她笑起來的樣子，和那盞燈籠上的斑，重疊在了一起。
2.槐洞天亮?xí)r，鎮(zhèn)子里恢復(fù)了“正常”。我推開窗?？吹芥?zhèn)民們扛著鋤頭下地，
挎著籃子去溪邊洗衣。娃娃面具的鎮(zhèn)民追著只雞跑，發(fā)出咯咯的笑。但那笑聲太假，
像捏著鼻子模仿的。他們依然戴著面具，只是動作比夜里靈活些。偶爾會互相點頭，
卻從不說話。我揣著折疊刀出門，假裝散步，眼睛卻在四處掃。
賬簿上的“入庫”兩個字像根刺，扎得我心慌。林薇如果真在這兒，“入庫”是什么意思？
跟那些燈籠有關(guān)嗎？走到溪邊，看到個挑水的婦人。面具是張笑臉，兩頰涂著紅粉，
看著很喜慶。我故意往她身邊撞了下。水桶晃了晃，水灑出來，濺到她的面具上?！皩Σ蛔?，
對不住?！蔽疫B忙去扶。婦人猛地后退一步，手死死按住面具，動作快得不像個普通農(nóng)婦。
水順著面具往下流，在下巴處積成小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她沒抬頭，
聲音從面具后擠出來，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外鄉(xiāng)人，規(guī)矩。”“什么規(guī)矩？
”“不該碰的別碰，不該看的別看?！彼羝鹚?，快步往巷子深處走，
步伐又變回那種僵硬的樣子?！霸賮y來，讓鎮(zhèn)長把你‘入庫’?！薄叭霂臁眱蓚€字，
她咬得特別重。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剛才水濺到的地方，面具濕了，
透出底下的顏色——不是肉色，是暗綠色，像腐爛的菜葉。鎮(zhèn)長說的老槐樹在鎮(zhèn)口，
離石牌坊不遠(yuǎn)。樹長得很粗，得三個成年人合抱才能圍住。樹干上布滿樹洞，大小不一。
最大的那個在離地丈許的地方，黑黢黢的，洞口邊緣的樹皮剝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木頭，
像結(jié)了痂的傷口。風(fēng)從樹洞里鉆出來，帶著股怪味——鐵銹混著檀木的味道，很淡，
但我對這味道很熟。小時候父親總鎖著書房，每次開門，就能聞到這味。他說是“藥材”，
但我后來在殯儀館實習(xí)時，聞到過幾乎一樣的味道——是防腐劑混著骨灰的味。
我往四周看了看，鎮(zhèn)民們都在各自忙活，沒人注意這邊。脫下外套搭在樹枝上，
踩著樹瘤往上爬。樹洞比我想象的深，洞口邊緣的木頭軟得像腐肉，一摳就掉渣。
掏出折疊刀，插進樹洞邊緣的腐木里，用力一撬。“咔嚓”一聲。一塊朽木掉了下來，
露出里面用油布包著的東西。不止一個，是一捆，整整齊齊碼在樹洞里。
油布被蟲蛀了幾個洞，透出里面深色的東西。心跳得像要炸開。我用刀割斷捆著的麻繩，
解開最上面的油布。胃里瞬間翻江倒海。是人皮。一張疊著一張，每張都被硝制過，
薄得透光。邊緣縫著粗麻繩，能看出是被刻意鞣制過的。背面用朱砂畫滿了符咒，
彎彎曲曲的，像一條條紅蛇，盤踞在皮膚上。我忍著惡心往下翻，手指觸到人皮的地方，
冰涼滑膩，像摸在凍過的豬肉上。翻到最底下那張時，我的呼吸突然停了——左眉骨的位置，
有顆淺褐色的痣。是林薇。照片上的痣是淺褐色，人皮上的痣顏色深些，像是被朱砂點過。
但形狀、位置，分毫不差。我甚至能認(rèn)出她耳后的那顆小痣，在人皮上縮成個小小的紅點。
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滴在樹洞里，濺起細(xì)小的灰塵。我把林薇的人皮小心地折起來，
塞進懷里。剛想把剩下的油布包好，樹下突然傳來腳步聲。“外鄉(xiāng)人，爬這么高，看風(fēng)景？
”是鎮(zhèn)長的聲音。我低頭，看到他站在樹下，仰著頭，臉上沒戴面具。晨光照在他臉上，
青灰色的皮膚上，霉斑看得更清楚了。有些地方已經(jīng)潰爛，露出底下暗紅色的肉，
像塊泡壞的豆腐。他的嘴角咧開，不是笑，是皮肉裂開的樣子，露出里面黑黃的牙。
“不關(guān)你的事?！蔽椅站o折疊刀，翻身往下跳。落地時沒站穩(wěn)，踉蹌了幾步，
懷里的人皮硌著肋骨，像塊冰?！芭苁裁?？”鎮(zhèn)長沒追，只是站在原地，聲音輕飄飄的。
“那些皮，好看嗎？”我沒回頭，往木樓的方向跑。鎮(zhèn)民們不知何時停下了手里的活，
都站在原地。面具齊刷刷對著我，像一尊尊沒生命的泥塑。他們的姿勢一模一樣，
胳膊垂在兩側(cè)，腳尖沖著我，仿佛早就等在那兒。跑到木樓門口，才發(fā)現(xiàn)門被鎖了。
我轉(zhuǎn)身想往別的地方跑，鎮(zhèn)長已經(jīng)跟了上來。身后跟著那群鎮(zhèn)民，密密麻麻的，
把路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鞍褨|西交出來，那不是你該碰的。”鎮(zhèn)長伸出手，他的手指又細(xì)又長，
指甲泛著青黑?！傲洲蹦?？”我退到墻根，后背抵著門板，手在懷里攥緊那張人皮。
