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
秋去冬來,春盡夏至。
一年時間在無盡的思念、悔恨、痛苦和忙碌中悄然流逝。
蕭雨菲在郊區(qū)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帶著她全部的家當和一顆破碎卻不得不堅強起來的心。
在一個寒風料峭的早春凌晨,她在一家小婦產(chǎn)醫(yī)院的普通病房里,掙扎了近十個小時后,生下了一個男孩。
護士把小嬰兒洗干凈包好,抱給她看。孩子很小,小臉上還帶著新生兒的皺痕,卻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
當他的目光對上蕭雨菲虛弱的視線時,護士忍不住驚嘆了一句:“哎喲,這孩子剛生下來就這么有精神,眼睛真亮,像星星一樣!”
蕭雨菲的目光瞬間被孩子的眼睛牢牢吸引——那雙清澈明亮、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那眼型的輪廓,甚至專注看人的神態(tài)……都像極了江臨。
一股巨大的、夾雜著酸楚和溫暖的情緒洶涌地沖垮了蕭雨菲的防線。
她小心翼翼地從護士手中接過那個柔軟脆弱的小生命,貪婪地感受著那份血脈相連的溫熱。
懷胎十月的辛酸,生育的劇痛,不被承認的苦澀,似乎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某種遲來的救贖。
她給孩子取名叫“江城”。
“城”字寄托著她最卑微卻也最頑固的幻想——希望這個小小的嬰兒,能成為一座連接她和那個男人的無形橋梁,能夠最終進入那個男人的心底城池。
雖然那座“城”,如今對她而言高墻森嚴,拒她于千里之外。
獨自撫養(yǎng)孩子的日子,比她想象中艱難十倍百倍。
房租、奶粉、紙尿褲、保姆費(她必須重新工作)、自己的基本開銷……每一項都壓得她喘不過氣。
睡眠成了最奢侈的東西,整夜整夜的嬰兒啼哭和喂奶拍嗝,讓她的黑眼圈深得像是刻在了臉上。
曾經(jīng)的纖細手指變得粗糙,為了省錢經(jīng)常自己帶飯。
生活的重錘一次次砸下,但她看著懷中那張一天天張開的、越來越酷似江臨的小臉,所有的苦都咬牙咽了下去。
她絕不后悔生下江城。
“城城,看這里,” 她常常抱著軟軟的兒子,指著手機里那張她偷偷保存下來的江臨照片。
那是很久以前在某個酒會上,她偷拍的他的側(cè)臉,英俊沉穩(wěn),卻透著疏離。
“這是爸爸……是世界上最帥氣、最厲害的爸爸?!?/p>
她的聲音總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又強打起溫柔的笑意,
“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媽媽就帶你去見爸爸……好不好?告訴他,我們的小城城有多可愛……”
襁褓中的小人兒根本聽不懂媽媽在說什么,只會咿咿呀呀地咧開沒牙的小嘴,或是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抓那亮亮的手機屏幕,發(fā)出歡快的咯咯笑聲。
他的笑容純粹、明亮,如同穿透陰霾的陽光,總能在一瞬間驅(qū)散蕭雨菲心中沉重的陰云。
為了孩子,她必須堅強起來。
她重新開始找工作。
曾經(jīng)的履歷并不光彩,最終找到的是一家小型廣告公司的文案職位。
薪資微薄,剛剛夠應(yīng)付基本開銷,工作卻異常繁重枯燥。
每天早出晚歸,將還在襁褓中的江城托付給一個收費不算高的中年住家保姆。
她下班后無論多累多困,都會強打精神,溫柔地給江城洗臉洗腳,把他抱在懷里,用輕柔的聲音給他講故事:“……從前啊,有一個超級厲害的爸爸,他像大英雄一樣保護著他的小王子……”
故事的主角永遠是“爸爸”,一個高大、勇敢、無所不能的英雄形象。
盡管現(xiàn)實中那個男人對他們棄如敝履。
同時,像一株倔強的植物在貧瘠土壤里努力汲取養(yǎng)分,蕭雨菲也在不遺余力地收集著關(guān)于江臨的一切信息。
通過以前的朋友圈零星的分享,通過財經(jīng)新聞的報道,甚至是網(wǎng)上那些捕風捉影的八卦。
她看著他,步步高升——不到一年時間,他從區(qū)域總經(jīng)理擢升為集團最年輕的執(zhí)行副總裁,手握重權(quán),風光無限。
財經(jīng)雜志上他的專訪意氣風發(fā),標題醒目:“青年才俊江臨:打造商業(yè)帝國的冷面戰(zhàn)神”。
那張西裝革履、眼神銳利的照片刺得她眼睛發(fā)痛又無比驕傲——她愛的男人,本就是如此耀眼。
她看著他,搬離了之前的公寓,住進了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頂級豪宅云端公館——那是她無法想象的奢華生活。
她也看到,關(guān)于他身邊出現(xiàn)各種女人的緋聞開始偶爾見諸報端——名媛、明星、商界精英,或真或假。
每一次看到,她的心就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痛,但她只能咬著唇默默流淚,然后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他只是在逢場作戲,他心里還……會有自己一點點的位置嗎?
至少,他們有了江城這個牢不可破的紐帶。
日子在白天工作照顧江城、夜晚獨自舔舐傷口的循環(huán)中,如同流沙般消逝。
江城一天天長大,眉眼、輪廓,甚至抿唇時那不怒自威的小神態(tài),都與江臨如出一轍。
看著這張翻版的小臉,蕭雨菲心中的思念與愧疚日復(fù)一日地疊加,如同藤蔓纏繞心扉,越收越緊。
他終有一天,會見到這個孩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