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賽的哨聲像一根被拉緊的弦，尖銳地刺破了夏末黃昏燥熱的空氣。
汗水早就浸透了我的球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塑膠場地的灼熱氣息。
比分死死咬著，時間卻像沙漏里的沙，無情地向下流淌。“嶼哥！這邊！
”隊友的吼聲穿透喧囂。我猛地轉(zhuǎn)身，雙腳蹬地，身體像一張繃緊的弓弦彈射出去，
目標是那個從三分線外高高拋來的球。視野里只剩下那顆旋轉(zhuǎn)的橘色圓點，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撞擊。
指尖幾乎就要觸碰到它粗糙的表面——那一瞬的失重感來得毫無征兆，尖銳又徹底。
腳踝處傳來一聲沉悶、令人牙酸的“咔嚓”聲，像是體內(nèi)某根繃得太久的弦猝然斷裂。
緊接著是鋪天蓋地的劇痛，洶涌地淹沒了一切感官。世界在眼前猛地傾斜、翻轉(zhuǎn)，
塑膠顆粒粗糙的觸感狠狠擦過手臂和臉頰，火辣辣的疼。
耳邊隊友的驚呼和對手的奔跑聲瞬間變得遙遠模糊，只剩下自己粗重、帶著痛楚的喘息，
在驟然降臨的寂靜里格外刺耳。我蜷縮在滾燙的地面上，右手死死扣住劇痛鉆心的左腳踝，
牙齒深深陷進下唇里，嘗到了一絲腥甜的鐵銹味。汗水混著不知是生理性還是委屈的淚水，
模糊了視線。真他媽……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最后一分鐘，關鍵球，
居然以這種狼狽的方式下場？“江嶼！你怎么樣？”隊長老張焦急的臉在我上方晃動。
“腳……腳踝……”我疼得只能擠出破碎的音節(jié)。人群像潮水般圍攏過來，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嗡嗡作響，像一群惱人的蒼蠅。“擔架！快叫校醫(yī)室！
”“看著挺嚴重啊……”“完了，這下決賽懸了。”就在這片混亂的包圍圈即將合攏時，
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從側(cè)面切入。人群像是被無形的刀鋒劃開了一道口子，向兩邊分開。
我艱難地抬起頭。夕陽熔金般的光線斜斜地打過來，勾勒出一個清瘦卻挺拔的身影。沈硯。
全校聞名的高嶺之花，物理系大神的代名詞。他那張過分好看的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神沉靜得像深秋的湖水，薄薄的鏡片后透出的光，冷得能凍住周遭的喧囂。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卡其色長褲，干凈得一塵不染，
與周圍汗流浹背、吵鬧混亂的球場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他就那樣平靜地走到我身邊，
目光在我狼狽蜷縮的身體和明顯扭曲的左腳踝上短暫停留了一秒，然后半蹲下來。
“能站起來么？”他的聲音不高，像冰泉滴落，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瞬間蓋過了周圍的嘈雜。我咬著牙，忍著鉆心的疼，試圖用右臂撐起身體。
左腳剛想借一點力，劇痛就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眼前猛地一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我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又軟了下去。“看來不能?！鄙虺幍穆曇粢琅f沒什么起伏，
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他伸出手，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直接穿過我的腋下，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托住我沒受傷的右臂，
一股強大而穩(wěn)定的力量將我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我?guī)缀跏前霋煸谒砩希?/p>
身體的重量不可避免地壓向他。他比我略高一點，但骨架清瘦，
我甚至能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感受到他肩胛骨的輪廓。
一股極其清淡的、像是松針混著舊書頁的味道，瞬間包圍了我，
奇異地中和了球場上的汗味和塑膠味?！八弧弊竽_踝懸空，
稍微一點晃動都帶來鉆心的疼，我下意識地倒吸一口冷氣，身體繃緊，
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他手臂處的襯衫布料。沈硯的身體似乎僵硬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微微蹙了下眉，目光掃過我抓著他手臂的手，那眼神談不上嫌棄，
更像是一種對既定規(guī)則被打擾的不適?！叭讨c?！彼曇魶]什么溫度，
