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入狗熊嶺輪胎碾過碎石的脆響突然中斷時,我正低頭擺弄導(dǎo)航。
屏幕上的藍色箭頭像只頭蒼蠅,在一片空白區(qū)域瘋狂打轉(zhuǎn),最后化作亂碼消失。
抬起頭的瞬間,
擋風(fēng)玻璃外的世界讓我的呼吸驟然停滯 —— 原本應(yīng)該是連綿起伏的高速公路護欄,
不知何時變成了密不透風(fēng)的墨綠色林墻。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切割成破碎的光斑,
落在布滿苔蘚的地面上??諝饫飶浡还沙睗竦母惩翚馕叮祀s著若有若無的蜂蜜甜香,
甜得發(fā)膩,像是某種誘餌。我推開車門,鞋底陷進沒及腳踝的枯葉堆,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 “咯吱” 聲,在這片過分安靜的森林里顯得格外刺耳?!坝腥藛幔?/p>
” 我的喊聲被濃密的枝葉吞沒,只換來幾聲詭異的鳥叫,那聲音尖銳得不像任何已知鳥類,
倒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手機信號格徹底消失,儀表盤上的油量指針停在紅區(qū),
最后一絲僥幸也隨著引擎熄滅的余溫一同散去。就在這時,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左側(cè)的灌木叢傳來。我心臟猛地一縮,握緊了車門把手,
做好了隨時關(guān)門的準備。
陰影里鉆出來的輪廓讓我瞳孔驟縮 —— 那是一頭直立行走的棕熊,
體型比卡車輪胎還要粗壯,暗褐色的皮毛上沾著深黑色的斑塊,像是干涸的血跡。
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渾濁的黃色瞳孔里沒有絲毫屬于動物的野性,
只有一種近乎人類的、冰冷的審視?!靶芏俊?我下意識地喊出這個名字,
聲音因為恐懼而發(fā)顫。電視里那個憨態(tài)可掬、總愛捧著蜂蜜罐的形象,
與眼前這個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生物重疊在一起,形成一種荒誕的恐怖。棕熊沒有回應(yīng),
只是緩緩轉(zhuǎn)動脖頸,發(fā)出骨骼摩擦的 “咔噠” 聲。它的視線掃過我的車,
最后落在我攥著車門的手上。我注意到它的爪子縫里嵌著些白色的碎片,仔細看去,
像是人類指甲的碎屑。突然,右側(cè)的樹枝劇烈晃動起來。
一只體型稍小的黑熊蕩著藤蔓出現(xiàn)在眼前,胸前的白色毛發(fā)糾結(jié)成塊,
沾著些黏糊糊的深色液體。它的動作異常敏捷,落地時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那雙黑色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死死盯著我?!靶聛淼??” 熊大的聲音低沉沙啞,
像是砂紙摩擦木頭,“不該來的地方?!蔽覐埩藦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電視里那個聰明果敢、總愛叉著腰教訓(xùn)弟弟的熊大,此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嘴角卻微微上揚,形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它的爪子在樹干上輕輕抓撓著,
留下五道深深的刻痕,那力度足以輕易撕開我的喉嚨。
一陣 “突突突” 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伴隨著鏈鋸轉(zhuǎn)動的尖嘯。我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瘦削身影正背著鏈鋸走來,安全帽下露出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
眼睛里布滿血絲,嘴角掛著一絲神經(jīng)質(zhì)的笑容?!坝謥硇峦婢吡??
” 光頭強的聲音尖銳刺耳,與記憶中那個總被熊欺負的倒霉蛋判若兩人。
他肩上的鏈鋸還在微微顫動,鋸齒上沾著暗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地面的枯葉上,
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我突然意識到,這里不是我熟悉的那個狗熊嶺。
電視里的歡聲笑語被死寂取代,可愛的角色變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這片森林像一個巨大的陷阱,而我,就是那個不小心闖進來的獵物。就在這時,
頭頂傳來 “嘰嘰喳喳” 的叫聲。我抬頭一看,只見兩只猴子正蹲在樹枝上,
金色的皮毛在斑駁的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吉吉國王的王冠歪戴在頭上,
上面鑲嵌的 “寶石” 其實是些不規(guī)則的碎玻璃,反射著冰冷的光。
毛毛則死死抓著一根樹枝,眼睛瞪得溜圓,嘴角流著涎水,死死盯著我的背包。
“人類的東西,都是本王的!” 吉吉的聲音尖利得像是指甲劃過黑板,
它突然從樹上跳下來,落在我的車頂上,發(fā)出 “咚” 的一聲悶響。我嚇得后退一步,
撞在車門上。這時,腳邊的泥土突然松動起來,一只土撥鼠探出頭來,
灰褐色的皮毛沾滿了濕泥。蘿卜頭的眼睛比電視里大得多,
