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被抬上救援船時,身上還裹著蘇晚的沖鋒衣。海風掀起她凌亂的發(fā)絲,露出頸間半塊與蘇晚同款的月牙玉佩,只是邊緣已被歲月磨得光滑。
“媽,你怎么樣?” 蘇晚攥著她冰涼的手,指尖觸到她手腕上深淺不一的疤痕 —— 那是常年被鐵鏈勒出的印記。
母親虛弱地搖頭,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顧言琛懷里的蘇念身上,眼淚突然涌了上來:“念念…… 我的念念長這么大了?!?/p>
蘇念怯生生地伸出手,小手指輕輕碰了碰母親的臉頰:“媽媽,姐姐說你會教我畫郁金香。”
這句話讓母親的哭聲徹底繃不住。蘇晚別過臉,看到海面上漂浮著幾瓣白色郁金香,像被撕碎的信紙,載著二十年來的苦難往遠處漂去。
回到市區(qū)醫(yī)院時,天已微亮。警方在母親的白大褂口袋里找到了片曬干的郁金香花瓣,展開后是層薄如蟬翼的羊皮紙,上面用極細的字跡寫著串名字 —— 正是那份洗錢名單,末尾處用紅筆圈著個名字:顧明軒。
“是他?!?顧言琛的聲音冷得像冰,“外祖父去世后,顧家的慈善項目就由他接手,難怪這幾年賬目越來越亂。”
蘇晚突然想起顧明軒在墓園說的話 ——“外公真是老糊涂了,還留著這種孽障的東西”。原來他早就知道母親活著,甚至參與了當年的囚禁。
“他現(xiàn)在在哪?” 蘇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警方已經(jīng)去他家逮捕了。” 顧言琛遞給她杯熱牛奶,“但他的別墅是空的,只找到這個。”
那是個上了鎖的紫檀木盒,打開后里面躺著枚純金袖扣,上面刻著顧家的族徽,夾層里藏著張照片:年輕的顧明軒與林父站在顧家溫室前,手里舉著份文件,背景里的白色郁金香開得正盛。
“他們早就勾結(jié)在一起了?!?母親不知何時醒了,聲音沙啞如砂紙,“林父當年綁架我,就是受顧明軒指使,他想要我手里的早期洗錢記錄?!?/p>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縮。她終于明白林致遠為何對母親的失蹤案如此上心 —— 這根本是場橫跨兩代的陰謀,林家不過是顧家元老手里的一把刀。
警方的消息很快傳來:顧明軒帶著部分證據(jù)逃往城西的私人碼頭,據(jù)說要乘走私船離境。
“不能讓他跑了!” 蘇晚抓起外套就往外走,那份名單是母親用半生自由換來的,絕不能讓最后一個漏網(wǎng)之魚逃脫。
顧言琛拉住她:“我已經(jīng)讓警方封鎖了碼頭,我們從側(cè)翼繞過去,他可能會走備用通道?!?/p>
城西碼頭的吊臂在晨霧中像沉默的巨人。蘇晚跟著顧言琛穿過堆著集裝箱的堆場,隱約聽到前方傳來爭執(zhí)聲。
“顧少,船都備好了,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是個粗嘎的男聲。
“急什么?” 顧明軒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傲慢,“等我把這東西扔海里,就算他們抓到我,也沒證據(jù)定罪?!?/p>
蘇晚屏住呼吸,從集裝箱的縫隙望過去 —— 顧明軒正舉著個黑色公文包,站在碼頭邊緣,腳下就是翻涌的海水。
“他要銷毀證據(jù)!” 蘇晚剛想沖出去,就被顧言琛按住。
只見顧明軒突然轉(zhuǎn)身,對著暗處冷笑:“別躲了,我知道你在。顧語然說過,蘇曼的女兒最像她,都是些自以為是的蠢貨?!?/p>
蘇晚的心臟驟然停跳。他知道她來了?
“你以為蘇曼藏在球根里的證據(jù)是真的?” 顧明軒突然將公文包扔進海里,“那是我讓她故意藏的假名單,真正的賬本早就被我燒了?!?/p>
海面上泛起圈漣漪,像嘲笑般擴散開來。蘇晚正要反駁,卻見顧言琛突然朝她使了個眼色,指尖悄悄指向顧明軒身后的集裝箱 —— 那里貼著張不起眼的黃色便簽,是警方的標記。
“是嗎?” 蘇晚故意提高聲音,一步步從暗處走出來,“那你書房保險柜里的錄音筆,也是假的?”
