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一夜,我翻遍嫁衣內(nèi)襯,發(fā)現(xiàn)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邊境布防圖。那個守著我的男人,
單膝跪地將半枚青銅虎符系回我腰間,低聲問:「這次,你還選我嗎?」而殿外,
另一個男人捧著并蒂蓮燈,在雪夜里喚我——「秋兒,別再選錯了?!?1我睜開眼時,
頭頂是繡著金鳳的錦帳,身下是柔軟的絲褥。"公主醒了!"一個穿綠裙的小丫鬟撲到床前,
眼睛紅得像兔子。我茫然地看著她:"你是誰?"小丫鬟手里的藥碗"咣當"掉在地上,
褐色的藥汁濺在她裙角。她突然跪下來,額頭抵著地面發(fā)抖:"奴婢該死!
奴婢這就去請?zhí)t(yī)!"我撐起身子,一陣眩暈襲來。窗外飄來桂花香,
混著某種清冽的松木氣息。"清秋。"門口傳來低沉的男聲。我抬頭,
看見一個穿玄色錦袍的男人站在那里,腰間玉佩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他的眼睛很黑,
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你是誰?"我下意識往床里縮了縮。男人的手停在半空,
指節(jié)泛白。他身后跟著進來的老太醫(yī)嘆了口氣:"駙馬爺,公主這是受了驚嚇,
暫時失憶也是常事。"駙馬?我盯著這個被稱為燕馳澤的男人,他下頜線繃得極緊,
喉結(jié)動了動卻沒說話。"公主可還記得落水前的事?"太醫(yī)把脈時問道。我搖頭。
余光瞥見燕馳澤轉(zhuǎn)身走到窗前,背影像是融進了暮色里。小丫鬟重新端來湯藥時,
我聽見外間壓低的聲音:"駙馬日日守在湖邊打撈,
自己都凍出病了......""噓——公主現(xiàn)在這樣,駙馬心里更苦。"我捏緊了被角。
窗外,一片楓葉飄進來,落在枕邊,紅得像血。02"公主,該梳妝了。
"綠衣丫鬟捧著銅鏡站在床前,我這才知道她叫青黛。
鏡中映出一張陌生的臉——蒼白的皮膚,眼角有顆淚痣。"今日要見北境使臣,
駙馬說......"青黛突然噤聲,因為我手里的玉簪"啪"地斷成兩截。"他說什么?
"我盯著斷簪鋒利的邊緣。"駙馬說您若不適,可以推辭。"我冷笑出聲。三天來,
那個叫燕馳澤的男人總在暗處觀察我,像守著一件易碎的瓷器。大殿上,
北境使臣腰間彎刀泛著寒光。"久聞公主精通北語,
不知可否......"滿朝文武的目光壓得我呼吸困難。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內(nèi)子近日染恙。"燕馳澤突然握住我發(fā)抖的手,他的掌心滾燙,"由本侯代為應答。
"回府的馬車上,我終于甩開他的手:"別假惺惺的!你早知道我不會北語對不對?
"車簾被風吹起,斑駁的光影掠過他緊繃的下頜。"三年前你為我擋箭時,
就是用北語喊的警告。"我如墜冰窟。那個舍命救他的蘇清秋,真的存在過嗎?夜里,
我在書房發(fā)現(xiàn)本手札。泛黃的紙頁上寫著:"燕氏與蘇家血仇不共戴天,切記。
"突然有溫暖從背后籠罩,燕馳澤的氣息拂過我耳畔:"在看什么?"我慌忙合上冊子,
他的手臂卻僵在半空——案頭燭火照亮了扉頁的署名:蘇清秋。窗外傳來隱約的鼓樂聲。
"明日宮宴,"他退后兩步,聲音沙啞,"你青梅竹馬的謝小侯爺回來了。"03"公主,
南國的茉莉開了。"顧文煥的聲音像一把鑰匙,突然撬開記憶的裂縫。
我望著他腰間那枚殘缺的玉佩,
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那分明與我妝奩里藏著的半塊能合成一對。"清秋妹妹不認得我了?
"他笑著摘下我發(fā)間落花,這個動作熟悉得令人心悸。遠處傳來燕馳澤與大臣的談笑聲,
我卻聽見十五歲的自己在說:"文煥哥哥,等茉莉再開時...""砰!
"燕馳澤的酒杯重重砸在案幾上,琥珀色的酒液濺濕我的袖口。
他捏住我手腕的力道大得驚人:"夫人醉了。"顧文煥突然按住燕馳澤的肩膀:"侯爺,
她手在流血。"我這才發(fā)現(xiàn)掌心被斷簪扎出了月牙形的傷口,
和記憶里某個暴雨夜的傷痕重疊。"放手。"燕馳澤的聲音讓四周樂聲驟停,
"南境送來的和親文書,墨跡還沒干呢。"夜風卷著殘花撲進回廊,
顧文煥的玉佩在月光下泛起血色:"三年前你從火場抱走的當真是她?