黑黢黢的瞳孔幾乎占據(jù)了整個眼眶,它盯著我的鞋子,突然發(fā)出 “吱吱” 的叫聲,
聲音里充滿了警告的意味。一只松鼠從樹洞里探出頭,棕色的皮毛上沾著些白色的粉末。
蹦蹦的動作異常僵硬,像是提線木偶,它手里捧著的松果已經(jīng)發(fā)黑,表面爬滿了細小的蟲子。
它盯著我,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尖銳的牙齒??謶窒癖涞奶俾查g纏繞住我的心臟。
我知道,自己闖入了一個無比危險的地方。這里的一切都和電視里截然不同,
每個角色都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詭異氣息。我必須盡快想辦法離開,否則,
很可能會成為這片森林里的又一攤血跡。
二、必須遵守的規(guī)則貓頭鷹涂涂是在黃昏時分出現(xiàn)的。它撞在我車窗上的聲音像塊石頭砸落,
翅膀撲騰的動靜帶著不尋常的滯澀感。我推開車門時,正看見它歪著頭梳理沾血的羽毛,
那抹猩紅在灰褐色的羽翼間格外刺眼。“規(guī)則…… 得記好?!?涂涂的左眼眨了眨,
右眼卻僵在那里,瞳孔擴散成灰蒙蒙的一片。它說話時腦袋時不時抽搐著往左轉(zhuǎn),
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熊大的樹…… 不能碰?!蔽翼樦犷^的方向看去,
暮色中的樹林呈現(xiàn)出詭異的排列 —— 所有樹干都朝著同一個角度傾斜,
樹皮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抓痕,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松節(jié)油混著鐵銹的氣味。
涂涂突然用翅膀拍打我的手背,力道大得驚人,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已經(jīng)觸到了最外側(cè)那棵樹的樹皮。“會被…… 當成害蟲。
” 涂涂的右眼突然聚焦,黃色的瞳孔在昏暗中亮得嚇人,“熊二的蜂蜜…… 要分半。
”這句話讓我脊背發(fā)涼。上午遇見熊二時,它正抱著個開裂的蜂巢啃食,
琥珀色的蜜液順著嘴角往下淌,滴在地上的落葉上,瞬間就被某種黑色的小蟲子啃噬干凈。
當時我以為那只是普通的蜂蜜,現(xiàn)在想來,那些蟲子的數(shù)量未免太過密集,
爬動的姿態(tài)也像是在朝拜。涂涂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翅膀胡亂拍打,
把一片帶血的羽毛拍進我懷里。“光頭強的鋸子…… 響時,閉眼。
” 它的聲音變得含混不清,左眼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不能看…… 鋸齒上的東西……”我想起那個背著鏈鋸的男人,
他的工裝褲膝蓋處有塊深色的污漬,形狀像是有人跪過。鏈鋸發(fā)動時的尖嘯里,
似乎夾雜著某種細碎的嗚咽聲,當時以為是風(fēng)聲,現(xiàn)在卻覺得那聲音太過規(guī)律,
像是無數(shù)根手指在同時刮擦金屬?!凹氖^…… 要撿?!?涂涂的腦袋突然擺正,
兩只眼睛都恢復(fù)了清明,
但這清醒卻比糊涂更讓人恐懼 —— 它的瞳孔里沒有倒映出我的影子,
只有一片純粹的黃色,“毛毛會…… 檢查?!敝形缭跇湎滦菹r,
我確實看到幾只圓滾滾的石頭,表面光滑得像是被反復(fù)摩挲過。當時覺得礙事踢到了一邊,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那些石頭滾動的軌跡很奇怪,最終都停在了樹根的同一個位置,
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而此刻,樹枝間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我抬頭只看到一片晃動的金色皮毛,和兩只在黑暗中閃著光的眼睛。
涂涂突然用嘴啄我的耳朵,力道帶著警告的意味?!氨谋牡膱怨?要埋。
” 它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什么東西聽見,“埋在…… 蘿卜頭的洞邊。
”我猛地想起那只動作僵硬的松鼠,它捧著的發(fā)黑堅果上,
那些細小的蟲子其實是在鉆進鉆出,而不是啃食。而土撥鼠蘿卜頭的洞穴周圍,
確實有不少新鮮的土堆,每個土堆上都插著一根松針,角度精確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蘿卜頭的洞…… 不能數(shù)?!?涂涂的右眼又開始渙散,腦袋重新歪向左邊,
“數(shù)到七…… 會被…… 拖進去?!蔽蚁乱庾R地看向地面,
那些洞穴的數(shù)量遠比想象中要多,密集得像是蜂巢。傍晚時分,我確實數(shù)過那些洞口,
數(shù)到第六個時,突然聽到腳下傳來 “咯吱” 一聲,
低頭就看見一只沾著濕泥的爪子從土里伸出來,指甲縫里還嵌著片布料,
顏色和我的襯衫一模一樣。涂涂突然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翅膀拍打著我的臉頰,
留下幾道火辣辣的劃痕?!拔摇?糊涂時……” 它的左眼緊閉,右眼圓睜,
黃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恐懼,“別信…… 任何話……”話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