手臂卻收得更穩(wěn)了些，幾乎承擔了我大半的重量。他沒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見，
也沒有理會旁邊試圖幫忙的老張，只是架著我，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tài)，
開始一步步、極其緩慢地朝著球場邊緣挪動。我的左腳完全不敢沾地，幾乎是被他拖著走。
每一次挪動，受傷的腳踝都會隨著身體的晃動傳來一陣鈍痛，我只能緊緊咬著牙關，
把所有的呻吟都憋在喉嚨里。汗水順著額角流下來，滑進眼睛里，刺得生疼?！拔埂虺?？
”我忍不住開口，聲音因為忍痛而有些發(fā)啞，“你……干嘛幫我？”這太奇怪了。沈硯，
物理系那個出了名獨來獨往、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居然會主動下場，
在眾目睽睽之下架著一個體育系摔成狗啃泥的“笨蛋”？這比我自己摔斷腿還讓我難以置信。
“路過。”他目不斜視，聲音平淡無波，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路過？誰他媽信??！
物理系教學樓在校園另一頭，跟我們這個野球場隔了大半個校區(qū)！我心里腹誹，
嘴上卻不敢反駁，畢竟現(xiàn)在小命……不，是這條瘸腿，還捏在人家手里?！芭丁侵x了。
”我干巴巴地說。疼痛和尷尬讓我渾身不自在，尤其是我半邊身體幾乎都貼在他身上，
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線條和身體傳遞過來的溫熱。
這感覺……太詭異了。他架著我，一步一步走得極其緩慢，卻也異常沉穩(wěn)。
周圍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我們身上，帶著好奇、探究、驚訝，
甚至還有一絲絲……興奮？我能感覺到那些視線像小針一樣扎在背上。媽的，這下更出名了。
“那個……”我又忍不住開口，試圖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沉默和尷尬，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么慢的……” 雖然慢點確實沒那么痛。“快不了。
”他簡潔地打斷我，語氣依舊沒什么波瀾，“你太重?！蔽遥骸啊币豢跉獠铧c沒上來。
我重？老子一米八五，體脂率低得讓健身教練都羨慕，這叫標準身材！懂不懂欣賞？
我下意識地想反駁，可左腳踝傳來的尖銳疼痛及時提醒了我此刻寄人籬下、呃，
寄人臂下的處境。我憋屈地閉上了嘴，只能把怨氣化作更用力的抓握，
死死揪住他手臂上的襯衫。沈硯似乎又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側(cè)臉線條繃得有些緊。
他沒再說話，只是架著我，繼續(xù)以那種近乎折磨人的龜速，
在夕陽的余暉和無數(shù)道目光的洗禮下，朝著校醫(yī)院的方向，堅定地挪去。
每一步都伴隨著我壓抑的抽氣和周圍壓抑的寂靜，只有塑膠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規(guī)律得讓人心慌。---校醫(yī)院那盞慘白的節(jié)能燈管嗡嗡作響，像是某種垂死昆蟲的哀鳴，
把消毒水的味道也攪和得更加刺鼻。醫(yī)生大叔戴著老花鏡，捏著我腫得像發(fā)面饅頭似的腳踝，
左看右看，手指按下去的地方，疼得我差點從那張硬邦邦的檢查床上彈起來?！皣K，小伙子，
挺能摔啊。”醫(yī)生大叔慢悠悠地收回手，推了推眼鏡，“韌帶撕裂，外加輕微骨裂。
打個石膏，老老實實養(yǎng)一個月吧?！薄耙粋€月？！”我哀嚎出聲，感覺天都塌了，“醫(yī)生，
我下個月有市里的選拔賽??！這……”“比賽重要還是腿重要？”醫(yī)生眼皮都沒抬，
轉(zhuǎn)身去準備石膏材料，“再亂動，以后就告別籃球場了。自己掂量。
”冰冷的石膏繃帶一層層纏繞上來，又濕又重，像給腿套上了一個笨拙的石頭殼子。
那股子涼意透過皮膚直往骨頭縫里鉆。我垂頭喪氣地看著自己這條新出爐的“象腿”，
滿腦子都是選拔賽泡湯的絕望畫面。宿舍在五樓，沒有電梯。教室在另一棟教學樓的三樓。
食堂……算了，食堂太遠，不敢想。這日子還怎么過？沈硯一直站在靠門邊的位置，
背對著我，望著窗外沉沉的暮色，側(cè)影在燈光下拉得修長而沉默。
他似乎對醫(yī)生的話和我的哀嚎充耳不聞，安靜得像一尊雕塑。直到醫(yī)生收拾好東西離開，
他才轉(zhuǎn)過身。鏡片后的目光落在我打著石膏的腿上，停頓片刻，然后移到我臉上，
依舊是那種沒什么情緒的眼神。“能走嗎？”他問。我嘗試著用單腳蹦了一下，
石膏腿沉重得像個累贅，差點失去平衡一頭栽倒，幸好及時扶住了床沿。
我苦著臉搖頭：“夠嗆。宿舍五樓呢?！彼聊藥酌耄坪踉跈嗪馐裁?。
房間里只剩下石膏那點殘余的濕冷氣息和消毒水的味道在彌漫。
就在我以為這位冷面大神會直接丟下一句“自求多?！比缓鬄t灑離去時，他走了過來。
沒有多余的話，他背對著我，在我床前微微彎下了腰。我愣住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啊？”“上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簡短有力，
