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悠長的汽笛聲再次響起,低沉而渾厚,帶著一種靠岸的宣告。
我猛地睜開眼。
海風的氣息里,混雜了汽車尾氣和港區(qū)特有的、淡淡的鐵銹與機油味。
陸地!
臨海市南港碼頭龐大的輪廓出現(xiàn)在眼前。巨大的龍門吊,堆積如山的集裝箱,穿梭忙碌的拖車……嘈雜的人聲、機械的轟鳴聲,隔著海風隱隱傳來。
不再是那座精致而絕望的孤島囚籠!
“靠岸了!準備下船!” 船員粗獷的喊聲在甲板上回蕩。
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我扶著冰冷的集裝箱壁站起來,腿還有些發(fā)軟,但眼神已經(jīng)重新變得銳利。
老李和一個年輕船員走了過來。年輕船員皺著眉,眼神帶著審視:【這女的到底惹了謝先生什么?搞得這么狼狽……】
“小姐,”老李搓著手,臉上帶著憨厚和一絲為難,“船靠岸了,你看……我們這……” 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你該下船了,別再給我們?nèi)锹闊?/p>
【趕緊把她弄走,別讓謝先生的人看見!】年輕船員的意念很直接。
“我明白,謝謝你們!” 我立刻點頭,語氣誠懇,帶著劫后余生的感激,“我這就走!不會連累你們的!” 說著,我下意識地又朝海面望了一眼??帐幨幍?,只有幾艘作業(yè)的駁船。謝珩沒有追來。
這并沒有讓我安心,反而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跟著船員們通過狹窄的舷梯走下補給船,踏上堅實的水泥碼頭地面。腳底傳來粗糲的觸感,無比真實。
自由的氣息,帶著港區(qū)特有的渾濁,卻讓我貪婪地深吸一口。
【系統(tǒng),導航去7天酒店!最短路徑!】
[導航啟動:前方直行200米,左轉出港區(qū)大門,沿港前路直行600米即到。]
我低著頭,盡量避開人群的目光,快步按照系統(tǒng)指示的方向走去。光著的腳板踩在粗糙的地面上,每一步都生疼,但我顧不上了。
港口大門就在眼前。
兩個穿著制服的保安站在門崗處閑聊。
【老王,聽說沒?謝家那位剛下了封港令!好像在找什么人,陣仗大得嚇人!】
【真的假的?什么人能讓謝少這么大動肝火?】
【誰知道呢,反正所有出港的人車都要嚴查!特別是女的!】
【嘖嘖,這陣仗……】
封港令?!
謝珩的動作竟然這么快?!
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到頭頂!我猛地剎住腳步,心臟驟停!
他果然動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
怎么辦?硬闖?不可能!那兩個保安腰間別著警棍和對講機!
【系統(tǒng)!檢測門崗掃描設備!】
[檢測中……]
[門崗配備:基礎身份識別閘機(需刷身份證/護照),人臉識別攝像頭(老舊型號,分辨率低)。]
[保安手持設備:對講機,無聯(lián)網(wǎng)終端。]
人臉識別!雖然老舊,但拍到我這張臉,就全完了!
我迅速環(huán)顧四周。旁邊恰好停著一輛卸完貨等待離開的大型集裝箱卡車。巨大的車身形成了一片視覺死角。
我立刻閃身躲到卡車巨大的輪胎后面,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車體,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汗水瞬間浸濕了鬢角。
完了!出不去!
謝珩的手已經(jīng)伸到了這里!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系統(tǒng)!有沒有辦法繞過門崗?】
[分析地形中……]
[方案1:翻越圍墻(高度3.5米,帶電網(wǎng),風險等級:極高)。]
[方案2:尋找其他出口(檢索中……無)。]
[方案3:偽裝。]
偽裝?
【怎么偽裝?我現(xiàn)在這樣……】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破破爛爛的睡衣和光腳。
[建議:利用目標人物“謝珩”的封港令特性。] 系統(tǒng)冰冷的電子音似乎帶上了一絲微妙,[他們重點排查單身、年輕女性。]
我瞬間明白了系統(tǒng)的意思!
封港令針對的是“單身年輕女性”。
那么……
我的目光投向不遠處。一個穿著同樣灰色工裝褲、戴著鴨舌帽、扛著大編織袋的碼頭女工,正低著頭快步走向門崗。
她看起來三十多歲,皮膚黝黑粗糙,身形結實,動作麻利。
就是她!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狂跳的心臟。機會只有一次!
在那女工刷了工牌,閘機抬起,她低頭準備通過的瞬間——
我像一道影子,猛地從卡車后竄出!
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精準地沖到那女工身后,幾乎貼著她的后背!
同時,我刻意縮著肩膀,低著頭,把自己完全藏在她身后那個巨大的、鼓鼓囊囊的編織袋投下的陰影里。
我的動作快如閃電,又極其隱蔽。
女工毫無察覺,扛著袋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閘機的攝像頭對著她的臉識別了一下,綠燈亮起。
兩個保安的視線掃過她身后,只看到一個低垂的腦袋和單薄的、沾著灰的工裝背影(我的睡衣顏色和工裝褲接近),還有光著的腳板——這在碼頭干粗活的女工中并不少見。
【又一個女工,扛這么大袋,不容易啊……】
【后面那個……看著也像干活的,光著腳呢?!?/p>
保安的意念碎片飄過,帶著一絲同情,沒有阻攔。
閘機緩緩放下。
一步!兩步!
我和那個渾然不覺的女工,一起通過了門崗!