顧明軒的臉色瞬間變了。那是他昨晚收拾東西時遺漏的,里面錄著他與顧家元老分贓的對話。
“你敢耍我!” 他猛地撲過來,卻沒注意腳下的碎石,踉蹌著摔向碼頭邊緣。蘇晚下意識伸手去拉,卻被他拽得向前踉蹌 —— 就在這時,顧言琛飛身撲過來,一把將她拽回,而顧明軒則像片落葉般墜入海水。
“抓住他!” 岸邊傳來警察的喊聲。潛水員早已待命,很快就將掙扎的顧明軒拖上了岸。
看著他被戴上手銬的狼狽模樣,蘇晚突然注意到他領(lǐng)口露出的半塊玉佩,形狀竟與母親的蝴蝶玉佩能拼在一起。
“這是……”
“是顧家的族徽玉佩,當年外祖父給每個參與項目的人都發(fā)了一塊。” 顧言琛的聲音帶著疲憊,“他以為有這個就能被顧家庇護,卻不知道早在他私吞捐款時,就被元老們當成了棄子?!?/p>
醫(yī)院的病房里,母親正給蘇念講當年的事。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們身上,蘇念的蠟筆在紙上畫了片郁金香田,田埂上站著四個手牽手的小人。
“媽媽,這個空著的位置畫誰呀?” 蘇念指著最邊上的空白處。
母親的目光落在門口的顧言琛身上,突然笑了:“畫那個幫我們抓壞人的大哥哥好不好?”
顧言琛的耳尖微微發(fā)紅,蘇晚別過臉,看到警方發(fā)來的消息:顧明軒的律師試圖用假證據(jù)翻供,卻被蘇晚提前放在他書房的微型攝像頭拍下的銷毀證據(jù)視頻打臉,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床頭柜上放著片壓平的白色郁金香,是母親從長島帶回來的。蘇晚輕輕拂過花瓣,突然發(fā)現(xiàn)背面用針繡著個極小的 “顧” 字 —— 不是顧鴻生,也不是顧明軒,而是顧言琛的筆跡。
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顧言琛正站在樓下打電話,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手機里傳來他特助的聲音:“顧總,顧家的慈善項目已經(jīng)被查封,剩下的元老都在等著您回去主持大局?!?/p>
蘇晚看到顧言琛搖了搖頭,聲音清晰地透過微風傳上來:“告訴他們,從今天起,我和顧家再無關(guān)系?!?/p>
病房里,母親突然輕咳一聲,從枕頭下摸出個小盒子:“晚晚,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p>
盒子里是枚男士袖扣,上面刻著 “蘇” 字,背面貼著張褪色的電影票根,日期正是母親 “去世” 那天。
“你父親當年偷偷去看過我,說等風頭過了就帶我們走?!?母親的聲音帶著淚光,“可他回去的路上就出了‘意外’,我直到現(xiàn)在才敢肯定,那不是意外。”
蘇晚的指尖撫過袖扣上的紋路,突然想起名單上沒有的那個名字 —— 當年負責處理父親 “意外” 的交警隊長,去年剛剛升任市局副局長,而他的兒子,正在顧氏集團擔任要職。
夕陽將病房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晚看著母親和蘇念相依的身影,突然明白這場戰(zhàn)爭還沒結(jié)束。名單上的名字劃掉了最后一個,可隱藏在暗處的手,或許正握著新的屠刀。
她將袖扣握緊,掌心傳來金屬的涼意。窗外的白色郁金香在風中輕輕搖曳,像在提醒她:有些仇恨可以放下,但有些真相,必須追到最后。
顧言琛打完電話走進來,手里拿著束剛買的郁金香,花瓣上還沾著晨露?!搬t(yī)生說阿姨明天可以出院了,我在蘇家附近租了套帶花園的房子,方便你們住?!?/p>
蘇晚看著他手臂上未拆的紗布 —— 那是替她擋鋼管時留下的傷,突然笑了:“顧總不怕被我這個‘麻煩’纏上?”
顧言琛的目光落在她頸間的月牙玉佩上,突然伸手,將自己胸前的半塊蝴蝶玉佩解下來,輕輕扣在她的玉佩旁邊。
“那我們就一起面對?!?他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認真,“畢竟,你的仇,也是我的仇。”
暮色漸濃,病房里的燈光暖黃如昔。蘇念趴在母親膝頭睡著,手里攥著那片繡著 “顧” 字的郁金香花瓣。蘇晚望著窗外漸次亮起的燈火,知道那些深埋在黑暗里的秘密,終將在她和顧言琛的聯(lián)手之下,一點點暴露在陽光之下。
而那片白色郁金香田,終將不再承載痛苦,只開給自由與新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