在安靜的診室里格外清晰?？粗矍斑@個清瘦的、屬于“高嶺之花”的脊背，
我腦子里一片混亂。讓他背？沈硯背我？這畫面比剛才在球場上他架著我還驚悚一百倍！
這要是被傳出去，我江嶼在體院的一世英名……“那個……沈硯，真不用！
我、我可以叫室友……”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試圖拒絕，臉頰莫名有點發(fā)燙。
他似乎沒多少耐心等我組織語言，直接側(cè)過身，手臂向后一撈，帶著點不由分說的力道，
圈住了我那條沒受傷的腿，另一只手則穩(wěn)穩(wěn)托住了我的背。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傳來，
我整個人幾乎是被他半抱半扶地弄到了他的背上。身體驟然離地，視野瞬間拔高。
他背脊的觸感比想象中要堅實得多，隔著薄薄的襯衫，能感受到布料下勻稱的肌肉線條。
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松針混著舊書頁的味道，又一次強勢地包裹了我，比剛才更清晰，
也更……讓人心慌意亂。我僵著身體，雙手懸在半空，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摟他脖子？
太曖昧了！抓他肩膀？又顯得我像個膽小鬼?！白シ€(wěn)?！彼吐曁嵝蚜艘痪?，聲音近在耳邊，
氣息拂過我的耳廓，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我像被燙到一樣，
慌忙把手搭在了他兩側(cè)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并不算特別寬闊，但骨骼分明，
透著一種內(nèi)斂的力量感。他穩(wěn)穩(wěn)地站直身體，背著我，走出了診室。夜晚的校園小徑很安靜，
只有昏黃的路燈和聒噪的夏蟲。我趴在他背上，身體隨著他的步伐有規(guī)律地輕輕起伏。
每一次顛簸，左腳踝處被石膏固定的地方都會傳來一陣悶悶的鈍痛，但更讓我坐立不安的，
是此刻的姿勢和距離。我的胸膛緊貼著他的后背，甚至能感受到他走路時肩胛骨的輕微起伏。
他的體溫透過兩層薄薄的衣物傳遞過來，熨貼著皮膚。每一次呼吸，
氣息都拂在他頸側(cè)和后腦勺短短的發(fā)茬上。周圍太靜了，
靜得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咚咚咚，響得嚇人，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
我努力想把身體往后挪開一點點，拉開那點令人窒息的親密距離，剛一動，
托著我大腿的手臂就收緊了。“別亂動。”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腳步也頓了一下。我立刻僵住，不敢再動。臉卻控制不住地燒了起來，連帶著耳根都滾燙。
我尷尬地把臉偏向一邊，
著路旁被拉長的、怪異的影子——一個高大的人影背著另一個腿上打著巨大“鼓包”的人影，
緩慢地移動著?！澳莻€……沈硯，”我試圖用說話來驅(qū)散這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沉默，
“今天……真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吃飯。”聲音干巴巴的，毫無誠意?！安挥谩?/p>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話題終結(jié)者。我噎了一下，再接再厲，“你力氣還挺大哈。
” 這話一出口我就想咬舌頭，蠢透了！“嗯?！彼麘艘宦暎ё秩缃??！啊钡?，
這天沒法聊了。一路沉默。只有他沉穩(wěn)的腳步聲，我的呼吸聲，還有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在寂靜的夜里交織。終于看到宿舍樓那熟悉的輪廓，我簡直像看到了救星?！暗搅说搅?！
放我下來就行！”我急忙說，掙扎著想往下溜。沈硯沒理會我的急切，
一直把我背到宿舍樓門口才停下。他微微屈身，動作利落地將我放了下來。
雙腳重新踩到堅實的地面，我松了口氣，卻又莫名覺得背上一輕，有點……空落落的？
“謝謝啊?！蔽曳鲋T框站穩(wěn)，真心實意地道謝，雖然過程尷尬得要死。他看了我一眼，
目光掃過我打著石膏的腿，然后落回我臉上，依舊是那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
路燈的光線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明天早上七點半?！彼鋈婚_口，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入我耳中?！鞍?？”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皹窍碌饶?。”他丟下這四個字，
沒等我回應，便轉(zhuǎn)身，很快融入了宿舍樓前昏暗的樹影里，消失不見。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門口，扶著冰冷的門框，對著他消失的方向，半天沒回過神。七點半？