踏出港區(qū)大門的那一刻,咸濕的空氣涌入肺部,帶著自由的味道!我強忍著仰天長嘯的沖動,立刻閃身躲進了港前路旁一排茂密的綠化灌木叢后。
心臟還在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
成功了!
暫時安全了!
【系統(tǒng)!導航去酒店!快!】
[前方直行600米。]
我貓著腰,借著綠化帶的掩護,朝著7天連鎖酒店的方向疾走。光腳踩在滾燙的人行道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我渾然不覺。
快!快!快!
時間就是生命!
終于,那熟悉的黃藍相間的招牌出現(xiàn)在視線里。7天連鎖酒店(南港碼頭店)。
我像離弦之箭沖進酒店大堂。
前臺穿著制服的小妹抬起頭,看到我披頭散發(fā)、衣衫襤褸、光著腳、手臂臉上還有刮傷的樣子,明顯嚇了一跳,眼神里充滿警惕:【天哪,這女的……該不會是逃犯吧?要不要報警?】
【系統(tǒng),調取電子訂單和鑰匙!】
前臺電腦屏幕瞬間亮起,顯示出我的訂單信息和虛擬加密房卡。
“3……307鐘點房?!蔽掖謿猓曇羲粏?,努力讓自己顯得鎮(zhèn)定一點。
前臺小妹疑惑地看了看電腦,又看了看我,猶豫著:【系統(tǒng)顯示……是有訂單……但您這……】
“剛……剛遇到搶劫了!”我急中生智,擠出兩滴眼淚,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包……包和鞋都被搶了……手機也摔壞了……就……就剩這張臉能刷訂單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臉,又指了指電腦屏幕。
前臺小妹將信將疑,又看了看電腦屏幕上的訂單信息(系統(tǒng)偽造的完美記錄),再看看我狼狽不堪的樣子和驚魂未定的眼神,最終還是按下了確認鍵。
【唉,看著怪可憐的……】她的意念軟化了。
“這是您的房卡……請,請收好?!?她遞過來一張實體卡片。
我一把抓過房卡,像抓著救命稻草,頭也不回地沖向電梯間。
電梯緩緩上升。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叮。
三樓到了。
我沖出電梯,找到307號房,刷開房門,反鎖!一氣呵成!
背靠著冰冷的房門滑坐到地上,我才感覺到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腳底板火辣辣地疼。
安全了……暫時的。
我掙扎著爬起來,沖進狹小的衛(wèi)生間。打開淋浴噴頭,冰冷的水兜頭澆下,沖刷著身上的灰塵、汗水和恐懼。
快速洗完澡,用浴巾擦干身體。
【系統(tǒng),提取虛擬空間物品:護照、信用卡、現(xiàn)金、手機!】
微光一閃,幾樣東西憑空出現(xiàn)在洗手臺上。
一次性加密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時間:15:58。
糟糕!時間比預計的晚了!
船靠岸、躲保安、走路過來……耽誤了太多時間!
【系統(tǒng)!立刻用手機叫車!目的地:臨海國際機場T2航站樓!要最快的!】
[正在呼叫網(wǎng)約車……]
[司機接單!車牌:臨A·B1234。預計3分鐘到達酒店門口。]
三分鐘!
我沖到鏡子前。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下烏青,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勁。
沒時間吹頭發(fā)了!我用毛巾胡亂擦了幾下濕漉漉的頭發(fā),抓起酒店房間里備用的一次性梳子,勉強把長發(fā)梳順扎了個馬尾。
衣服!我打開系統(tǒng)虛擬空間。
【系統(tǒng),給我一套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衣服!牛仔褲,T恤,運動鞋!】
微光再閃。一套洗得發(fā)白的淺藍色牛仔褲,一件純白色棉質T恤,一雙基礎款白色帆布鞋出現(xiàn)在床上。
我飛快地換上。大小剛好。T恤有點寬松,正好能微微遮掩平坦的小腹。
很好。
最后,我抓起那頂在虛擬空間里翻出來的、印著某個不知名樂隊logo的黑色鴨舌帽,扣在頭上,壓低帽檐。
鏡子里,一個面容憔悴但打扮極其普通、丟人堆里都找不出來的年輕女人出現(xiàn)了。
時間:16:01。
【系統(tǒng),司機到哪了?】
[車輛已到達酒店門口。]
來了!
我抓起那個裝著護照、現(xiàn)金和手機的普通帆布袋(也是系統(tǒng)出品),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房門。
走廊空無一人。
我低著頭,快步走向電梯。按下下行鍵。
電梯門緩緩打開。
里面空無一人。
我走進去,按下1樓。電梯門合攏,開始下降。
心跳在密閉的空間里異常清晰。
叮。
一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
酒店大堂明亮的燈光涌了進來。
我壓了壓帽檐,快步走出電梯,目不斜視地朝著酒店旋轉玻璃門走去。
旋轉門外,一輛白色的普通網(wǎng)約車打著雙閃停在路邊。車牌:臨A·B1234。
就是它!
我拉開車門,迅速鉆進后座。
“尾號多少?”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頭也沒回地問,語氣平淡。
“3685?!?我報出系統(tǒng)生成的手機尾號。
“臨海機場T2是吧?系好安全帶?!?司機確認了訂單,發(fā)動了車子。
車子平穩(wěn)地匯入港前路的車流。
我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港口巨大的龍門吊漸漸消失在視野里。
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到了一絲喘息。
距離機場,還有三十多公里。
距離起飛,還有不到兩小時。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系統(tǒng)提示:
[目標人物“謝珩”意念波動異常,強度持續(xù)升高。警告:其可能已鎖定宿主大致方位(臨海市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