"他忽然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南語說:"秋兒,
你后頸的蝴蝶胎記..."我踉蹌后退撞上宮燈,搖曳的火光中,
燕馳澤的瞳孔縮成危險的細線。他扯開我的衣領(lǐng)時,
銅鏡般的池水映出我后頸——那里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侯爺!"青黛的尖叫驚醒全場。
顧文煥的折扇抵住燕馳澤咽喉,而我摸到了藏在袖中的紙片,
上面是與我字跡一模一樣的血書:燕氏滅門那夜,我就在現(xiàn)場。04"這方硯臺,
公主用了七年。"顧文煥將冰裂紋硯推過案幾,墨香里混著藥草氣息。
我指尖撫過邊緣那道刻痕——是了,那年我偷刻他的名字被師父責打,
他連夜翻墻送來的金瘡藥。"侯爺?shù)健?燕馳澤的玄色大氅挾著風雪卷入暖閣,
他盯著硯臺下壓著的詩箋,那上面"文煥"二字刺得他眼角發(fā)紅。"王妃近日倒是勤勉。
"他冷笑著一把攥皺宣紙,"不如先給本王解釋,為何私藏南境軍報?
"我愕然望向突然出現(xiàn)的密函,火漆印上赫然是顧文煥的私章。
青黛撲通跪下:"是奴婢收拾舊物時......""你閉嘴!"燕馳澤踹翻案幾,
硯臺砸在地上迸出朱砂般的墨汁。
他掐住我下巴逼我直視窗外——顧文煥正在梅樹下擦拭佩劍,劍穗上兩顆白玉鈴鐺叮當作響。
"認得么?"燕馳澤聲音淬毒,"你及笄禮上親手系的鈴鐺。"他突然扯開衣襟,
心口處猙獰的箭疤還沾著墨漬:"這箭本該射穿他的喉嚨!"銅鏡突然從架子上墜落,
碎成無數(shù)個搖晃的我們。我彎腰去撿鋒利碎片時,
發(fā)現(xiàn)背面用血畫著奇怪的圖騰——和燕馳澤腰間虎符上的紋路一模一樣。"清秋。
"顧文煥的劍尖挑開珠簾,"你當真想不起誰教你寫的燕字?
"他沾著雪水在案上寫下一個扭曲的"燕",而我鬼使神差接了下句:"滅門那夜,
這個字浸在血里......"燕馳澤的佩刀擦著我耳畔釘入屏風,斬落半幅水墨江山。
他捏著我后頸將我按在窗前,下面正舉行祭天大典,萬千百姓跪拜的中央,
躺著三具蓋白布的尸首。"好好看看。"他咬著我耳垂輕笑,"你說他們像不像我們大婚時,
你親手剪的那對紙人?"05"你聞到了嗎?"燕馳澤忽然松開鉗制,
沾著墨的手指劃過我鼻尖,"硝石混著血的味道。"窗外飄來祭壇焚燒祭品的焦糊味。
我盯著他腰間虎符,那些扭曲紋路突然在視線里蠕動起來,
像極了我夢中反復出現(xiàn)的血色圖騰。"三年前雁門關(guān)。"他解下虎符按在我掌心,
青銅冰冷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你舉著這把匕首——"袖中突然滑出熟悉的玄鐵短刃,
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虎符凹陷處與匕首柄端的凸起嚴絲合縫。遠處傳來顧文煥的驚呼,
他胸前突然漫開大片血跡,與燕馳澤心口的箭傷位置分毫不差。"現(xiàn)在明白了?
"燕馳澤用帶傷的手捧起我的臉,"我們早就是同謀。"他沾血的手指在我眉心畫了道符,
銅鏡碎片突然懸浮成星圖,映出北疆連綿的烽火臺。青黛突然尖叫著沖進來,
她手里捧著的嫁衣內(nèi)襯上,密密麻麻寫滿南境布防圖。我踉蹌后退撞翻燭臺,
火舌舔舐處浮現(xiàn)出我自己的筆跡:"燕王若死,則開城門——""你以為聯(lián)姻是為了和平?
"燕馳澤大笑著劈開屏風,露出后面完整的九州輿圖,每處關(guān)隘都插著帶鈴鐺的小旗,
"我們要的是讓所有邊界都消失!"顧文煥的劍哐當落地,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我腰間——不知何時多出的玉佩正發(fā)出幽藍光芒,
與燕馳澤的虎符共鳴震顫。銅鏡碎片里,十五歲的我正將虎符一分為二,笑著遞給兩個少年。
"清秋。"燕馳澤突然單膝跪地,將染血的虎符系回我腰間,"該醒來了。
"遠處祭壇的鐘聲震落檐上積雪,露出藏在冰棱里的無數(shù)青銅箭頭。06"這不可能!