樓下等我？什么意思？他要……繼續(xù)背我去上課？---清晨七點二十五分。
我單腳蹦到五樓走廊盡頭的公共盥洗臺前，動作笨拙得像只剛上岸的企鵝。牙刷塞在嘴里，
白色的泡沫糊了半張臉，眼睛卻不受控制地透過走廊那扇蒙塵的窗戶，死死盯著樓下。
宿舍樓門口那棵老槐樹投下大片濃重的陰影。樹影的邊緣，光線分割處，
一個熟悉的身影安靜地立在那里。沈硯。還是那件干凈的白襯衫，卡其色長褲，
背著一個深色的雙肩包。他微微垂著頭，似乎在看著地面，
清晨的陽光給他清瘦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極淡的金邊，也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疏離和難以接近。
樓下來往的男生不少，有人好奇地瞥他一眼，他毫無反應，
像一株自動屏蔽了所有信號的植物。真來了？我叼著牙刷，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有點驚訝，有點麻煩人家的不好意思，
還有一絲……連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隱秘的期待？見鬼了！我用力甩甩頭，
想把那點奇怪的情緒甩出去，結(jié)果動作太大，牽扯到打著石膏的左腿，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牙膏沫差點嗆進氣管?！翱取瓤取蔽曳鲋乜鹊皿@天動地。
等我手忙腳亂地收拾好自己，單腳蹦跶著艱難地挪到樓下時，時間剛好跳到七點半。
沈硯像是身上裝了精準的雷達，在我出現(xiàn)在樓門口的瞬間抬起了頭。
鏡片后的目光沒什么情緒地落在我身上，上下掃了一眼，然后直接走了過來，背對著我，
微微屈身。動作流暢自然，仿佛昨天已經(jīng)排練過無數(shù)次。
“……其實我可以……”我試圖掙扎一下，表示自己并非完全殘廢?！吧蟻怼！眱蓚€字，
干脆利落，堵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話。依舊是那種沒什么溫度，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認命地趴了上去。熟悉的姿勢，熟悉的松針舊書的氣息瞬間包裹過來。他穩(wěn)穩(wěn)地站起身，
背著我，匯入了清晨趕課的人流?！拔?，沈硯，”我趴在他背上，
看著周圍同學投來的各種含義不明的目光，忍不住開口，“你……干嘛非得背我？
其實我找個兄弟輪流扶一下也……”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奥闊！彼恳暻胺?，
腳步平穩(wěn)地走著，聲音平淡無波，“他們起不來?！蔽遥骸啊?好吧，
這個理由……很沈硯。雖然直白得有點傷人，但好像也無法反駁。我那幾個室友，
確實都是雷打不醒的主。就這樣，沈硯成了我固定的人形交通工具。每天早上七點半，
雷打不動地出現(xiàn)在樓下。下課鈴一響，他又會準時出現(xiàn)在教室后門，在眾目睽睽之下，
沉默地背起我，穿過走廊，走下樓梯，送我去食堂，或者回宿舍。
物理系和體育系的課表天差地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精準計算好每一次接送時間的，問他，
永遠只有兩個字：“順路?！表槀€鬼的路！物理樓和體院館一個在校園最東頭，
一個在最西頭，中間隔著一片巨大的中心湖和半個生活區(qū)！日子一天天過去。
尷尬和別扭感在日復一日的重復中似乎被磨平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連我自己都覺得詭異的習慣。習慣了他背上那種清冽好聞的氣息，
習慣了他走路時肩胛骨輕微的起伏，甚至習慣了他那惜字如金、能把天聊死的說話方式。
當然，僅限于肢體接觸不那么“過分”的時候。比如今天下午，從圖書館回宿舍的路上。
“沈硯，你走慢點！我石膏腿硌得慌！”我忍不住抱怨。他今天步子似乎比平時快了些。
“吵?！彼^也不回地吐出一個字?！拔页常课疫@是合理訴求！
”我被他這態(tài)度激得有點來氣，故意晃了晃懸著的石膏腿，“再硌下去，我這條腿真廢了，
你就得背我一輩子！”這話一出口，我自己先愣了一下。背一輩子？什么亂七八糟的！
沈硯的腳步猛地頓住了。就在這一頓的瞬間，我晃腿的動作沒收住力道，
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右側(cè)歪倒！“啊！”我驚呼出聲。幾乎在同一剎那，
一只手臂閃電般地從前面伸過來，猛地箍住了我的腰！
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將我歪倒的身體死死按回他背上！我的胸膛重重地撞上他的脊背，
撞得我眼前發(fā)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更糟糕的是，我慌亂中為了穩(wěn)住自己，
雙手下意識地向前亂抓，一只手死死揪住了他胸前的襯衫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