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曉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卻飛快地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光芒，像是驚惶，又像是……一絲得逞的快意？
整個禮堂死寂一片。剛才還喧囂的議論聲瞬間被抽干，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壓抑不住的抽氣聲。無數(shù)道目光，驚詫的、鄙夷的、幸災(zāi)樂禍的，如同密集的箭矢，穿透屏幕，釘在我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上。
顧承燁猛地抬起頭。他的身體在那一剎那繃緊如拉滿的弓弦，握著戒指的手停在半空，指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他死死地盯著屏幕，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先是爆開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被洶涌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暴怒取代。五年了，這個“出軌鐵證”如同附骨之蛆，是他所有恨意與報復(fù)的燃料，是他將林曉推上這個位置的理由，更是他親手將我推入深淵的利刃。此刻，它被如此赤裸裸地、帶著羞辱意味地再次公之于眾，在他精心策劃的婚禮之上！
“關(guān)掉！立刻給我關(guān)掉它！”顧承燁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鋼鐵，帶著駭人的風(fēng)暴，猛地砸向后臺。那聲音里的暴戾讓前排的賓客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后臺一陣兵荒馬亂，有工作人員驚慌失措地跑動。屏幕閃爍了幾下，畫面扭曲，但并未消失。
就在這時，屏幕上的畫面再次切換了。
酒吧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無比清晰的掃描文件。頂頭幾個加粗的黑體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每個人的視網(wǎng)膜上：
**病危通知書**
患者姓名：林晚。
診斷：晚期腎功能衰竭（單腎切除術(shù)后），并發(fā)多器官功能衰竭。
病情簡述：患者于五年前接受單側(cè)腎臟切除術(shù)（非親屬活體捐獻(xiàn)），術(shù)后長期營養(yǎng)不良、過度勞累，病情持續(xù)惡化，現(xiàn)已進(jìn)入終末期。預(yù)期生存時間：＜1個月。
簽字醫(yī)生：……
這張紙的下方，緊跟著另一張紙。那是一封手寫的信。字跡虛弱、顫抖，卻一筆一劃，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倔強(qiáng)，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承燁：**
**看到這個，你應(yīng)該在婚禮上了吧？恭喜。**
**五年前酒吧的視頻，是我找人拍的。那場戲，是我用這顆僅剩的腎，跟那個能救你命的醫(yī)藥集團(tuán)老總換的。他答應(yīng)給你用當(dāng)時天價的特效藥，條件是……我得演一場“背叛”的戲，徹底離開你，永不糾纏。**
**很蠢是不是？用一顆腎，換你恨我入骨。**
**可當(dāng)時躺在ICU的是你啊，顧承燁。醫(yī)生說你撐不過三天。除了賣掉自己，我不知道還能去哪里找那筆天文數(shù)字。**
**這顆腎，換你恨我，很值。至少，你活下來了。**
**好好對林曉。**
**林晚 絕筆**
信紙的末端，似乎被什么深色的液體暈染開一小片模糊的痕跡，暗沉沉的，像凝固的血，又像干涸的淚。
時間，空間，所有的一切，在顧承燁的世界里轟然倒塌。
病危通知書……晚期腎衰竭……單腎切除術(shù)后……五年前……
那顆腎……是她的？酒吧的視頻……是她演的戲？為了換他的特效藥？
那個被他恨了五年、咒了五年、視為畢生恥辱的女人……那個在他最低谷時“背叛”他投入別人懷抱的女人……是用自己的一顆腎，換了他一條命？
“轟——！”
仿佛一顆炸彈在顧承燁的顱腔內(nèi)引爆，炸得他魂飛魄散，四肢百骸瞬間冰冷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瘋狂地、不顧一切地痙攣、抽搐，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滅頂?shù)膭⊥?，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眼前陣陣發(fā)黑，耳畔尖銳的嗡鳴蓋過了世間一切聲音。
他猛地抬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左肋下方——那里，是五年前那場生死手術(shù)后留下的傷疤。此刻，那陳舊的疤痕像被滾燙的烙鐵重新燙過，灼痛感尖銳地刺穿皮肉，直抵靈魂深處！那顆此刻在他身體里跳動、支撐著他活下來的腎臟……是她給的？
“不……不可能……”破碎的、嘶啞的、完全不像他自己的聲音從他喉嚨里擠出來，帶著一種瀕死的絕望。他高大的身軀劇烈地?fù)u晃了一下，如同狂風(fēng)中被連根拔起的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