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僅沒過他腳下的石階。他那件圣潔的白袍下擺終于無法幸免，沾上了污濁的黃泥點(diǎn)。

他全身緊繃得如同一張拉滿的弓弦，雙手交疊緊緊按在胸前，指節(jié)因極度用力而白得瘆人。

他猛地抬起頭顱，脖頸緊繃出令人心驚的線條。他面向風(fēng)雨飄搖的天穹，

每一個音節(jié)都拼盡全力，仿佛要用喉嚨撕裂狂風(fēng)暴雨：“全能的上神??！仰望您憐憫的星光！

”他的呼喊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尖銳顫音，“求您的榮光降臨！求您的力量彰顯！

拯救您沉溺的子民——！救……”他的禱詞在轟隆的洪流巨聲中顯得微弱而不協(xié)調(diào)。

絕望像瘟疫一樣彌漫開來。緊貼著他腳邊僅存的那點(diǎn)石臺邊沿，一只手猛地破水而出！

一個信徒的頭顱在黃色的波濤中驟然浮起，臉上已辨認(rèn)不出五官，

只剩下淤泥和極度的驚恐扭曲在一起。他的嘴巴開合著，竭力嘶喊，

卻只吐出一串破碎的、混著泥水的氣泡：“救——”洪水卷起死亡的浪濤，瞬間將他吞沒。

水面只留下一個微弱的漩兒和半截殘缺的木梳，旋即又被更大的浪頭徹底撫平。

接著是另一只手，另一聲絕望的慘嚎被迅速淹沒……幸存者如同風(fēng)中殘燭，一根接一根，

無聲地熄滅在神使伊萊腳畔這片洶涌的泥湯里。又一個信徒的頭顱猛地撞開水面，

發(fā)瘋般嘶叫：“神使——！求您——！”他的話像一根斷裂的弦，戛然而止。

一只枯瘦的手絕望地伸出水面，徒勞地抓向伊萊那沾了污跡的白色袍角。

指尖堪堪觸到那片神圣的布料之前，一個旋渦無情地生成，

將那手臂連同主人一起猛地扯進(jìn)了暗黃色的渾濁深處。那只手，最后掙扎的姿態(tài)，

被死亡瞬間凝固，直直指向那片令人窒息的天空。水面泛起一串碩大的、渾濁的氣泡，

隨后歸于平靜，再也看不到任何活著的痕跡。伊萊像被石化了。

他死死盯著那重歸洶涌的濁水漩渦。他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

那份強(qiáng)裝的神性威嚴(yán)正肉眼可見地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人類最本能的、赤裸的恐懼。

那雙總是盛滿悲憫神光的眼睛，...