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剛上燈，糖炒栗子的焦香混著螺螄粉的酸臭，齊悅縮在修鞋攤的雨棚下。老王頭給的三輪車停在巷尾，車斗里墊著胖嬸送的腌菜壇子——壇底藏著馬科長的眼鏡腿，玻璃片上映著霓虹燈斑駁的光。
"姑娘，擦鞋不？"老陳拿鞋刷敲著木箱，眼角瞥向路口，"穿皮衣那個，盯你三輪車半天了。"
齊悅把補丁帆布鞋遞過去。鞋跟夾層里塞著車間鑰匙，老陳用砂輪打磨時濺出火星子："這鑰匙齒口特別，得是老式手搖沖床打的。"他突然壓低嗓門，"西頭鐵匠鋪張瘸子，八十年代在美姿機修車間干過。"
夜市廣播突然插播尋人啟事："李夢女士，請到服務(wù)臺..."齊悅的指甲掐進掌心。這是她們約定的暗號，重復(fù)三次代表危險。
"這鞋得換底。"老陳扯著嗓門喊，"去倉庫拿料子！"轉(zhuǎn)身掀開墻角的井蓋，"順著煤氣管爬，通鍋爐房后巷。"
齊悅鉆進地下時，聽見頭頂傳來砸彈聲。污水管壁上結(jié)著油垢，手電光照見幾行粉筆字："周大廚代購火車票"——是當年罷工時聯(lián)絡(luò)點的暗語。她摸到岔路口，突然聽見前方傳來敲擊聲，三長兩短。
"姐！"李夢從通風管探出頭，臉上抹著鍋灰，"冷庫賬本在鍋爐房，跟煤渣混著裝車了！"
兩人踩著蒸汽管道往前挪，鍋爐房的轟鳴震得鐵皮發(fā)抖。李夢突然拽住齊悅："看！"透過排氣扇縫隙，可見周維正在指揮工人搬運凍魚箱，箱體滲出暗紅的冰碴。
"那不是帶魚..."齊悅渾身發(fā)冷。箱縫里垂下一綹長發(fā)，發(fā)梢系著粉紅頭繩——是包裝工小雨失蹤那天戴的。
李夢突然掏出個諾基亞手機："在馬科長更衣柜發(fā)現(xiàn)的。"開機畫面是段監(jiān)控錄像：鄭總倒地的瞬間，趙明往他咖啡里抖了抖藥瓶。
"難怪尸檢是心梗。"齊悅把手機塞進胸衣夾層，"得去鐵匠鋪..."
爆炸聲突然掀翻鍋爐房的鐵門。氣浪把她們掀進煤堆，周維的尖叫混著警笛聲傳來："封鎖現(xiàn)場！有工人操作失誤！"
齊悅吐掉嘴里的煤渣，摸到李夢滾燙的額頭。姑娘手里還攥著個鐵盒，盒蓋上印著劍橋生物的標志，里面是三十七張器官捐獻卡，捐獻人簽名欄都按著血指印。
"快走！"賣麥芽糖的秦阿公突然從煤車后閃出，佝僂的背上勒著捆煤繩，"西墻狗洞通了護城河！"
三人貼著墻根挪動時，齊悅聽見周維在打電話："...實驗體要活的，心臟必須新鮮..."月光照見他白大褂上的污漬，分明是碘伏混著血跡。
鐵匠鋪的熔爐還冒著青煙。張瘸子用火鉗夾起鑰匙，獨眼在火光里瞇成縫："這是七號原料倉的鑰匙，馬建國死前改裝的。"他突然劇烈咳嗽，吐出口黑血，"那倉里存的...咳咳...不是鈦白粉..."
鋪子后墻突然被撞開，趙明持槍的身影堵住門口。李夢猛地掀翻熔爐，通紅的煤塊雨點般砸下。齊悅趁機撲向原料倉，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三十七盞應(yīng)急燈同時亮起。
冷白燈光下，整面墻的玻璃罐里漂浮著人體器官。每個罐體標簽都手寫著工號和日期，最近的那個標簽上，"李夢"的名字還滲著新鮮墨跡。
"完美的心臟。"周維的皮鞋聲在空曠倉庫回響，"鄭總沒福氣用，就讓我..."
槍聲突然炸響。趙明緩緩倒地，眉心綻開血花。穿環(huán)衛(wèi)服的老金頭從通風管跳下，手里獵槍還在冒煙："三十七條命，該還債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齊悅正盯著操作臺屏幕。監(jiān)控畫面顯示更衣室鐵柜全部開啟，每個柜門里都蜷著具干尸，工作服胸牌在閃光燈下清晰可見——都是歷年"自動離職"的女工。
李夢突然扯開原料倉窗簾。晨光刺破黑暗，照見護城河上漂滿藍工裝，像一片不肯沉沒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