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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白月問道 墨小慊 6088 字 2025-08-12 03: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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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那晚,滿月的光輝灑在青蘿山的每一片草葉上。"就叫白月吧。

"母親用溫暖的舌頭梳理我雪白的絨毛,"月光會保佑你平安長大。"青蘿山的兔子都知道,

滿月出生的白兔最容易成精。當(dāng)我活到第三個年頭時,已經(jīng)能聽懂山雀的歌聲;第五年時,

可以借著月光一夜奔襲百里;到第十年,我已經(jīng)能操控一小片月光來治療受傷的前爪。

"白月,你又用妖力!"灰耳朵表哥總愛教訓(xùn)我,"姥姥說過,不到百年道行就亂用妖力,

會招來天劫的!"我嚼著新鮮的蒲公英,三瓣嘴不屑地撇了撇。

人類獵戶的陷阱傷了我的后腿,不用妖力難道要像普通兔子那樣等死嗎?

山中的歲月像溪水一樣流淌。我見過人類獵戶剝下我同族的皮毛,

也見過迷路的小女孩把受傷的野兔抱在懷里取暖。姥姥說人類是最復(fù)雜的生靈,

他們既能殘忍地虐殺生靈,又會為素不相識的動物流淚。"要想修成正果,必須參透紅塵。

"三百歲那年,姥姥用蒼老的聲音告訴我,"而參透紅塵,就要先經(jīng)歷紅塵。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眼睛卻盯著洞口那株新長出的胡蘿卜。那時我還不知道,

五百年雷劫來臨時,我會以最意外的方式與紅塵相遇。

經(jīng)過五百年的苦修終于迎來了化形雷劫。暴雨如注的山崖上,

我雪白的皮毛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五百年的修行凝聚成一顆瑩白的內(nèi)丹,

此刻正在我體內(nèi)劇烈震顫,表面爬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第八道天雷剛剛劈過,

左后腿傳來鉆心的疼痛。我勉強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

看見自己最引以為豪的后腿正以怪異的角度扭曲著——雪白的毛發(fā)焦黑蜷曲,

露出粉紅色肌肉組織。山風(fēng)裹著血腥味灌進(jìn)鼻腔,提醒著我作為獵物的脆弱。

"還差最后一道..."我顫抖著縮進(jìn)巖縫深處,三瓣嘴不斷涌出血沫。

傳說中九重雷劫是天道對精怪最大的考驗,熬過去便能脫胎換骨,熬不過則魂飛魄散。

烏云中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轟鳴,紫色電光在云層間流竄。我死死咬住一截枯枝,

準(zhǔn)備迎接最后的毀滅。就在這時,山道上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果然是赤靈芝!

"人類的聲音穿透雨幕。透過模糊的視線,

我看見一個背著竹簍的瘦高身影正在攀爬濕滑的崖壁。

靛藍(lán)色粗布衣裳被荊棘劃出好幾道口子,露出里面蒼白的皮膚。他右手握著把生銹的藥鋤,

左手小心翼翼伸向巖縫間一株泛著金光的靈芝。第九道天雷劈下的瞬間,

那人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我藏身的石縫。電光映亮他清瘦的面容——劍眉下是一雙微微下垂的杏眼,

此刻正因驚愕而睜大。我永遠(yuǎn)記得他當(dāng)時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類看見精怪時的恐懼或貪婪,

而像是在路邊發(fā)現(xiàn)受傷麻雀時的純粹擔(dān)憂。"小心!"他撲過來的動作笨拙得可笑。

藥鋤舉過頭頂時,我注意到他虎口處有道新鮮的割傷,想必是采藥時留下的。

雷光與金屬相撞的剎那,刺目的白光中傳來皮肉燒焦的氣味。那人被沖擊力掀翻在地,

藥鋤脫手飛出,當(dāng)啷一聲落在我面前。原本應(yīng)該劈碎我內(nèi)丹的天雷,

被藥鋤折射到十丈外的古松上。合抱粗的樹干瞬間碳化,騰起的青煙中,

我看到藥鋤表面浮現(xiàn)出奇異的符文——那根本不是普通農(nóng)具。劇痛讓我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

恍惚間,有人輕輕托起我殘破的身體,用帶著草藥香的衣襟裹住我。

"小兔子..."溫?zé)岬闹讣夥鬟^我耳根,"堅持住..."月光透過破敗的廟頂,

在水洼里投下細(xì)碎的光斑。我對著水中倒影歪了歪頭,水里的少女也跟著歪頭——圓臉蛋,

杏核眼,鼻尖還有幾顆俏皮的雀斑。最引人注目的是頭頂那對雪白的長耳朵,

此刻正因為緊張而不斷抖動。"耳朵又跑出來了..."我懊惱地拍打頭頂,

卻讓情況變得更糟——屁股后面突然冒出個毛茸茸的圓尾巴。供桌旁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柳明川背對著我蹲在香爐前熬藥,后頸的皮膚在火光中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

他右手纏著厚厚的麻布,那是三天前擋雷劫時留下的傷。

"姑、姑娘..."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在下的外衫..."一件靛藍(lán)色粗布短褂被遞到身后,袖口磨得發(fā)亮,但洗得很干凈。

我接過來嗅了嗅,除了草藥香,還有陽光曬過的味道。正要往頭上套,

突然想起長老說過人類女子都穿裙子。指尖凝聚妖力,我幻化出一身素白襦裙。

轉(zhuǎn)念又覺得太素,便在衣襟處變出幾朵胡蘿卜花。

最后對著水洼齜了齜牙——兩顆大門牙立刻縮短成正常人類的大小。"我好看嗎?

