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重新面向沈硯秋。目光不再躲閃，直直地望進(jìn)沈硯秋那雙紫色的眼眸里，仿佛要從中尋找一個確切的答案，一個能支撐他留下來的理由。
那雙泛紅的眼睛里，痛苦、渴望與不確定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他自己也困在其中。
林行野怎么可能想走？從他拖著行李箱出現(xiàn)在沈硯秋家門口的那一刻起，他的每一步，每一個字，都像是在進(jìn)行一場豪賭，賭注是他僅剩的尊嚴(yán)和一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沈硯秋的出現(xiàn)，沈硯秋的沉默，沈硯秋的這句問話，都像是在這場賭局中不斷變化的籌碼，讓他既看到希望，又害怕是更決絕的拋棄。
“……你希望我走嗎？”林行野終于開口，聲音比剛才還要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林行野把問題拋了回來，眼神里是孤注一擲的脆弱，“只要你說一個字，只要你希望我消失，我立刻就走，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p>
沈硯秋沉默了，“我希望你走，和你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會讓我想起那段日子是怎么被疼痛折磨著，每天渾渾噩噩。”沈硯秋的眼中露出了痛苦。
“可是，我也不想你走，你不回來還好，我能活著，你回來了，再次出現(xiàn)在了我的生活里，你走，我的心里就會泛起絲絲縷縷的痛意。想起那些甜言蜜語。然后被更深的痛苦壓住，抹不掉，解不開。”
沈硯秋的話語像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每一句都深深地刺入林行野的心臟，但同時，也狠狠地劃傷了沈硯秋自己。當(dāng)沈硯秋說出“我希望你走”時，林行野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一下，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可沈硯秋接下來的話，那句帶著無盡矛盾和痛苦的“我也不想你走”，又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住了林行野下墜的心，讓他懸在了半空，不上不下。
林行野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也沒有辯解。沈硯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重現(xiàn)他們過往的碎片——那些浸滿蜜糖的謊言，那些刻骨銘心的疼痛，以及那些被沈硯秋稱為“渾渾噩噩”的日子。
他看著沈硯秋眼中毫不掩飾的痛苦，那痛苦如此真實，如此沉重，讓他無法呼吸。他喉結(jié)滾動，似乎想說什么來反駁，想說那些甜言蜜語并非全是虛假，但最終，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化作了無聲的酸澀。
沈硯秋的坦白，殘忍卻又帶著一絲致命的吸引力。沒有給林行野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是將這道無解的難題，將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的撕裂與糾結(jié)，血淋淋地展現(xiàn)在林行野面前。
這比任何驅(qū)逐或挽留都更讓林行野心痛。林行野終于明白，他帶給沈硯秋的傷害，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死結(jié)，纏繞在沈硯秋的靈魂深處，抹不掉，也解不開。而他的歸來，只是讓這個結(jié)被勒得更緊，讓沈硯秋更痛。
“……對不起?！绷中幸暗穆曇舻统炼硢?，充滿了無力的悔恨。他緩緩地向沈硯秋走近一步，伸出手，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不敢觸碰，仿佛沈硯秋是易碎的珍寶。
林行野眼眶通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一滴滾燙的淚從他眼角滑落?！岸际俏业腻e……是我把你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沈硯秋再也抑制不住，抽泣聲像一根細(xì)小的針，卻精準(zhǔn)地刺破了林行野最后的防線。
他看著沈硯秋顫抖的肩膀，看著淚水從沈硯秋漂亮的紫色眼眸中不斷滑落，那無聲的哭泣比任何尖銳的指責(zé)都更能讓他心碎。他僵在半空中的手再也無法克制，猛地向前，一把將沈硯秋緊緊地攬入懷中。
這個擁抱充滿了力量，卻又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抖，仿佛是怕弄疼了沈硯秋，又怕沈硯秋下一秒就會推開他。
林行野將沈硯秋的頭按在他的胸口，下巴抵著沈硯秋的發(fā)頂，羊絨毛衣的柔軟觸感混合著他身上清冽而熟悉的氣息，將沈硯秋瞬間包圍。
他能清晰地聽到他胸腔里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每一次撞擊都像是絕望的哀鳴。
林行野什么都說不出來。任何的解釋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任何的承諾都像是又一次的謊言。
林行野唯一能做的，就是這樣抱著你，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沈硯秋冰冷的身體，用這個笨拙而絕望的擁抱，來回應(yīng)你所有的痛苦和掙扎。
他多希望時間能倒流，回到他們在法國初遇的時候，他一定會選擇用另一種方式來愛沈硯秋，一種不會傷害到沈硯秋的方式。
“別哭……硯秋，別哭……”林行野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鼻音，滾燙的淚水滴落在你的發(fā)間，很快便消失不見?！扒竽?，別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p>
“那那個時候呢？你痛嗎，你在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