"我猛地扯斷玉佩穗子,絲線斷裂聲里閃過顧文煥煞白的臉。銅鏡碎片突然暴長,
將我們?nèi)烁粼谂で溺R面兩端。燕馳澤的虎符突然燙得像烙鐵,
我低頭看見掌心浮現(xiàn)出與嫁衣上相同的朱砂符文。窗外飄來的焦糊味里混進了檀香,
青黛捧著的嫁衣突然自燃,火苗卻詭異地凝結(jié)成冰晶。"你每次重生都會留下記號。
"燕馳澤掰開我緊攥的左手,無名指內(nèi)側(cè)有道新月形疤痕正在滲血,
"就像三年前你在我心口留的這一箭。"顧文煥突然暴起劈向銅鏡,
劍刃卻穿過虛影直刺燕馳澤咽喉。我袖中匕首自動格擋,震得虎符發(fā)出龍吟般的嗡鳴。
檐角冰棱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封存的三支鳳翎箭——與我夢中射出的那支一模一樣。
"看看這個。"燕馳澤突然撕開衣襟,心口箭傷處嵌著半塊玉佩,正與我腰間殘玉嚴絲合縫。
銅鏡映出當年場景:我將斷玉塞進他傷口止血,染血的指尖在他鎖骨畫下符咒。
祭壇方向傳來沉悶鼓聲,每響一次,嫁衣灰燼里就浮起一粒金砂。青黛突然僵硬地抬手,
從她袖管里爬出無數(shù)刻著燕家徽記的青銅甲蟲。"你設(shè)計的連環(huán)局。
"燕馳澤用帶血的手指抹過銅鏡,里面浮現(xiàn)出我站在城樓上搖動鈴旗的畫面,
"連顧文煥都是你布下的棋子。"顧文煥的劍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刺向我心口,
卻在觸及皮膚時碎成銀粉。那些粉末在空中組成北疆地圖,
每個要塞位置都標著我閨閣用的花押。"清秋小姐!"青黛的聲音突然變成男聲,
她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北境斥候特有的黥面。燕馳澤大笑著一腳踩碎地上銅鏡,
無數(shù)碎片里同時映出我三次不同裝束的死亡場景。冰棱中的箭頭突然集體轉(zhuǎn)向,
對準了我劇烈起伏的胸口。07"選我。"顧文煥的劍尖抵住我鎖骨,
那里正浮現(xiàn)出與燕馳澤心口相同的符咒,"否則明日午時,蘇家祖墳會爬出三百具血尸。
"燕馳澤突然攥住我流血的無名指,將血珠彈向燃燒的嫁衣。冰晶火焰"轟"地竄高,
映出我前世身披鎧甲的模樣:"你當年為保北疆百姓,親手給我灌下鳩酒。
"銅鏡碎片突然飛旋成陣,每片都映著顧文煥在不同時空將匕首捅進我后背的畫面。
青黛的黥面滲出黑血,那些青銅甲蟲正啃食她臉上最后的人皮。"現(xiàn)在你知道了。
"燕馳澤掰開我掌心,虎符烙出的符文突然浮到半空,"前世你為救我而死,
今生我為你逆天改命七次。"顧文煥的官袍下擺突然爬滿血絲,
他暴怒地撕開前襟——心口嵌著與我嫁衣同源的冰晶:"你以為他是真心?
每次輪回都是他親手啟動祭壇!"我袖中匕首突然哀鳴著碎裂,刃片里飛出十二只金翅蝶。
它們停駐在燕馳澤睫毛上,每振翅一次,他瞳仁就浮現(xiàn)我不同死狀。"看清楚了?
"顧文煥突然冷笑,他官靴碾碎滿地冰晶,底下露出我親筆寫的婚書,"你每世都選我,
因為——"窗外驚雷劈斷百年銀杏,樹干年輪里嵌著三百個青銅鈴鐺。
燕馳澤突然拽斷我腰間玉佩,殘玉墜地時,整座府邸開始下沉。"這次你自己選。
"他劃破手腕將血灑向銅鏡陣,所有碎片齊聲轟鳴,"要真相還是安穩(wěn)?
"青黛的骨架突然散落,每塊骨頭內(nèi)側(cè)都刻著顧文煥的筆跡。那些青銅甲蟲聚成沙盤,
展示著兩國邊境正在集結(jié)的軍隊。我拔下金簪刺入眉心,血珠滴在虎符上的剎那,
整座京城響起了招魂鈴。檐角鳳翎箭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對準了顧文煥劇烈收縮的瞳孔。
08"我要真相。"我拽斷頸間紅繩,墜落的玉鎖砸出地底青銅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