"我蹦跳到柳明川面前,裙擺掀起的氣流撲滅了藥爐的火苗。

柳明川抬頭時差點撞到我的下巴。他跌坐在地的樣子讓我想起被鷹隼嚇壞的幼兔,

連瞳孔都在震顫。我這才注意到他左眼角有顆淚痣,給這張書生氣的臉平添幾分憂郁。

"白...白姑娘,"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別過臉,

"人、人類女子不會這樣湊近男子說話..."后來我才知道,

這個呆子是一個醫(yī)生那日冒險上山,是為給他病重的娘采赤靈芝。他用來擋天雷的藥鋤,

是祖?zhèn)鞯?神農(nóng)鋤",據(jù)說能辨別百草毒性,沒想到還能折射天雷。"白姑娘,

人走路時不會跳。""白姑娘,吃胡蘿卜要用筷子。""白姑娘,

女子不可當(dāng)眾摸耳朵..."跟著柳明川回村的路上,我像初生幼兔般學(xué)習(xí)人類世界的規(guī)則。

經(jīng)過溪流時,我盯著水中游魚直流口水,他立刻從藥簍里取出油紙包的飯團(tuán);路過集市時,

我被胭脂鋪的香氣吸引,他默默記下位置,三日后用抄醫(yī)書的銅錢給我買了盒最便宜的香粉。

最讓我困惑的是人類對裸露的忌諱。某個酷暑的午后,我脫得只剩肚兜在溪邊踩水,

嚇得柳明川把整瓶墨汁打翻在剛抄好的醫(yī)書上。他紅著臉給我裹上外衫的樣子,

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為什么不能光著身子?"回程路上我扯著領(lǐng)口扇風(fēng),

"我們兔子夏天都這樣。

"柳明川的耳尖紅得滴血:"因為...因為..."他忽然指著路邊的野菊花,"你看,

花瓣合攏時是不是比綻開時更美?"我歪頭看著那朵在夕陽中收攏的野菊,突然明白了什么。

當(dāng)晚我用妖力給每件衣裳都變出朵會隨心情開合的小花,樂得在榻上打滾。

隔壁傳來柳明川的咳嗽聲,我這才想起他連日操勞,風(fēng)寒一直未愈。月光透過窗紙灑在床前,

我學(xué)著人類女子絞手指的動作。長老說過,報恩是精怪修行的重要功課。

指尖凝聚出一滴月華凝露,我輕輕吹向隔壁房間。凝露穿過墻壁,落在柳明川干裂的唇上,

他好像有所感覺,咳嗽聲停止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柳明川帶來一籃子胡蘿卜,

帶著露水跟泥土的味道,他說:白姑娘謝謝你。眼睛里含著光溫柔的看著我,

最喜歡的胡蘿卜好像沒有吸引力了,只能看到他在看我,心忽然快速的跳了兩下。

驚蟄的雨下得又急又密,打在茅草屋頂上像千萬顆玉珠滾落。我蹲在灶臺前看著火候,

陶罐里燉著柳明川教我的甘草生姜湯。自從半月前那個雨夜后,

來醫(yī)館求診的人忽然多了起來。木門被撞開的聲響混在雷聲中幾乎聽不見。我轉(zhuǎn)頭時,

看見個渾身濕透的婦人抱著團(tuán)藍(lán)布包袱沖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個赤腳的小女孩。

"柳郎中救命??!"婦人跪地的聲音像截枯木折斷,

"趙家小公子逼我兒吞活蝌蚪..."包袱皮散開,露出張青紫的小臉。孩子約莫六七歲,

喉嚨處詭異地蠕動著。柳明川一個箭步上前,手指搭在孩子頸側(cè)時,我看見他瞳孔猛地收縮。

"白月,取我銀針來。"他的聲音比冬雪還冷,"再去灶臺抽根燃燒的柴火。

"當(dāng)我舉著燒紅的銀針回來時,柳明川已經(jīng)用布條固定住孩子的四肢。他的手法干凈利落,

完全不像平日那個溫吞的書生。銀針劃過孩子喉間時發(fā)出"嗤"的輕響,

三條蝌蚪滑落在陶盆里,扭成焦黑的曲線。"這是'鰓戲'。

"柳明川擦著額頭的汗珠解釋道,"前朝紈绔發(fā)明的殘忍游戲,騙孩子吞活蝌蚪,

說能在頸側(cè)長出鰓來..."話音未落,院門被人一腳踹開。五個彪形大漢闖進(jìn)來,

為首的獨眼龍甩著鞭子冷笑:"好大的狗膽!敢害我家少爺?shù)膶櫸铮?/p>

"我嗅到他們身上濃重的酒氣和血腥味,獠牙不受控制地伸長。柳明川卻按住我的手腕,

轉(zhuǎn)身從藥柜取出一包碎銀。"諸位息怒,這孩子需要靜養(yǎng)...""養(yǎng)你娘!

"獨眼龍一鞭子抽翻藥架,陶罐碎裂的聲音驚得小女孩哇哇大哭,"趙老爺說了,

這小雜種死了正好抵我家少爺?shù)尿蝌剑?柳明川突然站得筆直。他擋在孩子床前的身影,

讓我想起山崖上那個迎向天雷的背影。"根據(jù)《大周律》第三百二十四條,

故意傷人者杖八十。"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出鞘的劍,"若致人死亡,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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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2 03:1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