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光焰焚城西瓦利城的奧賽蘇街區(qū),在正午最熾烈的陽光下,無聲地燃燒著。
那不是尋常的火災(zāi),沒有沖天的濃煙,沒有木材爆裂的噼啪聲,
只有一種近乎純凈的、可怖的白色光焰,從一棟棟建筑的門窗縫隙里透出來,舔舐著空氣,
將接觸到的一切瞬間化為細(xì)微的灰燼,隨即又被蒸騰的熱浪卷走,不留痕跡。
空氣被灼燒得扭曲變形,視野里只剩下刺目的白和死寂。這不是地獄的景象,
更像是某種來自恒星內(nèi)部的物質(zhì),錯誤地降臨在了這座人類城市的角落??只?,
如同無形的瘟疫,在封鎖線外的人群中無聲蔓延,比任何病毒都要致命。
---郡王的手令冰冷地躺在西瓦利城城主阿瑞斯寬大的橡木桌上,
羊皮紙的邊緣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不祥的微光。上面郡王的火漆印章猩紅刺眼,
如同凝固的血塊。命令的核心只有兩條:筑起更高的墻,
將奧賽蘇街區(qū)徹底隔絕;若墻內(nèi)之火有向外蔓延的跡象……屠城。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
扎在阿瑞斯的心上。他枯坐在高背椅里,窗外遠處那片詭異的白光映在他渾濁的瞳孔里,
像兩簇跳躍的鬼火。召集來的醫(yī)官、生物學(xué)家、化學(xué)家,
那些平日里自詡為城市智慧大腦的人,此刻都成了啞巴。他們能描述現(xiàn)象——遇光自燃,
基因?qū)用娴谋罎ⅰ獏s對“為什么”和“怎么辦”束手無策。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攫住了他。他揮了揮手,像驅(qū)趕蒼蠅:“按郡王令辦。加高封鎖墻,
部署軍隊……守住那里,直到找到辦法,或者……”后面的話,他咽了回去,
沉甸甸地墜在胃里。與此同時,奧賽蘇街區(qū)的地下深處,黑暗成了唯一的庇護所。
巨大的廢棄礦坑和下水道系統(tǒng)被瘋狂地挖掘、拓展。
微弱的應(yīng)急燈在潮濕的巖壁上投下憧憧鬼影,映照著無數(shù)張因恐懼和絕望而扭曲的臉。
他們是被陽光拋棄的人,是郡王手令里準(zhǔn)備“處理”掉的隱患。在混亂與求生本能的驅(qū)使下,
一個粗糙但高效的地下網(wǎng)絡(luò)迅速成型。他們自稱為“避光者”。
在巖層深處臨時搭建的簡陋實驗室里,穿著沾滿污漬白袍的人影在幽暗的微光下忙碌,
試管里搖晃著可疑的液體。絕望是唯一的燃料,驅(qū)動著他們尋找那幾乎不存在的解藥。
而地面上,軍隊的鐵靴聲和重型機械構(gòu)筑封鎖墻的轟鳴,如同喪鐘,日夜敲打著他們的神經(jīng)。
---全球升溫的惡果,終于以一種戲劇化到殘忍的方式,在整個人類文明面前爆發(fā)了。
西瓦利城的悲劇并非孤例。短短數(shù)月,從赤道到兩極,從擁擠的超級都市到偏遠的島嶼村落,
“避光自燃癥”如同燎原的烈火,在各地零星炸開??只胖笖?shù)呈幾何級數(shù)飆升。陽光,
這生命之源,一夜之間成了最致命的毒藥。地表之上,秩序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
無數(shù)城市和聚居點,開始瘋狂地向下挖掘。地下城,不再是科幻小說里的避難所,
而成了生存的唯一選項。鋼筋水泥的叢林之下,一個龐大、幽暗、充滿壓抑的新世界,
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野蠻生長。而地表,天氣系統(tǒng)仿佛也陷入了最后的瘋狂,
極端高溫、超級風(fēng)暴、詭異的極地渦旋南下……這顆星球的呼吸,變得紊亂而暴虐。
正是在這片混亂的泥沼中,一個名字悄然滑入了西瓦利城官方的視野,
卻如同投入沸騰油鍋的一滴水,瞬間被淹沒在更巨大的喧囂里——“素羅”。
奧賽蘇街區(qū)最初混亂的失蹤人員名單上,潦草地記錄著這個名字。備注欄里,
有一行幾乎被忽略的小字:“疑似密切接觸者,未感染”。混亂時期,
一個“未感染”的失蹤者,遠不如成批倒下的尸體更能吸引注意力。她的檔案被匆匆歸攏,
塞進了積壓如山的卷宗深處,落滿灰塵。
直到西瓦利城的地下城入口在軍隊嚴(yán)密監(jiān)控下開始強制分流人群,
無數(shù)避光者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向更深、更安全的地下堡壘時,
素羅這個名字才被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從故紙堆里精準(zhǔn)地抽了出來?!八厝チ?。
”情報官的聲音在加密通訊頻道里干澀地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監(jiān)測到異常生物信號突破封鎖墻,逆向移動,