“你們把她怎么樣了？”鎮(zhèn)長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鎮(zhèn)民們慢慢圍上來，
面具蹭著我的胳膊、肩膀，紙漿混著汗味的氣息刺得人發(fā)暈。他們的力氣大得驚人。
我被按在墻上，動彈不得，折疊刀從手里滑落，“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
有人從背后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屋里拖。門板被撞開，我看到桌上的賬簿攤開著。
“林薇”兩個字旁邊，“入庫”下面還有行小字：皮相完好，可做上等料。胃里一陣抽搐，
差點吐出來。“你在找林薇？”鎮(zhèn)長走到我面前，手里晃著張黃紙，紙邊卷著，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安挥谜伊?，她不是來調(diào)查的，是來‘還債’的?！秉S紙被扔到我腳邊，
是張借據(jù)。借款人：阿明父親的名字。日期：二十年前，三月初七。金額那欄是空的，
只有個潦草的“欠”字。抵押品那行，用朱砂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像用血寫的：長女之臉皮，以償宿債。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父親？長女？
我從沒聽說過父親有女兒。他這輩子沒結(jié)過婚，我是私生子，跟著母親過，直到母親去世，
才被他接回家。他總說自己孤身一人，連親戚都沒有?！翱床欢?？”鎮(zhèn)長蹲下來，
青灰色的臉湊近我，霉味直沖鼻腔?！澳愀赣H二十年前在這兒欠了債，
用他女兒的臉皮做抵押。林薇，就是他的長女?！薄安豢赡埽 蔽覓暝鸬?，
“他根本沒有女兒！”“有沒有，你說了不算?！辨?zhèn)長撿起借據(jù)，用指甲刮了刮上面的朱砂。
“你父親當(dāng)年在鎮(zhèn)上開礦，騙了所有人的錢，跑了。鎮(zhèn)民找他討債，他就寫了這張借據(jù)。
他說，等女兒長大，就送回來‘抵債’?！薄傲洲薄?？”“她知道?！辨?zhèn)長笑了，
皮肉裂開的聲音像撕紙。“她三個月前來，就是來履行借據(jù)的，不過，她說，
光她一個人還不夠，得讓你也來看看，你父親欠的債，到底有多重。”鎮(zhèn)民們把我架起來，
往鎮(zhèn)中心的祠堂拖。我看到他們面具下的眼睛——那不是眼睛，是兩個黑洞，深不見底。
懷里的人皮還在，冰涼的，像林薇最后看我的眼神。3.換皮祠堂里比外面暗得多。
只有幾縷天光從窗欞縫里鉆進來，落在正屋的石桌上。石桌鋪著塊黑布，
上面擺著針線、朱砂碗，還有一把銀刀。刀身窄而長，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刀柄纏著麻繩，
看著有些年頭了。鎮(zhèn)民們把我按在石桌旁的椅子上，繩子勒得很緊，嵌進肉里。
我看著那些面具在昏暗中晃動，像漂浮在水里的鬼?！皳Q皮儀式，得血親見證。
”鎮(zhèn)長站在石桌對面，手里拿著那把銀刀，刀刃在光線下泛著冷光?！澳愀赣H跑了，
債就得由你們姐弟還?！薄拔覜]有姐姐！”“你有。”鎮(zhèn)長用銀刀敲了敲石桌。“她叫阿月，
比你大五歲。你父親當(dāng)年跑的時候，把她寄養(yǎng)在外地，對外說早就死了。直到三個月前，
她才知道自己是‘抵押品’。”門被推開，風(fēng)灌進來，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一個穿青布褂的女人走進來，身形和林薇很像，左眉骨那顆痣在昏暗中格外顯眼。是林薇。
她走到石桌前，看著我，臉上沒什么表情，既不憤怒，也不悲傷。“弟弟，好久不見。
”她開口，聲音很平靜。“你……”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照片上的笑容，新聞里的失蹤，
此刻都變成了假的。她根本不是受害者，她是來討債的?！拔抑滥阆雴柺裁础?/p>
”她拿起朱砂碗，用手指蘸了蘸，在石桌上畫了個符咒?！鞍之?dāng)年說開礦，
其實是把鎮(zhèn)民的血汗錢拿去賭，輸光了就跑。鎮(zhèn)民找到他時，他沒錢還，就寫了那張借據(jù)。
他說，等我長大了，把臉皮‘還’給鎮(zhèn)上，債就算清了。”我想起小時候的事。
父親總鎖著書房，里面除了那股怪味，還偶爾傳出剪刀剪東西的聲音。
有次我偷偷從門縫里看，看到他在桌上鋪著塊皮料，手里拿著針線，動作很熟練。他看到我，
立刻把東西收起來，打了我一巴掌，說：“滾出去，別碰這些‘生意上的東西’。
”原來不是生意，是人皮?！八B(yǎng)你，是因為你是兒子，能傳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