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山中“偶遇”采藥女雪影,并得贈珍貴草藥后,柳青的心緒便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久久難以平靜。那驚鴻一瞥的清麗容顏,那清冷如雪卻又暗藏溫柔的聲音,還有那神秘莫測的身份,都成了他貧瘠生活中一抹揮之不去的亮色。更讓他欣喜若狂的是,母親服用了那“七葉寒星草”與“暖陽藤”等配伍煎制的湯藥后,纏綿多日的劇烈咳喘竟真的有了明顯緩解!雖然依舊虛弱,但夜里能安睡,白日里精神也好了許多。這份恩情,柳青深深銘記在心。
為了給母親更好的調(diào)養(yǎng),也為了償還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激(盡管雪影說無需掛懷),柳青進(jìn)山更加勤勉。他不僅要砍柴換錢,更希望能再尋到一些滋補(bǔ)的食材或藥材。他心中隱隱有個念頭:或許,還能再遇到那位雪影姑娘?
這一日,他背著沉甸甸的柴捆,沿著一條熟悉卻頗為陡峭的山徑下山。昨夜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雖不大,卻讓山石泥土吸飽了水分,變得松軟濕滑??諝庵袕浡嗤梁筒菽拘卵康那逍職庀?,卻也暗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
柳青小心翼翼地走著,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扎實。他心中盤算著今日的收獲:除了柴薪,還在向陽的坡地采到了一些鮮嫩的春筍和幾株品相不錯的普通草藥,母親見了定會歡喜。
就在他行至一處狹窄的、一側(cè)是陡峭山壁,另一側(cè)是深澗的險要路段時,異變陡生!
頭頂上方,一塊被雨水浸泡得松動的巨大山巖,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咔嚓”裂響!緊接著,數(shù)塊大小不一的碎石裹挾著泥漿,如同掙脫束縛的猛獸,轟隆隆地滾落下來!其中最大的一塊,足有磨盤大小,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正對著下方毫無防備的柳青當(dāng)頭砸下!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柳青瞳孔驟縮,渾身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他背著沉重的柴捆,身處狹窄山徑,根本無處可避!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驚呼,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奪命的巨石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完了! 一個絕望的念頭閃過腦海,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粉身碎骨的劇痛降臨。
然而,預(yù)想中的毀滅性撞擊并未到來!
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股極其詭異、卻又無比強(qiáng)大的力量憑空而生!
柳青只覺一股冰冷刺骨、卻又異常柔和的氣流,如同無形的屏障,瞬間將他包裹!同時,一陣猛烈到不自然的狂風(fēng),毫無征兆地從他身側(cè)、緊貼著山壁的方向憑空卷起!那風(fēng)勢之強(qiáng),竟卷起了地面濕滑的泥漿、枯葉和碎石,形成一道渾濁的、旋轉(zhuǎn)的“氣墻”!
轟隆!咔嚓!
巨石狠狠砸落!但詭異的是,它并未砸在柳青身上,而是被那股狂暴的、裹挾著雜物的旋風(fēng)猛地一“推”,硬生生偏離了原本的軌跡!巨石擦著柳青的衣角,帶著令人心悸的呼嘯聲,重重砸在他身側(cè)不足三尺的深澗邊緣!巨大的沖擊力讓地面都為之震顫,碎石飛濺!
緊接著,那些緊隨其后滾落的較小石塊,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撥弄,紛紛偏離了柳青所在的位置,噼里啪啦地砸在旁邊的山壁或滾入深澗,激起一片泥水。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火石!
當(dāng)柳青驚魂未定地睜開眼時,只看到那塊巨大的山石就嵌在離自己腳邊極近的澗邊,碎石泥土還在簌簌滾落。而他身上,除了被飛濺的泥點打濕了衣角,竟毫發(fā)無損!剛才那股將他包裹的冰冷氣流和那陣救命的狂風(fēng),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山風(fēng)依舊在吹,帶著劫后余生的寒意。
柳青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心臟狂跳得像是要沖破胸膛。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塊近在咫尺的巨石,又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那股冰冷的氣流…那陣憑空出現(xiàn)的、精準(zhǔn)無比的狂風(fēng)…這絕不是自然現(xiàn)象!太詭異了!太及時了!就像是…冥冥之中有誰在守護(hù)著他?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劃過他混亂的腦?!┯?!
是她嗎?那個神秘的白衣女子?她擁有指點珍貴藥草的眼力,贈予非凡的靈藥…難道,她也擁有這種…超乎常理的力量?她一直在附近?在暗中…看著他?
這個念頭讓柳青的心跳得更快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和…一種奇異的悸動。他掙扎著站起身,不顧身上的泥濘和狼狽,急切地、帶著一絲希冀地朝著四周的山林深處望去。
“雪影姑娘?是你嗎?” 他大聲喊道,聲音在山谷間回蕩,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深深的疑惑,“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柳青感激不盡!請現(xiàn)身一見!”
回應(yīng)他的,只有呼嘯的山風(fēng),簌簌的落葉聲,以及深澗下潺潺的流水聲。山林寂靜,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和那詭異的力量,都只是他瀕死前的幻覺。
柳青不死心,又喊了幾聲,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顯得格外孤單。依舊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他頹然地靠在冰冷的山壁上,心緒翻騰如沸水。剛才那生死一線的驚險,那匪夷所思的獲救,還有那個神秘的白衣身影…這一切交織在一起,讓他對那位名叫“雪影”的女子,印象變得無比深刻,也無比復(fù)雜。
她是誰?真的是山中采藥女嗎?一個采藥女,怎會有如此神鬼莫測的手段?她為何要救他?一次贈藥,一次救命…這恩情,實在太重了!
疑惑如同藤蔓,緊緊纏繞住柳青的心。但在這份濃重的疑惑之下,一種更深的、難以言喻的感覺也在悄然滋生。那不僅僅是對救命恩人的感激,還有一種…被默默守護(hù)的溫暖,以及對這個神秘女子強(qiáng)烈的好奇和…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隱秘的向往。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泥濘的雙手,又抬頭望向那云霧繚繞、深邃莫測的山林深處。那個白衣勝雪、清麗絕倫的身影,仿佛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令人心旌搖曳。
“雪影…” 他低聲呢喃,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與探尋,“你到底…是什么人?”
山林無言,只有風(fēng)過林梢的嗚咽,仿佛在低語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柳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重新背起柴捆,一步一滑,帶著滿腹的疑團(tuán)和一份沉甸甸的、難以名狀的心緒,繼續(xù)朝著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那個謎一樣的女子,已經(jīng)在他生命中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