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推銷員的“意外”訂單暴雨像一張灰色的網(wǎng),把整座城市罩得密不透風。我叫陳明,
一個在保險行業(yè)摸爬滾打十年的推銷員。此刻,我的皮鞋正踩著郊外山道上的積水,
每一步都像踩碎了一面鏡子——水花四濺,映出我濕透的西裝和被雨水泡得起皺的名片。
“還有三公里,”導(dǎo)航女聲機械地報數(shù),“目的地在左側(cè)?!避嚐襞_雨幕,
一座孤零零的別墅終于浮現(xiàn)。它像一塊被遺忘在荒原上的墓碑,外墻爬滿墨綠色藤蔓,
二樓窗戶黑洞洞的,像兩只凝視著我的眼睛。我按下車窗,
一股潮濕的腐葉味混著鐵銹味涌進來,讓我想起童年時外婆家那個從不上鎖的閣樓。
一、門后的“鏡子禁忌”門鈴按下去的瞬間,雨勢突然變猛,
仿佛有一只手在天上打翻了水桶。等待的三十秒里,
我數(shù)著別墅圍墻上的爬山虎葉片——一共一百七十三片,每一片都在雨中顫抖。
“吱呀——”門開了。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樟腦丸味。開門的是個老婦人,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銀白的發(fā)絲在昏暗的門廳燈光下泛著冷光。她穿著深色絲絨旗袍,
領(lǐng)口別著一枚藍寶石胸針,胸針的棱角在墻上投下詭異的菱形陰影?!皬?zhí)?/p>
”我擠出職業(yè)微笑,遞上名片,“我是聯(lián)合保險的陳明,下午打過電話……”她沒接名片,
目光掃過我的西裝袖口——那里有一道被車門夾出的折痕?!斑M來吧?!彼D(zhuǎn)身走向客廳,
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像釘釘子,“別碰任何鏡子?!薄扮R子?”我愣了一下,
跟她走進客廳。客廳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閃電偶爾照亮房間。我這才發(fā)現(xiàn),
墻上掛著的幾面雕花銅鏡都被黑布蒙著,
連壁爐上方那面橢圓形穿衣鏡也被一張油畫蓋住——畫的是一片濃霧中的森林,
林子里隱約有個穿紅裙的女人背影?!白??!睆?zhí)噶酥干嘲l(fā)。我剛坐下,
就聽見身下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像是什么硬物被擠壓。她坐在我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
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藍寶石胸針在閃電中閃了一下,像只睜開的眼睛。
“您的先生……”我試圖打破沉默?!八阽R子里。”張?zhí)蝗徽f。
我的筆差點從筆記本上滑下來?!氨福f什么?”“我說,我丈夫在鏡子里。
”她重復(fù)道,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三年前他走后,每天晚上九點,
我都會取下黑布。他會從鏡子里走出來,坐在那張椅子上?!彼噶酥肝矣疫叺目瘴?,
那里積著一層薄薄的灰塵。閃電再次亮起。我看見張?zhí)哪樤谒查g扭曲——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一種近乎詭異的滿足。她的嘴角向上揚起,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像個偷吃糖果的孩子。
二、簽單時的“受益人”“保險的事,電話里說過了?!睆?zhí)蝗晦D(zhuǎn)回正題,
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我的幻覺,“重疾險,保額五百萬。”我瞳孔收縮了一下。五百萬保額,
年繳保費近二十萬。對于一個獨居在郊區(qū)別墅的老婦人來說,這金額異常高。
我不動聲色地翻開資料夾:“受益人寫您的子女?”“不。
”她從旗袍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紙條,推到我面前,“寫這個名字?!奔垪l上的字跡娟秀,
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筆畫像一條條纏繞的紅線,
在“受益人”三個字下方寫著:鏡中人?!扮R中人?”我懷疑自己看錯了,
“這……不符合規(guī)定,受益人必須是……”“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睆?zhí)驍辔遥?/p>
藍寶石胸針抵著我的手背,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你們經(jīng)理沒告訴你嗎?