目標(biāo)點……奧賽蘇核心燃燒區(qū)邊緣廢棄的‘希望’診所。
”西弗站在西瓦利城新筑起的、高達二十米的冰冷封鎖墻頂端,
強勁的風(fēng)吹拂著他黑色戰(zhàn)術(shù)服的衣擺。他放下高倍率望遠鏡,
鏡片里殘留的景象是遠處那片依舊散發(fā)著恐怖白光的焦土,
以及一個在殘垣斷壁間顯得異常渺小、卻義無反顧地奔向那片死亡之地的身影。
他冷硬的嘴角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眼中沒有波瀾,只有任務(wù)目標(biāo)鎖定的專注。“確認(rèn)目標(biāo),
素羅。任務(wù):定位、控制、回收。必要時,清除其攜帶的‘不明物品’。
”郡王的手令在他腦中回響,“必要時,屠城”。
一個攜帶未知物品、主動返回絕對禁區(qū)、且對致命病毒免疫的女人,其危險等級,
在郡王的評估體系里,恐怕早已超過了整座地下城的平民。
西弗的手指無聲地搭上了腰間粒子手槍冰涼的握把,指腹傳來武器待機時細(xì)微的嗡鳴。
---2 地下曙光“希望”診所的名字早已成了一個殘酷的諷刺。
它歪斜地矗立在奧賽蘇街區(qū)邊緣,半邊建筑被那種詭異的白焰熔毀,剩下的一半焦黑扭曲,
如同巨獸的殘骸。內(nèi)部充斥著濃烈的、混合著臭氧和蛋白質(zhì)焦糊的刺鼻氣味。
應(yīng)急燈管在頭頂茍延殘喘地閃爍著,將晃動的陰影投在布滿灰塵和碎屑的地面。
素羅像一道無聲的影子,在廢墟中快速穿行。她動作精準(zhǔn),避開地面上可能發(fā)出聲響的瓦礫,
對周圍地獄般的景象視若無睹。
她的目標(biāo)異常明確——診所深處那個原本存放備用發(fā)電機和醫(yī)療檔案的地下儲藏室入口。
厚重的防爆門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撕裂,扭曲著半開著,露出向下延伸的漆黑階梯。
她側(cè)身滑入,迅速消失在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儲藏室深處,
只有一盞充電式提燈發(fā)出慘白的光芒。素羅跪在地上,
動作輕柔地拂去一個角落里堆積的雜物?;覊m散開,
露出下面一個約莫一米見方的、布滿精密接口的金屬箱體。
她快速而熟練地在箱體側(cè)面輸入一長串密碼,又進行了一次虹膜掃描。
箱體發(fā)出輕微的泄壓聲,頂蓋無聲地滑開。冷白的燈光下,
映照出一張極其精致、如同沉睡天使般的少女臉龐?!奥端_……”素羅的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指尖輕輕拂過少女冰冷光滑的額角。就在這時,
儲藏室入口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靴底踩碎石膏塊的脆響。聲音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
素羅的身體瞬間繃緊,像一頭察覺到致命威脅的母豹。她沒有回頭,
反手從戰(zhàn)術(shù)腰帶上抽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管狀物,毫不猶豫地向入口方向擲去!“嘶——轟!
”強光混合著震爆音浪猛地炸開!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整個入口通道,
劇烈的沖擊波裹挾著碎石和灰塵狂涌而入。素羅在同一時間合上金屬箱蓋,用身體護住箱子,
另一只手抓起提燈,以驚人的速度沖向儲藏室另一端一個被倒塌貨架半掩住的維修管道入口。
她像游魚般滑入狹窄的管道,金屬箱被她緊緊抱在懷里,發(fā)出沉悶的刮擦聲。入口處,
西弗在震爆彈炸響的前一瞬,憑借超人的反應(yīng)速度猛地側(cè)身貼緊墻壁,
戰(zhàn)術(shù)頭盔的強光抑制和聽覺保護系統(tǒng)瞬間啟動到最大功率。即便如此,
劇烈的沖擊和聲波依然讓他眼前一黑,耳中嗡鳴不止。他晃了晃頭,眼中厲色一閃,
毫不猶豫地追入那片彌漫的煙塵,緊跟著鉆進了那條狹窄的維修管道。
一場致命的追逐在漆黑、復(fù)雜如迷宮般的城市廢墟管道網(wǎng)中展開。
素羅對地形的熟悉程度超乎西弗的想象,她如同生活在這里多年的幽靈,
利用每一個轉(zhuǎn)角、每一個岔路、每一處管道破損形成的落差進行規(guī)避。
沉重的金屬箱極大地限制了她的速度,但她護著它的姿勢卻異常堅定。
西弗像最精密的追蹤機器,
憑借戰(zhàn)術(shù)目鏡的熱成像和微光夜視功能死死咬住前方那個模糊的身影。
粒子手槍偶爾發(fā)出的短促射線,精準(zhǔn)地打在素羅腳邊或頭頂,濺起灼熱的金屬熔渣,
警告和逼迫的意味不言而喻?!罢咀?!素羅!放棄抵抗!
”西弗冰冷的聲音通過頭盔的擴音器在狹窄的管道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答他的只有前方更加急促的奔跑聲和金屬箱刮擦管壁的刺耳噪音。追逐的終點,
是通向更深層廢棄地鐵隧道的巨大豎井。生銹的維修梯懸在井壁。素羅沒有絲毫猶豫,
抱著箱子直接跳了下去!西弗緊隨其后,兩人一前一后,在冰冷的鋼鐵梯架上急速下墜,
腳步聲和金屬摩擦聲在巨大的空洞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響。終于,
他們落到了地鐵隧道布滿碎石和積水的地面。前方隧道幽深,望不到盡頭。素羅抱著箱子,
劇烈喘息著,背靠在一根粗大的承重柱上,似乎已無路可逃。
提燈的光暈在她周圍投下?lián)u晃的光圈,映照出她臉上細(xì)密的汗珠和異常明亮的眼睛,
那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燃燒的決絕。西弗在距離她十米外穩(wěn)穩(wěn)站定,粒子手槍平舉,
槍口穩(wěn)穩(wěn)鎖定素羅的胸口,戰(zhàn)術(shù)頭盔下的眼神銳利如鷹隼?!鞍严渥臃畔拢p手抱頭!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隧道里顯得格外冷硬,“重復(fù)一次,放下箱子!”素羅喘息著,沒有動。
她低頭看了一眼懷里緊抱的金屬箱,眼神復(fù)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決斷。然后,
她抬起頭,目光穿透黑暗,直直射向西弗頭盔下的眼睛?!澳阏也坏浇馑幍模?/p>
”她的聲音因疲憊而沙啞,卻異常清晰,“他們……郡王,
還有地面上那些只顧著挖洞躲起來的人……他們只會用槍炮和圍墻來‘解決’問題。
他們根本不知道,解藥就在這里。”西弗的槍口紋絲不動,
聲音毫無波瀾:“解除威脅是我的任務(wù)。放下箱子,這是最后警告。
”他的手指微微扣緊了扳機。素羅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像是一個無聲的嘲笑。
她沒有再看西弗,反而低下頭,無比溫柔地、如同對待最珍貴的易碎品般,
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懷中的金屬箱蓋。慘白的提燈光下,那個名為“露薩”的少女,
靜靜地躺在里面,面容安詳,仿佛只是沉睡?!奥端_……”素羅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指尖再次拂過少女冰冷的臉頰,“該醒了。
”就在西弗的注意力被這詭異一幕短暫吸引的瞬間,素羅的左手以一種快得留下殘影的速度,
從戰(zhàn)術(shù)腰帶內(nèi)側(cè)抽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塊——一個微型引爆控制器!
她的拇指毫不猶豫地按向了方塊中央那枚閃爍著刺眼紅光的按鈕!“不!
”西弗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瞬間席卷全身。他完全出于頂尖特工的本能,
在素羅拇指按下的同一剎那,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爆發(fā)前沖!不是開槍,
而是撲擊!砰!兩人重重地撞在一起,滾倒在冰冷潮濕的地面。粒子手槍脫手飛出,
滑入黑暗。西弗用盡全身力量死死扣住素羅握著引爆器的那只手腕,另一只手扼向她的咽喉!
金屬箱在撞擊中翻滾到一邊,箱蓋敞開,“露薩”的面容在翻滾的燈光下忽明忽暗。
素羅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掙扎著,膝蓋狠狠頂撞西弗的腹部,
指甲在他戰(zhàn)術(shù)服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她的眼睛死死盯著西弗,
里面燃燒著瘋狂的火焰:“你阻止不了!你們誰也阻止不了!解藥必須釋放!
必須讓所有人知道!”“瘋子!”西弗咬牙低吼,額角青筋暴起,用全身重量壓制她。
兩人在泥濘的地面激烈地翻滾、扭打,如同兩只殊死搏斗的困獸。
引爆器在兩人爭奪的手掌間劇烈地晃動,那刺目的紅光瘋狂閃爍,如同垂死的心臟。
就在西弗幾乎要完全控制住素羅手腕的剎那,素羅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近乎解脫的光芒。
她猛地停止了掙扎,力量瞬間松懈。西弗一怔。就在這不到十分之一秒的間隙,
素羅被壓制在身下的右手,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猛地向旁邊一探,
精準(zhǔn)地抓住了滾落在碎石中的提燈!然后,她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
狠狠地將提燈砸向躺在不遠處的金屬箱內(nèi)——砸向“露薩”那張安詳?shù)哪?!“不——?/p>
”西弗下意識的阻止,怒吼和提燈玻璃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刺目的白光瞬間爆發(fā)!
但預(yù)想中“露薩”被砸毀的景象并未出現(xiàn)。
提燈碎裂的強光照射在“露薩”的臉上、身體上……少女的皮膚,在強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