我打過電話確認過,可以‘指定特殊受益人’?!蔽蚁肫鹣挛绾徒?jīng)理的通話。
他說這位張?zhí)恰癡IP客戶”,無論什么要求都先答應(yīng)下來。當時我以為是指保費金額,
現(xiàn)在才明白,“特殊”兩個字另有含義?!昂冒伞!蔽乙ба?,
在受益人一欄寫下“鏡中人”三個字。鋼筆尖劃過紙面,發(fā)出沙沙聲,
在這死寂的客廳里格外刺耳。簽完字那一刻,張?zhí)蝗恍α?。那笑聲像生銹的門軸轉(zhuǎn)動,
讓我頭皮發(fā)麻。“陳先生,你相信鏡子會吞噬人嗎?’“什么?”“我丈夫,
他就是被鏡子吃掉的。”她湊近我,呼吸里有股杏仁般的甜味——后來我才知道,
那是氰化物中毒者呼出的氣味,只是當時我以為她剛吃了杏仁糖,
“三年前的晚上……他對著鏡子刮胡子,突然說‘里面有人’……第二天早上,
鏡子里只剩下他刮了一半的臉,人不見了……”閃電照亮她的臉,她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現(xiàn)在輪到他了,他每天晚上都在鏡子里敲門,問‘我能出來嗎’?
我說‘等’……等我找到愿意替他進來的人?!业暮蟊乘查g被冷汗浸透。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只有風穿過別墅的縫隙發(fā)出嗚咽聲——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三、煙頭里的“時間炸彈”“合同我會讓助理處理好送過來?!蔽颐偷卣酒鹕硐胩与x,
卻碰到了茶幾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體潑在地毯上,暈開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形,
像一張咧開嘴笑的臉。張?zhí)粗菫┪蹪n,突然道:“你抽煙嗎,陳先生?
’我的口袋里確實裝著一包煙和打火機——那是給客戶準備的,
但我自己三年前戒煙了——戒煙那天,我發(fā)現(xiàn)妻子抽屜里有一張酒店房卡,
持卡人簽名是她的名字,旁邊還有一行陌生男人的字跡:“下次還穿那件紅裙子。
”“不抽了?!蔽蚁乱庾R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觸到煙盒棱角。張?zhí)珱]說話,
只是盯著我的口袋笑——那笑容讓我的胃里一陣翻江倒?!髞砦也琶靼?,
她不是笑我撒謊她笑我的煙,笑那包煙里藏著的、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貪婪”。
離開別墅時,張?zhí)臀业介T口。她側(cè)身讓我出去,我看見她旗袍的開衩處露出一截小腿,
皮膚蒼白得像紙,腳踝上有一道暗紅色的勒痕?!奥飞闲⌒摹!彼f,“鏡子會記住一切。
”車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如釋重負地癱在座椅上。雨又開始下了,這次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像有人在天上撒玻璃碴。我摸出那包煙,想點一根,
卻發(fā)現(xiàn)打火機不見了——大概是剛才在沙發(fā)上坐下時,掉進了沙發(fā)縫隙?!八懔?。
”我發(fā)動汽車,后視鏡里的別墅越來越遠,漸漸縮成一個模糊的黑點?;氐绞袇^(qū)時,
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半。我把車停在公司樓下,準備上去把合同掃描存檔。電梯里,
我對著鏡面整理領(lǐng)帶,突然看見自己的倒影動了——不是跟著我的動作,
而是自己咧開嘴笑了。我嚇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在電梯壁上。電梯門“?!钡匾宦暣蜷_,
外面空無一人。四、未熄滅的“意外伏筆”深夜十一點,我被手機鈴聲驚醒。是警局打來的。
“陳明先生嗎?張淑芬女士的別墅失火,您是最后一個見到她的人。
”消防車的警笛聲在雨夜里格外凄厲。我趕到別墅時,它已經(jīng)燒得只剩骨架。
消防員從廢墟里抬出一具燒焦的尸體,身形蜷縮著,像個胎兒。
“初步判斷是電路老化引發(fā)火災(zāi)。”一個戴眼鏡的警察拿著筆記本問我,“您離開時,
張?zhí)谧鍪裁??”“她……她在客廳?!蔽业穆曇舭l(fā)顫,“對了,她不讓我碰鏡子,
說她丈夫在鏡子里……”警察皺了皺眉:“鏡子?我們在二樓發(fā)現(xiàn)了十七面鏡子,
都沒被燒壞——每面鏡子前都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同一個年輕女人,穿紅裙子。
”我突然想起客廳那幅油畫——濃霧中的紅裙女人?!斑€有這個?!本爝f給我一個證物袋,
里面裝著一個燒焦的打火機,“在沙發(fā)殘骸下面找到的,上面有您的指紋。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了。打火機……是我掉進沙發(fā)縫隙的那個?!傲硗?,”警察看著我,
眼神銳利如刀,“我們在張?zhí)呐P室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一份保單——受益人是您,陳明。
”“什么?!”我失聲叫道,“不可能!
我簽的受益人是‘鏡中人中:消失的“受益人”水漬在審訊室的白墻上洇開,
像幅不斷擴散的抽象畫。陳明盯著那片灰黑色的污漬,
恍惚間又看見張?zhí)珓e墅里被煙熏黃的天花板——三天前那個暴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